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沉重的誓言

　　事情是这么一回事。

　　这件事情的起源点还不得不从一个半月前南和普拉一起对峙席巴和伊尔迷的时候说起。

　　当时桀诺给席巴打了一个电话，让席巴放弃了那次任务，之后在和尼特拉斯的斗气中毁掉了他心爱的银镶长桦树，桀诺很生气的要求尼特拉斯进行赔偿，可惜尼特拉斯油盐不进，两人吵到最后，本来好好的下午茶在尼特拉斯竭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结束。

　　桀诺和尼特拉斯吵的是地动山摇，最后在马哈和裘基的劝说下，两人打了一个赌，赌的就是在这次十三区在一区的行动中普拉是否会用他的骗术。

　　在桀诺的认知里，普拉绝对不会丢下伙伴，用幻象的骗术自己溜掉，而让伙伴独自面对危险，毕竟，桀诺背后那个最大的疤，就是普拉年轻时候为了同伴拉得。

　　而尼特拉斯却知道，这次的试炼对象最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就是那惊人的隐匿能力和逃跑能力，出于对自己伙伴实力的信任，普拉一定不会放过可以耍耍席巴的机会的。

　　两个人都对自己很有信心，只可惜，虽然普拉在揍敌客家的山门口开了家小店来堵桀诺，可也没有拉近和桀诺那因为三十年而未见的心。

　　桀诺输了。

　　桀诺的赌注是，如果普拉用幻象骗人的话，他就打破三十年的惯例，非本大陆的生意绝不出动的潜规则，不用任何交通工具，跑到另一端的大陆上去做一笔价格并不大或者说是亏本的生意。

　　尼特拉斯的赌注是，如果普拉傻傻的真的在那里，那裘基就离开防线，在十几年的历练期结束后，即使下一代的女主人入主揍敌客，也不用再回到十三区，履行防线的责任。

　　双方的赌注都有点大，但都信心十足。所以当桀诺输了后，他开始无比的头痛这漫长的一路怎样摆脱普拉的骚扰。普拉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三十年后的相见啊……

　　多么沧桑的字眼，桀诺在心里感慨着，同时盘算着见到了普拉怎样去应对，可以间接的为揍敌客家带来多少好处。

　　他已经不是那年少轻狂，鲜衣怒马的桀诺了，三十年沉重的家族枷锁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他的习惯，他也不再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普拉时的年纪和样子了。

　　他们都老了。

　　尼特拉斯在旁边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不捉痕迹的观察着桀诺，在看到了桀诺自己都无意识流露出来的算计后，尼特拉斯的笑声凭空多了几丝悲凉。

　　普拉大哥啊，我为你不值啊~

　　是的，他们都老了。

　　但普拉再一次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离开流星街一步，没有去关注外面的事情，哪怕尼特拉斯亲自给他挂电话，他也只是淡淡的道，“谢了，妹子。”

　　他跑到了八区。

　　八区住着一个老太婆，老太婆有一双少见的黑色的眸子，虽然颜色有些浅。她住在这里有好些年了。她周围的邻居没人敢随意招惹她，因为她姓揍敌客。

　　她就是桀诺的妻子，蕾莎·揍敌客。

　　蕾莎·揍敌客，桀诺以及普拉，他们三个人纠结了大半辈子，直到普拉发誓不再踏上揍敌客的土地，桀诺不再离开揍敌客的城堡，而蕾莎则是根据惯例隐居在了流星街。

　　这次桀诺在另一块大陆上出任务，普拉却事隔十二年终于去找蕾莎的麻烦了。

　　蕾莎是在十二年前来到流星街的，在裘基嫁过去后，她一个人生活在流星街。当时所有人都在猜测普拉什么时候去找蕾莎的麻烦，可是普拉却依旧呆在揍敌客的山脚下，他开的小店里。这让无数庄家盘口破产，也让无数人暗暗称奇。

