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增】
谢扶玉走出海棠苑时，绿竹和琇莹还在外院门口站着。
不，还不单只是站着，两人正在面红耳赤地争论些什么，听声音还有些激烈。
谢扶玉从正门走过去，靠近一听，琇莹那不小的嗓门就入了她耳朵：
“绿竹你别拦我！我知道你脾气好，你想当好人我不拦着！但我是个直性子，憋不住话，你也别拦我就是了！”
谢扶玉站在她们背后，咳了一声。
没有人理她。
院子里的婆子这会不见踪影，小丫鬟们都低着头装作木头人，丝毫不敢抬头。
谢扶玉无奈伸出手去，横在对峙的两人中间，意为阻拦，免得她们一不小心打起来怎么办。
“啪”的一声响，正激动中的琇莹狠狠拍了一掌。
谢扶玉捂着手呲了一声，真疼。
这是下了大力气啊......
绿竹这会才发现被打的是世子，立马回过神来，拉着一脸惊呆的琇莹跪下：
“请世子爷恕罪，是奴婢们一时备怠。因奴婢说话不当惹恼了琇莹，她才一时情急，还请世子爷不要怪罪她，要罚就罚奴婢吧！”
谢扶玉看了一眼手，一个红彤彤地巴掌印，看来是真急了......
她笑了一下，将绿竹琇莹两人扶起来，开口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等三人回到光远居，让她们歇了一会儿，谢扶玉才好奇道：“是什么事情惹得你们大动肝火，差点在别人院子打起来？”
琇莹一听这话就憋不住了，直接上前两步，语气强烈道：
“世子爷！”
谢扶玉被她的大嗓门吓得一抖，“我在，你说。”
“您不知道，您在正房的时候，二小姐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做了什么？”谢扶玉还真不知道。
“她说您这次回来，受了伤还记性不好，说不定是哪个贼人假冒的！”
谢扶玉心猛然一跳。
琇莹继续悲愤：“这也就罢了，毕竟二小姐向来都针对您，对我们院的人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们做下人的也都忍着，可是您不知道她后来有多过分！”
话还没说到重点上，琇莹两眼红彤彤就开始掉泪了。
谢扶玉正想开口说点什么，一身绿衣的绿竹掏出帕子递给她，接着说道：
“世子爷，原本奴婢是劝琇莹不要将这些话往心里去，更不要告诉您，以免伤了和气，但是......”
“既然都开了口，那奴婢就替琇莹讲话讲完吧......”
于是谢扶玉就耐心听着她讲。
好在绿竹口齿清晰，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不一会儿，事情就全部讲清楚了。
谢扶玉听明白了。
她这个妹妹，也就是二小姐谢栩栩可真是个能惹祸的姑娘啊。
谢栩栩说的话无非以下几点：一是嘲讽她受伤失忆的事儿；二是将谢侯及侯夫人的礼物，比如说那支给她补身体的千年老血参抢走了；三嘛......
明里暗里说她薄情寡义，对人不闻不问。
具体是对谁，没说清楚。
头疼。
她一个女子......进了这侯府以来，怎么就变得这么身不由己了呢。
谢扶玉安慰好两个大丫头，等她们走后，才发现自己还没用早饭。
也不想再麻烦旁人，揣了一包糕点，找了个借口，溜去了荷花池旁，一边吃栗子糕一边喂大白鹅。
想起今天的问安场面，其实是挺纳闷儿的。
那会儿侯爷夫人终于有空理她了，让张妈妈带她进去。
看看日头，其实也没等多久，第一杯雪山云顶都还没喝完。
她进了正厅，目光随意打量着，就发现场景跟她想的倒是不太一样。
按理说，侯夫人梅云华生了疹子算是急症，以谢扶玉之前对她的听闻来看，梅云华就算不遮个面纱，也是要好好梳妆一番的，然而并没有。
梅云华就那么一身素锦云裳，腰带自裙摆间，绣着大片怒放的梅花，斜靠在软榻上，抱着一本书。
听她进来的脚步声，才抬头看了一眼。
美目流转，灼灼生艳，就算脸上的红疹也无损她的姿容，确实是个美人。
而她至今第一次见面的父亲谢侯谢伏瞻，也是另一种状态。
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墨色锦袍，大拇指带着玉扳指，此刻正拿着一串佛珠在手边转动，只是脸上那不太耐烦的表情......与这佛珠有点不搭。
不过也是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美男子，儒雅温润，一身正气，胡须也十分飘然。
只是两人坐的位子，差了实在有点远。
梅云华坐的东侧软塌，谢伏瞻坐的西侧檀木椅，总之是没有半分交流。
谢扶玉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撩起衣摆，跪下唤道：“扶玉见过父亲，母亲，向二老请安。”
很平常的客套话。
梅云华也就唤了声：“起吧。”
谢扶玉道了声谢，正想起来，就听明显是她父亲的谢侯开了口。
他说：“姿势不对，重来。”
声音洪亮有力，带着股威严，让人心生信服。
谢扶玉也就没能爬起来，再次跪下去，更慎重道：“儿子扶玉叩请父亲、母亲金安，愿二老福寿康泰。”
谢侯没说话，无人唤她起来。
谢扶玉琢磨了下，再次重来了一遍。
她低着头也看不到上座人表情，就举着手保持作揖姿势，继续跪着。
等她手开始酸时，谢伏瞻开了口，他道：“起吧。”
谢扶玉才终于能够起身，坐到旁边的位子上。
“听说你受伤了？”谢伏瞻嗓音里还是夹着那股威严劲。
“是，父亲。”谢扶玉放下香茶，转向他回道。
谢伏瞻摆弄着手上佛珠，又问了他几句，身体可好了，吃住还习惯吗？
听她回应一切都好就不再说话了。
梅云华这时则拿了个小锤子噼里啪啦砸着核桃，一边跟她摆摆手道：“世子没事就先回去吧。我着人送了些礼物，这会儿应该到你院子了。”
谢扶玉也就再次作揖辞别。
不知怎么，她总觉得气氛有点怪，至于是哪里怪......
