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相识”

　　“一群废物，十日之内，凑不到四十石粮食，朕摘了你们的脑袋。”奏折尽数砸向台下臣子。

　　西北干旱，沿海水灾，边疆又有战乱，国库入不敷出，宸国皇帝很是头疼，皇帝一头疼，朝廷、后宫都跟着人心惶惶，缩减吃穿用度不说，一言不合还得受皮肉之苦。

　　户部侍郎栗栗危惧的跪倒在地上。

　　朝中大臣有存粮的都上交了，十日……他怕是一石也拿不出来，户部侍郎眼神求助于太傅高庸――曾辅助年少的帝王管理国务，也是他的授业恩师。

　　自皇帝亲政掌权，高庸很少过问朝事，每日只是照例早朝，有意收敛锋芒，皇帝也乐意成全，国库亏损之事，高庸早已将府中值钱的玩意都变卖折现送去户部，不掺和也无人会怪罪他，只是此事他另有私心。　

　　高庸出列，双手作揖：“皇上，臣有事禀报。”

　　宸帝摆手坐下，语气不耐：“说。”

　　“臣知有一人，可帮皇上排忧解难，他唤秦富，是名商人，各地都有商铺，几十石粮食可以交给他来筹集，不过……”高庸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不过如何？”秦富此人，宸帝略有耳闻，都说他富可敌国，如果有他帮忙，倒是可解燃眉之急，不过宸国素来重农轻商，秦富有所求，情理之中，只要不违背道义伦理，宸帝都可尽力满足。　　

　　“秦富有一女儿秦姝，已过摽梅之年，尚无婚配，秦富为此很是着急，皇上也知晓，这秦家家底殷实，平常百姓秦富瞧不上，王公贵族又不喜商户的铜臭之气，耽搁至今，所以这才斗胆求于皇上。”高庸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干起为人穿针引线的活计。　

　　宸帝一听，大笑出声，朝堂上的气氛稍作缓解，众臣纷纷松了一口气，心中感谢高太傅慷慨解围，只是有种更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朕还以为是什么难事，朕为她赐婚便是，这满朝文武家的公子，可有人属意？”宸帝目光扫过各位大臣。　

　　刚喘口气的群臣都倒吸一口冷气，这秦姝是何人，皇上不知道，他们可听闻过她的事迹，皇城名门闺秀数不胜数，他们可不想把儿孙送进火坑，都低着头眼神躲闪，生怕皇上将这苦差事丢给自家。

　　砰一声，宸帝敲桌站起，震怒道：“怎么，这秦富之女是豺狼虎豹不成，把你们吓成这样，有本事这四十石粮食你们出，没本事她就是长得臼头深目，你们也得给朕娶回来。”

　　群臣诚惶诚恐。　

　　承受着群臣埋怨的高庸，笑言：“实不相瞒，秦姝乃老臣义女，如若皇上为难，就当臣没有说过。”既已开口，绝无儿戏之意。

　　“天子一言九鼎，岂是戏言，宸国尚无婚配男子任她挑选，朕的皇子们也不例外。”秦家祖上世代为官，到了秦富这一辈才弃官从商，也算名门望族，宸帝皇子众多，多得是百无一能的废材，宸帝已经在适龄的皇子中考虑谁能担此大任。

　　翌日清早，高勇登门秦家，与秦富在屋内商议许久，出来时秦富笑容满面，秦家上下都知道，大小姐终于要嫁出去了。

　　姝，取美丽，美好之意。秦姝人如其名，双眸似水，肤若凝脂，长身玉立，宛如人间仙子，不食烟火般清贵，一颦一笑皆如名画，一眼遇见，无人不喜，再见……好色且贪财，圆滑且骄纵，文学才子摇头感叹：俗，俗不可耐。

　　秦姝一袭黑色的圆领衣，上下相连，腰腹以绳缚之，头发高高束起，浑身并无饰物，身后跟着的丫头都要比主子穿的光鲜亮丽，唯有钱袋满满当当。

　　“小姐，我们又要进去吗？”羽儿唯唯诺诺道，上次被老爷知晓，回去她和小姐可是被关了三天小黑屋，小姐怎么记吃不记打呢，秦姝看了一眼羽儿，羽儿立刻噤声，一脸乖巧模样。

　　闭月楼老板娘远远看见，赔着笑脸迎了上来：“秦大小姐，你可来了，我们家青姬可等了你好几月了。”开门做生意，哪还管财神是男是女，有钱不赚白不赚。

　　秦姝轻身避开老板娘的靠近：“不用跟着。”独自往楼上走去，羽儿放下一锭银子，碎步追小姐去了。

　　“青姬姑娘真有手段，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城一霸，都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秦家大小姐打架、赌钱、逛青楼，无恶不作，哪怕长了一副天仙般脸，谁人敢娶回家。”

