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说起来，谢扶玉怀疑绿竹其实是很偶然的事情。
她第一次产生疑问是在头次掉落山洞，拿到那本不知名小册子时。
当时她费了老大的劲爬出来，刚把册子揣进兜里，就碰见了绿竹，绿竹也没多说什么，行了礼便去后院了，可是......等她吃完晚饭，去床头摸藏好的册子时，就隐隐有种不太对劲，东西上似乎有种隐隐约约的香味。
直到第四天她躲去荷花池旁，抽出册子来看，发现被撕掉了几页。
起初她以为是故事的主人做的，但是当她第二次从山洞里出来，将疑似沈耀记事的书卷塞进床头老地方，仅隔了一会再去看时，就又闻到那股隐约香气......她就知道，不是她疑心病，是确实有人动过了。
怪不得人常说，女人的直觉，不准不要紧，一准吓人命。
因此她找了借口让绿竹去海棠苑，留点时间，自己静一静。
她对绿竹的印象一向很好，不说绿竹接她回家，替她料理起居，事事周到体贴，就单论眼缘来讲，绿竹也颇合她意。
只是......还是那句话，这侯府真是“人才济济”、“藏龙卧虎”，各个都不能小瞧。那天着了别人的道，她就得长眠于此，别说回家，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通了点，谢扶玉站起身来，却不料用力过度，一个没立稳，身体直接朝地倒去，而最要命的是，脸朝地......
避无可避，她正最后用力想要稍微扭转个腰身，就感觉被人接住了。
或者说，是一阵“风”。
还是那熟悉的配方，带着清新松木香气味的风包围住她，将她托住，在轻轻将她向上推起。
谢扶玉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她就白为新世纪穿越过来的女青年了，更有愧于她的文学专业。
她稳住身体，看向前方空无一处处，轻轻唤了声：“沈耀”
......
没有回应，她也不泄气，继续说话。
“你叫沈耀，字光远，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可不理人又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想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谢扶玉盯着前方空地，往前迈步，“你几次三番的救我，是因为......你认识以前的我？”
“沈耀，你知道你身上有种松木香吗，要不是每次都能闻到，我还真不能把‘风’和你联系起来......”谢扶玉伸出手，缓慢的向前试探，“说来也奇妙，你这样的天之骄子离世后竟然会变成风？可能是老天也不忍心让你离去吧。”
抓到了！
虽然看不到，面前仍是一片空处，但手上的触感是真切的！
谢扶玉又仔细感受了下，好像是一片衣角？又或者是袖子？
她还在努力分辨，却感觉右手被人一滑，落进了一片宽厚处，那是......男人的手掌。
她的手被牢牢握着，谢扶玉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力，但没有温度，没有热量传递过来，这种感觉......有点奇特，她只在《化身博士》里看到过。
《化身博士》讲的是:主人公翁杰奇是一位绅士与医生，因抵挡不了潜藏在天性中的邪恶，发明出一种药水，可以转换自己的身材容貌，从而变成了邪恶的猥鄙男子海德，最终因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选择了自尽。
回忆到这里，谢扶玉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
......沈耀，莫非还没死？诈死，假死，变成另一个人隐姓埋名于世？并且用了特殊的方法和手段让自己变成“隐形人”......
谢扶玉这么一想，就有点担心，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往外抽，没抽动。
加一点力，再抽，仍然没动。
对方还用上了另一只手，两只手掌合起来，将谢扶玉的手包裹在中间，如同对待什么珍宝。
尽管对方还是没开口说话，但谢扶玉基本认定了对方就是沈耀，也就是常常就她于危险中的“风”，还曾时不时的入她梦境。
照这个情形来看，原本的谢侯世子“谢扶玉”同他的关系......可能真不一般。
但是，现在是她占着别人的身体，可不好再欺骗别人，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镇定道：
“我......其实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手仍然紧紧合着，似乎......距离更近了一点？
谢扶玉斟酌了下，继续道：“你认识的那个“谢扶玉”，也就是以前的谢侯府世子，其实不是我。我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同名同性的人。”
接着，就像是洪水开了个闸，下面的话也就源源的不断的出来了，止都止不住。
......
