倔驴

　　宁肖白到家门口已经六点多了。

　　天早就黑了个透，白天还阴着的天到了晚上忽地放了晴，兴许是大风吹散了云，还能看见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放光明。

　　裴炎的车就停在楼下，宁肖白老远就看见车窗那儿伸出一只手，手指间还夹着一只飘着灰的香烟。

　　她拽了拽自己的衣领，悄悄地从后面绕到车窗那边靠在车门边上，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头扔地上用脚碾了碾。

　　地上已经有五六个烟头了，也不知他在这儿等了多久。

　　“等多久了？”宁肖白把脑袋探进车窗嗅了嗅，“开着窗户里面都能有这么大烟味儿我也是服了你，你不怕抽出肺结核啊？”

　　“抽烟喝酒也能长命百岁，看你怎么折腾了。”裴炎捏了捏她的鼻子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偏头指了指副驾，“上车。”

　　宁肖白摘了帽子把头发从衣服里面拽出来，一摇一晃地上了车。裴炎把打火机连带烟盒都扔到后座上，眯起眼睛看着宁肖白像个小流氓似的往车上晃悠。

　　等到她上了车，裴炎才笑着伸手探过她头顶，帮她拽出安全带。宁肖白缩着脖子躲开他的手，抬起胳膊接过他手里的安全带系好。

　　“女孩子家家的，走路怎么就没点女人味儿呢？”

　　宁肖白把头发梳起来后甩了甩辫子：“跟你还要什么女人味儿，再说了我刚那是脚底下踩了个东西才走成那样儿的。”

　　裴炎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看了宁肖白就想笑，感觉她说什么都好玩，带着一股子年轻人积极向上的劲头。宁肖白不明白裴炎一直盯着自己傻乐什么呢，不过此时有个比裴炎为什么这么傻逼更吸引她的问题。

　　“对了，你刚说抽烟喝酒长命百岁……什么意思？”

　　裴炎咂了咂嘴，一边往外倒车一边笑着问她：“我问你，蒋介石活了多少岁？”

　　“八十八还是八十九来着，忘了。”

　　“那毛爷爷活多少岁？”

　　“这我知道，八十四。”

　　裴炎敲了敲方向盘，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敲出一段节奏，看得宁肖白的大脑先是延迟了一秒，随即回头看向他勾着笑的侧脸：“怎么了啊？”

　　裴炎侧头瞄了她一眼，又看向了窗外：“老蒋一辈子吃的好喝的好，不抽烟不喝酒不喝咖啡，对养生这方面极其讲究。就这么精致的活才比毛爷爷多活了四五岁，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想干嘛干嘛呢。”

　　“你这是无稽之谈！”宁肖白辩解道，“现在的心脑血管疾病都怎么来的，再说了今非昔比，你吃的农药防腐剂比毛爷爷喝的辣椒水儿还多呢，再没完没了的抽烟喝酒，老了落一脑血栓我看你怎么办！”

　　裴炎乐得都快抓不住方向盘了，趁着红灯的时候转过来冲宁肖白鞠了个躬：“成成，您说什么都对，我少抽还不成吗？”

　　“管你呢，抽死拉倒，生病也不花我的钱。”

　　两个人一路就没闲过嘴，从楼下说到饭店门口，话题从政治到历史再到天体物理学，说来说去又回到了政治。裴炎非常后悔没弄个摄像头什么的摆车里录下来发网上去，点击率绝对高。

　　“算你赢了……”宁肖白临到下车之前也没说过裴炎，理论依据是站住脚了，但社会层面她了解的不如裴炎多，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这就叫社会经验，学着吧小姑娘，”裴炎锁了车把宁肖白揽进怀里，“能吃辣么？”

　　宁肖白拧了拧身子甩开了他的手，几步窜出去老远，红着脸回头白了他一眼：“吃！吃超辣！”

　　本以为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了挺远，但她跑了几步停下来还没等往前迈开步子，身后一股强烈的牵引力便把她拽回了某个人身边。

　　裴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暖色的路灯在他的侧脸留下一圈光晕，一双桃花眼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鼻尖离宁肖白越来越近，呼吸也尽数喷洒在她的面庞和颈间，最后……把下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额头？

　　“看影子。”

　　宁肖白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几句你特么的想什么呢然后促狭地别过脸，顺着裴炎的视线看过去。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叉纵横，看起来像是亲密的拥抱在一起。

　　“发现什么了么？”裴炎贴在她耳边低语，温暖的鼻息随着嘴唇的开合吹进耳朵里，瞬间让她从头麻到脚。

　　“什么？”宁肖白拽着衣角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你真矮。”

　　裴炎说完这句话就笑着往店里走，留宁肖白一个人石化着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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