　　两人出手绝不容情，打到最后是两败俱伤，撇开蕾莎老太婆不提，普拉艰难离开了八区，修养三天后才踏上了九区，回十三区的路上。

　　埋在心里无数年的恨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开始变淡，只是普拉不想忘记过去，没有那苦难的过去就不会有现在的他，否定过去的本身，就是在否定他自己。他只是不甘心，或者说是完成当年的遗憾，他爱着桀诺，桀诺也爱着他，但两人最后却天各一方，犹如参商。

　　这种痛和不甘，让普拉依旧在事隔三十年后痛揍了蕾莎一顿，当年的谁对谁错早已没有意义，有的只是结果。

　　而当桀诺接到消息后愣了很久，很久，他没有去看受伤的妻子，而是怀着一颗复杂的五味俱全的心情直接乘飞艇回到了揍敌客城堡。如果普拉知道了因为任务的遥远而使飞艇的油钱超过任务的酬劳，他一定会笑的很开心吧……

　　当桀诺推开黄泉之门时，曾经的时光和现在相重合，那个充满童稚和善良的男孩开心的来找他的朋友，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因为磨难而内涵力量，轻盈的推开黄泉之门，冲着匆匆赶来的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犹如春花灿烂，一瞬定格，成为经典。

　　只是现实不是童话。

　　童话永远不会存在于流星街和揍敌客，普拉刚开始堵在揍敌客的山下，也许是一种激愤，也许是一种质问，也许是一种等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行为渐渐的变成了习惯。

　　但他是普拉，却不是他自己，所以他回到流星街，所以他会趁着机会痛揍蕾莎。

　　不是报复，不是怨恨。

　　只是一种习惯。

　　当普拉踏上九区的时候，他的伤也只是稍微好了一点，所以他很习惯的仪容换装，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拉比。

　　年轻嘛~不懂念能力很正常——他压根就使不出来了……

　　被普拉骗过的人数不胜数，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没关系，他普拉早已习惯这种大起大落的人生了。在这种时候他很是淡定的慢悠悠的赶着路，脚程只比南快一点，毕竟，普拉没有拖油瓶。

　　当普拉踏上十二区时，十二区正因为家主死亡而气氛紧张，当然普拉没在意，这一路行来那个区不乱？

　　然而他的漫不经心在看见一个链子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个链子就是克劳斯当年被哈维抢走的链子，也是使克劳斯和南相识的链子，更是克劳斯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即使身受重伤，骗个把人对于普拉，哦，现在要称为拉比的小伙子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从那个小混混的手里弄到了这个链子。

　　把玩着链子，普拉心里很是凝重。别人不认识，可不代表普拉不认识。当年他为了躲避揍敌客家族的追杀，整个世界上那几个大陆的犄角旮旯他都跑遍了。

　　而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知道并了解了苍族。而这个链子就是苍族的。

　　链子的样式很是古朴简单，这恰恰是苍族的风格，整个链子是由云海精晶拉出来的，若云若海的颜色，一勾拉着一勾，在最中间的位置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平平的玉石，玉石表面刻着斯蒂勒这个姓氏。普拉皱了皱眉头，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玉石后面的花纹，猛的用念一激，啪嗒，玉石从左边打开，露出了一张很小的照片。

　　照片里有一个女人，普拉看后叹了口气。难道连一向以胸襟宽广，虚怀若谷而著称于历史的苍族也开始把族人驱逐到流星街了？

　　苍族是一个很强的种族，而更强的是他们的心灵。传说苍族的祖先是从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婴儿，拥有天空一般的头发，太阳一般的双眼。当他长大后，他整个人就像是苍穹一般，包容万物，润物细无声。苍族人就是那个人的后代，同样继承了祖先那种博大和宽广，他们的心就像头顶的天空，永远宽容着他人。

