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二章第一节

　　第二章第一节　　圣诞夜

　　周五下午的课，俞昊阳上得心不在焉，频频转头看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今天是圣诞节，他和任燕燕约好晚上一起去必胜客吃披萨。

　　算起来他到省城上学快四个月了，但和任燕燕见面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国庆、中秋双节学校放了七天假，妈妈一再打电话催促他回家，他却不想离开省城，希望假期里能再见到他的燕燕姐。但是多少次电话联系，任燕燕都在忙于工作，最终让他希望落空。而他的父母对他初次独自离家生活放心不下，更是亲自来到省城看望，顺便到他大姨家探亲。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他不禁对父母这种过度的爱护感到厌烦。

　　假期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他只见过任燕燕两次，都是周末时间直接来到齐星大酒店，中午任燕燕陪他到员工餐厅吃午饭，然后就催促他快点回学校，宛如好脾气的姐姐面对顽皮不听话的弟弟一样。平时通电话，他多次邀请任燕燕休息的时候一起出去玩，任燕燕总是以“加班”或者“成人高考学习”拒绝，正当他越来越感觉心虚气短的时候，不知道是否一次次的邀约打动了任燕燕，终于答应他圣诞节的时候一起吃晚餐。于是他又兴奋起来，对这次约会充满了憧憬。不料天公不作美，中午时分开始下雪，让他又担足了心事。

　　放学后他快步离开教室，走廊上就开始拨打电话，周围同学纷纷侧目。任燕燕没有立即接电话，几分钟后拨了回来，说等到六点下班以后才有时间。听到燕燕姐没有爽约他心花怒放，说道：“那我去你们酒店门口等你吧。”任燕燕说好的，问他怎么过去，他看着飘雪的天空说：“我打车过去。”

　　任燕燕下班后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身穿及膝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依然身形婀娜。两人会合后，乘坐出租车去目的地。东城区这家必胜客餐厅新开业不久，里面顾客很多熙熙攘攘。他们都是第一次到必胜客，俞昊阳正自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点餐，担心在燕燕姐面前露怯，幸而有服务员带领就坐，并且递上菜单。两人商量着点了披萨、牛排和热饮，边聊天边等着。

　　看见任燕燕双手戴着线织手套，想起了小时候每年冬天她手上都会犯冻疮，俞昊阳问：“燕燕姐，你手上又起冻疮了吗？”

　　“是啊，年年犯，总也治不好。”任燕燕摘下手套让他看，两只手肿得像发面馒头，修长的手指也变得圆滚滚。

　　俞昊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却又戴上了手套，他说：“应该想个办法治好它呀！”

　　“试过好多种方法，不好治。”任燕燕摇头。

　　俞昊阳看着她肤白如雪的鹅蛋脸，神情温柔娴静，大眼睛里眼波如水流转，含着一丝妩媚的娇艳，他忍不住心中怦然一跳，说道：“前些日子我约你，你总是不肯出来，我都受打击了，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没有吧，我的工作挺忙的，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任燕燕微微笑着望着他。

　　“那我以后能经常约你出来吗？”

　　“可以啊，只要我有时间。”

　　“那可太好了！”俞昊阳高兴地说，停顿了一下，他又转变了话题，“哎，你听说了吗？你那个同事，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

　　“我听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表哥说的。他说这属于过失致人死亡，这样判算是轻的了，他家得花了不少钱，请的律师很有名，也很厉害，所以判得轻。”

　　“是吗？”

　　俞昊阳点头：“我去查法律资料了，过失致人死亡罪一般判刑三至七年的。”

　　任燕燕淡淡一笑：“你还特地去查资料了啊。”

