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插肩中袖T恤衫
“那如果我说，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呢？”段坤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也把自己的心脏惊着了，瞬间开始扑通扑通乱跳。
陈忆姗毫不迟疑地敲了下他的头，“跟姐姐我鬼扯什么呢？过了几个晚上你口味儿就变重了？”说完就转过了身，走得很快。
哎，挡完豺狼挡虎豹。
过了几秒，段坤拍了拍自己的脸，大步流星跟上她，胸膛挺得老高，声音却是虚的：“你、你…….”
“行啦，别说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也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吧。”陈忆姗抢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段坤观察着她的反应，越看越觉得失落，低声说：“我先回宿舍了，要是那男的再来骚扰你，马上联系我。”
“哎——”陈忆姗还想跟他说什么，但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就没再喊住他。
段坤一回到宿舍就去冲凉水澡，但是水再凉，心里还是热一阵躁一阵，根本静不下来。问陈忆姗的那个问题，其实是问自己，至于答案是什么，他已经不想弄清楚了。
刚洗完澡出来，王姐就来了电话，段坤这才想起昨天给华坤三层开会的事，赶紧接了起来。电话里，王姐着急忙慌的，说管理处快要变成盘丝洞了，让他赶紧过来。
挂完电话，段坤无精打采地去换衣服。镜子里高大的男人，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仔细打量自己，让最上面的两粒就那么散着，拽展衣角后塞进了裤腰里。这身打扮让他有了几分男人的气息，但和真正成熟的男人又不太一样。
段坤看着镜中的自己，陌生又茫然。
少年察觉不到自己悄然成长的过程，却看得见成长后的模样，忐忑之余，还有诸多世俗烦恼。
…….
段坤快步走到三层的管理处门口时放缓了脚步，隐约感受到了里面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氛。
果然，段坤刚一推门进去，就有几个女生围了上来。个个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裙子，还都面带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的确有点像盘丝洞。
段坤的眼睛珠子左转转右转转，最终向王姐递了个眼色。但王姐迅速低下了头，没有救他的意思。段坤两眼一闭，眼前一黑，两秒后又睁开眼，勉强笑着说：“来来来，咱们都先别站着了，坐下来慢慢聊，好吗？”
女生们优雅落座沙发，平时都是一坐下就抖腿的人，今天连跷二郎腿的都没有，一个比一个坐得端庄、大方。段坤正要张嘴说话，王笑笑推门进来了，边喘边说：“小学弟，你走得也太快了，为了追你我都快飞起来了。”
段坤赶紧起身给她让座，“那你快歇会儿。”
王笑笑摆摆手，深呼吸了一下说：“我不坐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从明天开始那家店就留给陈忆姗一个人管了，你帮忙照应一下她吧，”说着，王笑笑扫了眼在座的几个人，扫一遍过去后，忍不住又挨个儿仔细看了一遍，突然发现在座的都是平常的老熟人，惊讶道：“哇，姐几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啊！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几个女生尴尬笑笑，依然不出声、不漏齿。角落里的王姐听见王笑笑一惊一乍的声音抬起了头，暗暗瞪了她一眼。
段坤问王笑笑：“你准备去哪儿？”
王笑笑向里面的王姐又是笑又是招手，打完招呼才回答段坤：“我刚在宁林找到一个实习的单位，虽然还在假期，但是这单位要求明天报道，所以现在就赶紧来这儿跟你当面说一下。”答完话，王笑笑转向沙发上的一排女生，笑得好不谄媚，“还有各位仙女，也拜托你们了，我不在的时候多照顾照顾我家大姐，有什么改衣服的活儿尽管交给她就是了。”
几个女生异口同声：“没问题。”
段坤：“祝学姐工作顺利。”
王笑笑高兴地点点头，紧接着走到段坤身旁，踮起脚对他说：“今天来的那个叫宋枫的，缠了陈忆姗好几年了，这几天你注意点儿。”
段坤僵了一下，答：“行，我知道了。”
“你们聊你们聊，我走了。”当面交代完事情，王笑笑舒了口气，关门之前又打趣地看了那几个女生一眼。
目送王笑笑离开，段坤坐了回去，说：“大家开始吧。”
离段坤最近的女生，先跟后面的几位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几秒后扭过来问他：“学弟，你和陈忆姗是什么关系呀？”
段坤尴尬笑笑，“我和她，跟我和在座的各位是一样的关系，没什么特别的，照应她是我这个负责人应该做的事情。”
另一个女生又问：“那你为什么在军训汇演那天拿东西砸她？”
段坤摸着下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那天我有点儿情绪，没控制好就、就那样了，后来我也跟她道了歉，现在我们已经和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脾气还是挺好的，对事儿不对人。”
女生连忙说：“这样啊，你跟人家道了歉就行，陈忆姗学姐人挺不错的，但她店里的生意不太好，你可不能随便涨她房租啊，不然我们这一层就没有能改衣服的人了，这样的话，估计会损失一部分顾客。”
角落里的王姐听了，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段坤缓缓点头，“好，这个情况我也会考虑下的。现在先来说说你们自己的情况吧。”
“那就我先说吧。”
段坤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心不在焉地回应：“嗯，我好好记着。”
几个女生一打开话匣子就开始对着段坤狂轰乱炸，从他的星座血型聊到他的人生理想，又从他的专业年级聊到他的伟大前程，最后从他的幼儿园女友聊到他的感情现状及择偶标准。这期间，她们都很默契地没提自己的店。
段坤空洞地盯着平板电脑，感觉身体被掏空。
王姐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赶紧抬头看一眼段坤，只见他后脑勺的头发全部翘起来了，透出一股绝望的味道。
“那个，我们该下班了，各位也赶紧吃饭去吧，吃饱了好做生意啊。”王姐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段坤旁边。
段坤抬头望着王姐，目光呆滞。
话最多的那位女生提议：“那正好，学弟你也饿了吧？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呗。”