　　当年的普拉还不像现在这么游刃有余，他很会骗人，但在流星街的时候，他的老师，上一代的前辈曾断言，因为普拉和桀诺之间的事情，普拉没有资格继承他这一脉。

　　虽然流星街和揍敌客的关系源远流长，可是他们依然是两个团体，当两者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你普拉帮谁？

　　以至于普拉被追杀的时候尽管他实力已经不俗，但是熟悉他的桀诺又怎么可能认错！？

　　就这样，普拉跌跌撞撞的逃进了苍族的领地。

　　而他在这里得到了新生。

　　普拉发了会呆，就把链子塞进了怀里，由于走神，他没有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惊讶的看着他。

　　普拉扬长而去，黑影等了一会，缓缓的现出身形。

　　那是狄尼。他年纪最小，再加上他是智力型人才，所以他的攻击力并不高，为了保命，南有时候就会教他一些隐匿的小诀窍。

　　狄尼眼睛看着普拉消失的地方，眨眨眼睛，“那可是头的链子啊~我们找了这么久，刚有点消息就被人先下手了……”

　　狄尼沉思了一会，嘴角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

　　普拉没走多久就被人堵上了。

　　那个家伙一脸疲赖样，“凡！跟我打一架吧！”

　　普拉一瞬间以为看到了西索那个小崽子。

　　这也怪他，装扮成谁不好，结果扮成个小伙。狄尼他们一直在拉人，尤其是这一段动乱的时候，在十二区出现了一个实力不俗的小伙，还是没有加入任何一方的，这不是香饽饽是什么？所以凡被狄尼一撺掇，就跑来堵人了……

　　普拉的脑袋急速的转着，他试图和凡沟通，毕竟十三区绝对不缺少这种打架狂人，普拉还是有些经验的。

　　他装作很是怯弱的道，“我……我还不会念呢！”

　　果然如他所料，凡当即就泄气了，想走，但又想起了狄尼的交代‘一定要留住他！他拿着头的链子！我已经通知头了，实在不行，你就杀了他把链子抢走吧。’

　　凡抑郁的看着普拉，在某种程度上，他比克劳斯还不堪。克劳斯虽然有时候呆呆的，但他其实知道怎样做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凡挠挠头，索性直接把话说开了，“我们头有事找你。”

　　这下轮到普拉抑郁了，他现在必须回到十三区才算安全，这个混蛋出来插一杆子算什么？再说，老子是你能说走就走，说留就留的人吗？

　　于是普拉的脾气也上来了，花了他不到三分钟，凡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知道了具体情况的普拉反而不打算离开了，他想看看这个链子的主人是不是苍族的，然后普拉就开始有意识的诱导着凡说说关于他们那英明神武的头的故事。

　　当克劳斯和狄尼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普拉和凡一起哥俩好的场景，当然只是凡单方面的……

　　狄尼青筋直爆，他一把拉走凡，边走边骂，留下克劳斯对付着这个看起来很面，不过好像很阴险的家伙。

　　克劳斯彬彬有礼，“很抱歉，凡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普拉笑着摇摇头，上下打量着克劳斯，恩恩，蓝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眼中闪烁着真诚和友好，如果背景不是垃圾山，普拉甚至以为他又回到了那个鸟语花香的苍族领地。

　　克劳斯看着笑的很谦逊的普拉，总有一种在面对南的感觉，于是他把对方当南对付，“听说你有一个链子？我想要。你开个价吧。”

　　好直接！

　　这是克劳斯总结出来的对付南的方法，一定要直接！否则会被对方绕到九霄云外的，八成在对方走了之后才会想起本来的目的。

　　普拉本来想说的客套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他歪头想了一会，道，“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克劳斯的眼睛立马笑的眯成了一道缝，他咧开嘴，开心的道，“那你加入我们吧！”

　　克劳斯的直觉很是精准，经过南有意无意的训练，他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家伙很危险，但是他感觉了半天也没有感觉到念的痕迹，应该是一个很弱的家伙啊~不过当眼睛和直觉相悖的时候，克劳斯永远相信他的直觉。

