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娘，您昨日睡得可好？蕋儿惦念着您可是一夜都不曾休憩。”黄蕋亲昵地挽上自家娘亲的手，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张莆钰不愧是在芜院修身养性了个把月，一开口那个无欲无求的调调，听得黄蕋脑子都大了，“蕋儿，你若是不曾休息好，便回去休息吧，没有必要特地陪娘用膳，咱们娘俩不必拘泥于这些形式。”说着，还慈爱地抚了抚黄蕋的头发，“瞧瞧这可怜见的，这黑眼圈看得为娘心疼，我这里都是些斋素，就不留你了，回去好好补补，要照顾好自己。”

　　黄蕋的手紧了一紧，“不碍事的，娘，我这段正好戒荤腥，多吃吃斋素清清肠胃。”说着，不等张莆钰发话，就自顾自地坐上了餐桌，大声呼叫，“李管家!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上饭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我娘的吗？”

　　说来这李管家，也是无辜。

　　还记得李平给幼时的黄蕋留下那惊鸿一‘吓’吗？黄家大小姐一段时间里连带着看家里姓李的都不是很顺眼。府上也就刚刚好那么凑巧，只有这李才长李大管家一人姓了这倒霉姓氏。那段黄昶隽养伤的时间，简直是李管家的受难日。可有人说了，不过是个姓氏，改了不就得了。李管家说我也想啊，可这李姓是刚入府时黄大老爷赐的，哪里是他一个奴才说改就改的。

　　总之，李大管家也是拉不下脸来说被个娃娃欺压的委屈，姓氏也就这么留下来了，梁子也就这么结下来了。

　　“哎了，来了来了，哪能饿着咱夫人和小姐，瞧瞧这可是刚出锅的松鼠鱼。”李才长人未到声先到。

　　黄蕋一脸好笑，“娘，不是说斋素修养身性吗，这松鼠鱼是拿面糊糊炸了哄女儿开心的吗？”

　　“鬼丫头，吃完了滚回你的院子，没事别来烦我。”张蒲钰面上挂不住，换回熟悉的调调嗔怒。

　　黄蕋上赶两步，将自己塞进张蒲钰的怀中，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娘～这不是想您了嘛，您别赶我走呀～娘～”

　　张蒲钰用手轻轻推了一把，“你别给我来这招，我告诉你，你这个小没心肝儿的，眼睛一眨巴，我就知道你要出什么幺蛾子。”

　　黄蕋静默两秒，更是打定主意撒娇耍赖到底。“娘，这次您一定帮帮我，若您不帮我，我……我就……”

　　“你便如何？”张夫人眼皮一眨巴，瞳孔向上一旋，“你便要像两年前那般寻思觅活，终日浑浑噩噩？”

　　“娘？”

　　“你给我闭嘴！不过是个皮相略好的愣头青，也怪爹娘没让你多见见世面，可这同一个坑，我决计不让你再跌倒第二次！”

　　“娘！”

　　“你先给我老实坐好！”张蒲钰气沉丹田，“这次黄昶隽回来的消息的确属实，可我告诉你，这次他回来，是奔着郎中令来的，你可别自作多情。”

　　“他……他要回来……了？”黄蕋面上娇态敛起，极慢地扯了一下嘴角，闪出一丝弧度，又似是觉得极为勉强，手僵直地去触了一下茶杯，以此遮掩。不曾想那茶倒了不久，还烫手，黄蕋定是被烫疼了，眼泪瞬时涌出。

　　张蒲钰脸色也有些愧疚和惊疑，“你……这……不是为了他这事来的，我……若是别的，你既求到我这处，我定当是要帮你的。”

　　“……”

　　“娘这回算多嘴，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早些知道总比晚些知道得好。”张蒲钰语气直硬，可眼神一直瞟向黄蕋。

　　“……”

　　“蕋儿，你……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娘说说，娘……”

　　“宫里选秀名单上我是不是也被报上去了？”黄蕋冷不丁一开口。

　　“这个？这个不碍事的，你只需在礼官面前拿出你黄大小姐的做派，保管她怎么接走的就怎么原样儿给你送回来。后边的，就给你爹兜着去。”张蒲钰松了一口气，轻飘飘地补上一句，“别怕给那个老东西惹麻烦，该怎么就怎么的！”

　　“娘，那我先回去了。”

　　“哎，不吃了啊！菜还……噢，再热热也成的啊，就走啦。”