段坤偷摸拽了拽王姐的衣角，看王姐的眼神就像是一只濒死的羊。可王姐也不敢跟这群饿狼正面交锋，这种时候只能明哲保身。
王姐躲过段坤的目光，对几个女生说：“那行，你们年轻人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以后工作起来关系也更融洽。”
段坤渐渐松开了手，认命般低下了头，但再次抬起来时又是笑容满面，“好，那我们赶紧去吧，吃完回来你们赶紧做生意去。”
几个女生纷纷起身，都是心情畅快的样子。离门最近的女生刚打开门，外面就有人进来
了。
“大家都在呢？”进来的人是段坤的母亲杨红，虽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但笑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温婉大方。
“妈？你怎么来了？”段坤的这声“妈”，不能更惊喜了。
门后的女生看清来人后，慌慌张张让开了路，和其他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不过，几个人对段坤的身份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早就猜到了。
杨红微笑着向王姐点头算作打招呼，接着款款走向了段坤，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瞧把你晒的，受了不少罪吧？”
段坤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拿开了她的手，说:“您儿子真没受罪，都当过两年兵了，这几天军训算什么。”
杨红嗔怪他:“当过两年兵你就变成铁人啦？还不都是肉长的？早知道就不让你来这里忙了，让你趁假期好好休息休息。”
段坤失笑，“我不是小孩子了，您就少操点心吧。”
话最多的女生插嘴：“那学弟，你和阿姨聊吧，我们就先走了。”
杨红这才想起那群姑娘们，赶忙叫住:“等一下，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快一个月没见小坤了，所以刚刚只顾着看他也没注意到你们，见谅。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反映什么问题吗？”
女生别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笑得很娇羞，轻声细语：“没有没有，商场一向很照顾我们，我们就是来跟学弟聊聊天。”
杨红的一双凤眼眨了一下，看着女生们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咱们三层是不是一直缺一个裁缝？”
段坤正准备接话的时候，刚刚那个女生又说话了：“对对对，我们自己不会修或者改衣服，都是掏钱找人帮一些顾客改，最近对衣服要求比较高的顾客也多了，总是这样就损失了不少利益呢。”
另外一个女生附和：“是啊，要是能像其他楼层一样，有专门帮人改衣服的人就好了。”
段坤拧着眉看她们，怎么也回想不起她们替陈忆姗说话的样子了。
杨红短暂地想了下，说：“行，我了解了，这两天我就找人把旁边的仓库腾出一块儿地方，马上就能给你们安排一个裁缝过来，以后你们就不用自己掏钱改衣服了。”
女生激动地鞠了个躬，“谢谢您!我们会好好经营的。”
杨红的话不仅让这几个女生很高兴，还让王姐心里暗爽。
只有段坤眉头紧锁在一旁沉默着，却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阻止母亲。
“小坤？”杨红唤他。
“嗯？”
杨红:“学姐们等着你是不是还有事呢？”
段坤冷着一张脸，看着她们说：“我中午要跟我妈妈一起吃饭，你们自己去吃吧，我就不奉陪了。”
“好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杨总再见!”几个女生也没多想，还是乐呵呵地离开了。
……
晚上，母子俩吃完饭后在空旷的校园里散步，微风习习，吹在身上很舒服。杨红心情很好，一直说个不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儿子有什么不对劲。
走过灯火通明的餐厅，快要到女生公寓门前时，杨红发现路两旁种着枇杷树，一下就想起了段坤小时候爬树够枇杷的往事。刚想指给他看，却看见树下有一对情侣正拥吻在一起。
杨红放下手臂，脸上也敛了笑容，走过那棵枇杷树后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身对段坤说：“小坤，你现在二十岁了，也已经来到了大学校园，妈妈不会干涉你谈恋爱的事情，但妈妈还是想提醒你一下，想谈恋爱呢，就要找那种安安生生读书的女同学，谈个没有压力、没有其他复杂因素的恋爱。”
段坤淡淡笑了起来，“瞧您说的，现在大学生谈个恋爱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杨红耐心地说：“是，现在你们年轻人的事都是你们自己做主，享有绝对的自由权，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随心所欲啊，尤其是男孩子，必须要有责任心，对自己负责，对人家姑娘负责。”
段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杨红伸手整了整他的衬衣领子，转过身边走边说：“今天去公司看你，做事情已经有模有样了，等你毕业了，也差不多能接我的班了，我就过我的清闲日子去。”
段坤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垂下了头，心里有些难受。
十年前，华坤刚起步父亲就离开了人世，母亲一个南方女人在北方苦苦撑了十年，但凡自己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就不会再让她这样辛苦下去。
杨红明白儿子为什么沉默，于是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已经给华坤三层找好裁缝了，过两天就来上班，到时候你通知一下三层的商户，让那群小姑娘开心开心。”
段坤偏过头看她，“这么快？”
杨红:“嗯，只有把这个问题给大家伙解决了，你才能放心大胆地去办调整租金的事，但一切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段坤迷茫地看着前路，只看见宽阔的大道上有一两个人影，心里却是又满又沉。
昨天才对陈忆姗做出的承诺，现在已经变成空头支票了。
正走着，突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嘿!下班啦？”
段坤回头一看，打自己的人是王笑笑，不远处站着陈忆姗。
那颗沉甸甸的心突然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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