　　再说，一旦是伙伴的话，他要借的话也没问题了吧，而且等南回来后他一定有法子把链子弄来，那么在这之前只要留住他就好了。

　　克劳斯的想法完全颠覆了普拉的认知，什么时候流星街的这些小子这么‘温和’了？居然没来抢？

　　他疑惑的看了克劳斯一眼，继续演戏，“可是我很弱！”

　　克劳斯很王八之气的道，“没有人一开始是强者！”

　　普拉一噎，突然想起当初他羡慕的看着桀诺，说你好厉害啊的时候，当时还不到七岁的桀诺很骄傲但已然开始内敛的道，“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强者。”

　　桀诺不知道，本来幸福美满的活在天真和快乐的和平世界里，一朝被扔到流星街后，支持着普拉生不如死的在流星街苟延残喘的信念正是当初的这句话。

　　普拉叹了口气，他突然不想再装了，他轻声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克劳斯眨眨眼，突然觉得对方很是暮气！暮气？克劳斯一愣，猛的想起来南说的老年迟暮，他浑身一个激灵，难道，难道眼前这个小伙是一个老头？

　　这个想法一出来，克劳斯就直觉好像是的，他不禁暗自庆幸幸好拦着的是凡，没有莽撞的去抢。可是为什么感觉这么弱呢？

　　心里这样想着，但面上就不自禁的换上了经过南亲自测试过的亲和&真诚的表情，老而不死是为贼，克劳斯的耳朵都听腻了。

　　“因为那对我来说很重要！那是我母亲留下的。”

　　普拉惊讶的看着有些哀伤的克劳斯，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满是哀伤，没有一丝做作。他开始在心里嘀咕，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这小子太单纯了吧！？如果是假的，那这小子的演技可真是不错啊~好苗子啊~

　　克劳斯不知道普拉正在观察他，他也没在意，努力的回想着南是怎样说话的，明白南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把戏，可不代表他就能这样，用一半的真实编织成一个完美的圆，这可是个技术活。

　　相比母亲的遗物这个理由，对于克劳斯来说，更重要的是那个链子的功能。那个链子有个秘密，就是可以替佩戴者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每天一次。要不然克劳斯根本就无法活到现在。

　　“那么，你想要什么东西来换呢？”

　　普拉继续试探着克劳斯，“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克劳斯皱着眉头看着普拉，嘴里突然冒了一句，“你在试探什么？”

　　这句话是南经常出其不意用来诈人的……克劳斯活学活用的在这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时机说了出来……

　　这小子！普拉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小辈们一个一个都开始冒头了，想想阿莫里炫耀南时候的表情，普拉的心突然动了。

　　眼前这小子不就是一个好徒弟的料吗？

　　要不收了他？就算最后没办法学习他的法门，凭他的资质也可以给十三区添一助力啊！再说这小子应该是苍族的，当年自己可是承了苍族的情的，也算是给这小子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普拉就摆上了很是和善的笑容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情况。你，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不要以为普拉诱拐的很没水平，对付聪明人当然要耍一些花招，可是对付那种很纯很直的家伙，不直说的话对方是听不懂的……

　　“好啊！”克劳斯开心的答应了。

　　“……”普拉觉得不对劲。

　　普拉死死的瞪住克劳斯，“你知道我是谁？！”

　　克劳斯诚实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猜你是个老头，很有两把刷子而已，而且还不是很确定。不过现在确定了。”

　　普拉咬着牙根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是老头的？为什么答应？”

　　克劳斯耸肩，“不知道。”看着普拉好像要发火，就接着道，“感觉吧……至于答应你，反正是你徒弟的话，那个链子还不是会给我？”

　　普拉半天没缓上一口气，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就直直的晕了过去。昏倒前一刻，他奇异的没有一点担心，心头尽是满满的懊恼：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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