大概是......太过于客套？
三个人明明是一家人，说话动作姿态却像是各成一派，流于场面，客套完就散。
大白鹅“嘎嘎”的叫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这才发现手上糕点已经被鹅啄完了，她正推着白鹅让它回池子里去，就感觉一股强风袭过来，她被大力一拉，就感觉到身体不断坠落，耳边呼呼的风吹着......
又是一阵风过来，如同上次的一样，将她柔柔裹住，再轻轻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她觉得这风的味道有点熟悉，又是那种好闻的松竹味......
等谢扶玉睁开眼时，就到了上次她从书房外无意间跌落的那个山洞，她从地上爬起来，落脚点似乎与上次有些不一样。
她记得上次能探索的地方她几乎都走了一遍，除了那不知道什么质地的透明棺木，及她拿走的那本册子，就没别的东西以及特别的通道了。但她走了几步，就越发肯定这的确就是上次那个山洞!但是......这仿佛是在另一头，尽管构造相同，但上次她并没有能够来到这里，直到她走到一块略微突起的石壁前，伸手摁了一下，一扇石门缓缓打开。
石门里并没有太多东西，也没有通向上次她去的那头，里面也有着一副棺木，黑木材质，一侧的石壁上有一盏烛火，熄灭着的。
谢扶玉半是好奇半带犹豫的往前靠近，她脚步似乎是不确定的，但内心却似乎有个声音在叫唤她：快去！将它打开！你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吗？
“打开它！你就能知道一直以来你所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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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古刹升起袅袅炊烟，正是香客离去，寺中僧人用饭时候。
江元年在古刹下方的千步梯那儿徘徊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他踱了几步，最后抬头看一眼上方的寺庙，便打算离去，刚转身，就听见有人叫他：小师叔！等等！
叫七安的青衣小沙弥急急的从寺里跑下来，步伐急切声音洪亮，生怕晚一步，这个常年云游四海的小师叔就又不见了。
江元年算作安慰的摸了摸小沙弥七安的光头，“又长高了，看来吃的尚好。”
七安低头躲避，嘴里嚷道：“小师叔，别老摸啊，再摸长不高啦。”
“小师叔许久未见，您怎么越发年轻啦！两年前我看您最多也就二十，如今怎么看着只有十六七啦！”
七安一边惊叹一边拉着他往寺里走，手攒的牢牢的，生怕他飞走。
江元年好笑的安抚他，“佛法无边，心中有佛，皮相自然也会去浑浊。年轻与否，只在心间。”
“......小师叔，我怕是一时半会学不会您所说的。”
“来日方长。我这次回来有事，一时半会不会离开，把手松开吧。”
江元年这会脾气好的出奇，穿着一身布衣，说话慢声温和，配上看着就显年轻俊秀的皮相，颇有佛子的容色。
若谢扶玉这会在侧面，少不得要跌破眼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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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了口气，什么也没有。
黑色棺木空荡荡的，一望无余。
谢扶玉吐了口气，暗笑自己胆小。
天晓得她做了好大一阵心里预示，把里面想的犹如龙潭虎穴，一打开就会蹦出什么毒针暗器、火海、棒槌......
然而却是自己吓自己，胆小鬼。
她斜着脑袋又看了一眼，转头。
一张男子的脸乍然出现在她视线里。
长眉入鬓，鼻骨挺拔，薄唇微抿。
这人的眼中清晰的映着自己，眸波一动，似有璀璨星子，让人一眼不能移开。
自古有云，月下瞧美人，分外动人。
这里投不进月色，却有烛火，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亮起，幽幽地映着眼前长身玉立的身影，同样动人。
男子对着她，看得分外认真，眼睛一眨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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