　　“秦家的家产迟早要被这秦家大小姐败光了不可。”

　　老板娘欢喜地捧着银子，扭着腰身给看客们添茶倒酒，打趣道：“你们呀，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算，羡慕嫉妒。”秦姝拥有的财富他们望尘莫及，秦姝这个人他们更是高攀不起。

　　老板娘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既想不起便算了。

　　“青姬。”一把推开门，门里门外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青姬，虽出身风尘却衣着素雅，偏爱青衣，又不施粉黛，在闭月楼享有花魁之称，恩客多为达官贵人，何时被人中途打扰过。

　　“这位姑娘是……”几人中一位年长的开口问道，神情很是不悦。

　　“秦姝，我这正忙，你改日再来可好？”青姬对着秦姝使眼色，秦姝横行霸道惯了，这些人可不是她能随便招惹的。

　　“秦富之女？”昨日早朝太傅高勇口中的义女，男子避之不及的商家女？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此美貌再加上秦富的财力，多少都动了些心思。

　　“你们认识我？”这些人非富即贵，说起富，秦家一马当先，无人匹敌，那就只能是贵人们，秦富常与她说，他们靠天吃饭，依官发财，秦姝收起戾气，径直坐在下位道：“既然认识，便是朋友，今天这顿饭我请了，各位大人随意，羽儿，唤老板娘再上些好酒好菜。”

　　“是。”

　　秦姝端起酒壶给各位大人依次填满，对方都笑着接受，秦姝随口道：“青姬，弹了这么久，下去歇息吧。”青姬只敢走到秦姝身后站着，再不敢有动作。

　　直到……应天韶移开酒杯，无视了秦姝的示好，满脸不屑，正要开口叱骂，就听见身旁传来好友的声音：“这里是青楼，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秦大小姐想吃饭，应该去隔壁酒楼，在座的各位更不是你可以随意搭话显摆的人。”

　　秦姝本就不是良善，秦家一不杀人放火二不打家劫舍，什么官也管不到秦家头上，而她更无须讨好任何人，秦姝嘴角带笑，眉目淡然：“不知这位大人是？”有种得罪她，就最好别让她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顾琰，字兰若，十九，任职兵部侍郎。”顾琰说话时，就这么一直盯着秦姝，饶是厚颜的秦姝，也被看的发毛。

　　“秦小姐不必介意，顾侍郎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只是我们刚才正在议事被秦小姐打断，顾侍郎也是忧心国事。”

　　就连应天韶都被顾琰的态度吓到，胳膊撞了一下好友：“你怎么了？”一向温文尔雅的顾琰，今日怎么会待人如此刻薄。

　　顾琰灌了一口酒，继续道：“秦富没有教过你基本的做人礼仪？”

　　耳边不停想起儿时玩耍的小伙伴天天嘲讽她有爹没娘，秦姝咬牙握拳不语，拉着青姬转身就走，很好，顾琰，她记住了。

　　门口碰上送好酒好菜的羽儿，羽儿一脸不解，刚才还平和从容的小姐，怎么被惹怒成了一只快要炸毛的公鸡：“小姐，饭菜……”

　　秦姝一走，顾琰好似被掏空了身体，彻底没了生气与兴致，说了声告辞便离开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平日里私下谁都请不来的顾侍郎，今日主动与他们相聚把酒言欢，没想到竟然还能看见顾侍郎与人“交恶”的一面，稀奇，实在稀奇。

　　“啊啊啊啊……”秦姝捶胸顿足，简直快控制不住内心的小邪恶，她需要发泄，不然会憋死的。

　　羽儿小声抽泣，她不过离开片刻，小姐就这般生气，肯定是被人欺负了。

　　“宝贝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快看看爹爹手里有什么好东西。”背对着她的秦富完全没有注意到秦姝的情绪，只是急于向女儿展示手中的画册，“你义父说这画册上都是宸国最年轻有为的未婚少年，爹爹怕你没耐心看，特意挑选了几个你喜欢的类型，喜欢哪个跟爹爹说。”

　　“不要，不看，不喜欢。”秦姝噘着小嘴，一脸写满了我不开心我不高兴别惹我的字眼。

　　秦富轻拍着秦姝的肩膀，顺着她的脾气哄着：“好好好，不要，不看，不喜欢就不嫁，爹爹养你一辈子。”只要秦姝高兴，他有的是金山银山任她挥霍。

　　“等等，爹你刚才说什么，画册呢？”伸手抢过画册，一页一页地翻看，翻到某一页停了下来，指着画册上的男子冷哼道：“就他了。”

　　秦富拿过一看，长得十分英俊，名字叫……

　　顾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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