　　出了芜院，黄蕋一时不知往何处去，索性带了桐芦出府散心。

　　街面上小贩和手艺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喧闹的气氛多少冲淡了心里的愁绪。

　　黄蕋四处逛逛，买点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心里满足了，才发觉肚子还空空，倒是也不挑，街旁有家馄饨，便就势停下歇歇脚。

　　这家的馄饨做得不错，皮薄馅厚，醇厚的汤底做衬，一口下去，再接一口汤，整个胃里都熨贴上暖意。黄蕋连连吃下三五个，才开口称赞，“桐芦，这么好吃的吃食，下次给我娘也带上一碗……”街上的热气熏得黄蕋的脸色也微红起来，神色看起来灵动异常，“她嘴馋，自从禁了足，怕是想极了这口路摊子的味道。”

　　“小姐，也别下次了。呐，你机灵的小丫头已经帮你打包好了一份～”桐芦手里掂了份馄饨，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心避让！小心避让！”

　　“咚！”

　　“是哪家的公子高中了吗？这么大阵仗。”

　　“嘿，就是状元爷也没有这么大的气势啊！我等还是速速避让，运气好，还能瞻仰瞻仰这不知哪位大人的风采。”

　　黄蕋自小长在这皇城根下，见惯了各色张扬行径，自不把这点动静放在眼里，让桐芦拿上馄饨就打道回府。

　　为了消消食，也没坐轿子，等走回黄家，天色也黑了大半。

　　“哟，小姐回来啦！”新来的守门的奴役是厨房黄大妈的外甥，年轻机灵，嘴甜会来事儿，门口迎来送往的，总能讨些好处。这次也不例外，黄蕋外出购置东西剩了不少碎银子，干脆捡了把赏下，还打趣道，“这下子，是不是能多免我几日的过路钱？”

　　小子摸了摸头，贼嘻嘻地说道：“今日也不知我是转了什么时运，恰逢少爷回来了，方才还赏了我把边塞带回来的匕首！说是好男儿志在……”。旁边一个年长稳重些的拉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话，做下人的，总是格外会看眼色些，一下子就噤声了。

　　黄蕋故作镇定地抬了抬手，“这么晚了，我可没心思听你们这些有的没的谈天。”然后抬腿转身就走。

　　“哎！小姐，你走反啦！”桐芦自然不会这么没有眼力价儿，还是那小子。

　　黄蕋可以说是相当有灵气了，“没有，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街上有家馄饨铺子，特别好吃，我还想再尝尝。”

　　站在馄饨铺子前，黄蕋和桐芦面面相觑。

　　“嗝……这混沌好吃……嗝……可也不能吃多……呀！”

　　桐庐抚着肚子，连连摆手，“小姐，我不走，走不动啦，这肚子里都满溢上来了，一步一晃荡，不走了。”说着，还来了脾气，顺脚把街边的一个烂白菜踢出一骨碌，说道“小姐，你待桐庐不好！”

　　黄蕋一听，哪里肯依，怒骂道，“你这个小没有良心的，我待你不好？平日里是少着你吃还是少着你喝了，这般委屈。”

　　桐庐想了想，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埋头一合计，又是一脚，把那烂白菜踢得更远了。

　　“平日小姐对桐庐自然是没话说，但是今天，小姐却大大的反常。”

　　“我……我今日心情不好。”

　　“桐庐哪里不知道小姐今日心情烦闷，只是这冤有头债有主，夫人禁足芜院，小姐去探访，没说上两句，就拌起嘴，说是给夫人带的馄饨，都稠了也没见您想起来。桐庐今日陪小姐逛了这么久，都不曾听到小姐说累要歇歇脚，夜里又凉，小姐若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差错，是桐庐没照顾好，桐庐心里会不好受，可不是小姐不体谅我这伺候人的小丫头！”

　　“你！”黄蕋一时哑口无言。

　　“小姐，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就像当年，我铁了心要给卖猪肉的李富贵做小老婆，幸亏您拦下了，现在我还能跟黄大妈去他猪肉摊采办时让他给咱们多饶两个零头。”桐庐嘿嘿一笑，眼里亮晶晶的，“他娘子每次都在旁边，盯得可紧啦！”

　　“桐庐，这……这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小姐，那偌大的黄府可是你的家，就为了躲他，你就不回去了？有些事情只会迟来不会缺席，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一套一套的。”黄蕋终于浅浅一笑，“我一下午都在集市上，多半现在身上齐整干净不到哪里去，左右也是想多磨蹭会儿，他……他路途劳累，这个钟头也该歇下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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