　　“我就是学法律的嘛，再说学校图书馆里都是法律书籍，想查也很方便。”他微觉尴尬。

　　饭菜上来后两人边吃边聊，陪着任燕燕在一起，俞昊阳兴致很高，谈锋颇健，任燕燕一直静静地侧耳倾听，话却不多。他说起二班一个叫贺伟强的海城老乡的诸多趣事：睡觉时张着嘴，上铺的臭袜子正巧掉到了嘴巴上，跟上铺打了起来；每到周四下午的马哲课，他俩便一起逃课去打台球；那贺伟强如何费尽心机追求他班里的另一位来自海城的女同学，如何拜托他给那女生传递情书，第一次的时候，那女生可能误以为是他写的，羞红了脸，拿着信就跑了。

　　听到这儿，任燕燕轻声笑了起来：“你不会也喜欢她吧？”

　　他赶紧声明：“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期望任燕燕能问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他就可以回答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可惜她没有问。

　　饭后俞昊阳抢先去结了账。两人刚要离开，一个男人迎面走过来，向任燕燕打招呼：“任燕燕同学，真的是你呀，哈哈，差点认不出来。”那男人四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微胖。

　　任燕燕一愣，脸上露出警惕神色，冷冷地说：“是倪科长啊，你好。”

　　“是啊，快两年不见了，你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倪科长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一双猥琐的小眼睛盯着任燕燕，问：“这个人是谁？你男朋友？”

　　任燕燕没有回答他，拉着俞昊阳快步离开。

　　“你分配到齐星大酒店了是吧，有时间我去看你啊。”倪科长在后面说。

　　俞昊阳想着那个男人肆无忌惮投向任燕燕的目光，心里有点不快：“他是谁啊？”

　　“是我们商业学校学生科的科长。上学的时候对我们可严格了，不对，是苛刻，三天两头地找茬挑刺；现在又装出这么好，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任燕燕解释说，语气愤愤地，走出必胜客还挽着俞昊阳的手，让他心里熨帖了很多。

　　“现在去哪儿呀我们？”一阵寒风裹着细细微微的雪吹来，任燕燕缩了缩脖子，松开了手。

　　“要不去看场电影吧？”俞昊阳提议。

　　“也好，我半年没看电影了，上次还是春天的时候，看《泰坦尼克号》。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这一年电影《泰坦尼克号》非常火爆，风潮席卷全球，俞昊阳也跟风看过。他跟任燕燕谈论着电影的情节、杰克与露丝的爱情，走着去电影院。

　　影院放映的是《风云之雄霸天下》，任燕燕对这种武打片不感兴趣，见俞昊阳看得津津有味，还是陪他看到结束。

　　离开电影院时夜已深，公交车停运，他们在公交车站等路过的出租车。俞昊阳想着今晚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办呢，犹豫很久鼓起了勇气，说：“燕燕姐，我……我有事想跟你说。”他主动拉起任燕燕的手，霎时间口干舌燥，心跳得厉害。

　　任燕燕仰起头看着他，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

　　那句话在他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草稿，终于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出来：“我喜欢你……很久了，真的很喜欢。燕燕姐，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他盯着任燕燕的脸庞，等待回答。路灯柔和的光芒下，那张美丽的脸庞还是一如往常温柔沉静，黑如点漆的双眸闪亮得如夏夜天边的星辰。

　　“阳阳，”她缓缓地开了口，“我不是傻子，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你不觉得我们都还太年轻了吗？现在这年纪什么都不懂，人生路途很漫长，轻易许下了承诺，不一定会有结果。我想，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我们还是会走到一起，但是现在，我想我只能拒绝。”

　　俞昊阳想要辩驳她的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松开了手，低头呆立着，只觉得那阵阵寒风吹进了心里。

　　任燕燕见他可怜兮兮地沉默不语，嫣然一笑：“我们这样子不也很好吗？你有个姐姐，我有个弟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们都有亲人，互相关怀互相依靠，你说是吧？”她拉起他的手，说：“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坐上了出租车，俞昊阳说先送她回宿舍，她没有客套。一路上俞昊阳不时扭头看她，她一直沉默不语，侧着头凝望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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