等谢扶玉把自己的来历交代清楚，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说的太多了点。
长久以来的记忆缺失带给她的影响其实并没完全消退，想起自己来历后就还剩满腔的思念之情，在说的过程中，她也把这些情绪完全的表达了出来，无意识中做了一个宣泄。
对面的人，或者说沈耀没有什么动静，谢扶玉盯着空气等了会，她想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沈耀”会以什么态度对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沈耀”长久以来养成的警惕性戒并没有那么强。
要知道她在现代可是被称作一人顶三的女汉子，对自己的各种信息保密工作做的极好。
可能......是受到了原身的影响吧。
当谢扶玉等了又等，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她感觉到对方动了。
她的手被放了下来，接着，她就感觉一阵气息移动过来，直至到她面前，带着松木香味，停住了。
有人轻轻的摸了摸她头顶。
那动作非常轻柔，带着一股小心，好像她是一只猫科动物，对方在给她顺毛。
这种感觉......居然还蛮好。
对方发出了自她感觉到不寻常风其实是个人后的第一句话，也是第一次回应：
“辛苦了。”
男子的声音，磁性温和，莫名像是带着一股无奈，如同上好的玉石撞击，冷清低沉，又矛盾又奇异。
如果结合起上次那张面孔的话，真不愧是被感叹“带着荣光长大的世家骄子”。
谢扶玉也被成功安抚到了。
“沈......耀”谢扶玉试探着叫了一声，这次是正式的确定。
“......光远。”对方给出了这两个字，变相承认了，自己就是沈耀。
听到沈耀确认的回答，谢扶玉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些什么，电光石火间，那丝灵光闪过得极快，没有抓住。
谢扶玉又问了：“你还在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并不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你的动作和表现，是说你早就知道？”
侧面的窗子没有关，不知什么时候飞进来一只蝴蝶，黑色金纹，貌似是不常见得品种，在屋里翩翩起舞，绕着谢扶玉飞了几圈，又从窗子溜走了，荷花池子里的大白鹅嘎嘎的，似乎又是在抢东西吃。
外面生机勃勃，屋子里一片静谧。
这次谢扶玉等了挺久，也没有再得到沈耀的一字半语，对方没有回复她。
谢扶玉伸手伸脚，也再没碰到任何无形的障碍物。
对方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
“噔噔噔”敲门声响起，“世子爷，您用饭可否完毕，可要奴婢们进来收拾了？”
谢扶玉高声喊道：“稍等！”一边迅速走到桌旁，拿起碗筷，将几盘菜刨一半到碗里，又迅速将饭菜倒进床底，接着才让丫鬟们进来。
一个脸生的丫鬟穿着一袭黄群罗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琇莹。
琇莹低着头行了礼，就一声不吭站到旁边，等着黄衣丫鬟领着群小丫鬟打打扫扫，非常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扶玉转身向她，想问点什么，就闻见她身上有股似有似无的血气，于是就带着疑惑装作随意的问道：“绿竹呢，你和她不是替我去海棠苑向夫人讨要血参吗，怎么就你一个回了，她人呢？”
琇莹听见这话，就开始发抖，起先是双手轻微抖动，接着就蔓延到脚，像是久病之人使不上力的样子，直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看到谢扶玉朝自己走来，还伸出双手，琇莹瞬间扬起头，一张平日爱笑的脸此刻满是惊恐，脸白如纸，抖得厉害。
当看到谢扶玉伸出手想拉起她时，琇莹顾不上什么尊卑之分，“啪”的一声拍掉了世子的手，惨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爬起来跑了出去。
谢扶玉捂着左手哭笑不得，被同一个人打了两次手掌，也是缘分，她正向吩咐小丫鬟跟去看看，就听旁边有道声音开口了：“世子爷，奴婢巧倩，是老爷新指派了奴婢过来伺候您的。”
谢扶玉闻声一看，是那个黄衣丫鬟。
她就好奇了：“是父亲派你来的？不是母亲？”
巧倩行礼很是标准，“是的。”
“那绿竹呢，还有......”谢扶玉看了一眼门外，“琇莹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巧倩极快的抬头瞧了谢扶玉的神色，接着又低头顺眼，柔声回道：“琇莹姑娘许是受了刺激，毕竟绿竹姑娘刚被夫人处置的时候，她也在一块儿呢。”
谢扶玉恍然一惊，“处置？什么处置？”
巧倩温温柔柔地回答：“绿竹姑娘行为不端，想要勾引侯爷，被夫人撞见，大怒之下令人拖了她下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这会儿尸体已经丢出府去了。”
谢扶玉：“......！！”
她才刚刚怀疑几天的人，就这么被人处死了？并且，绿竹是她院里的大丫鬟，不经过她的允许，也不过问她的意见，凭什么说处死就处死？
就算这是古代，丫鬟性命卑贱，也不能说处死就处死这么草率吧。
不行，她得去问问清楚，还有，把琇莹找回来。
谢扶玉眼珠一转，忽悠了巧倩几句，让她今天之内把她的库房整理整理，就抬步出了光远居院门口。
一个小厮跑的大汗淋漓，远远看见她就大喊：“世子爷！世子爷您留步啊！”
谢扶玉立在原地等他，小厮跑到跟前来，张口就是带笑恭维：
“世子爷大好事！您的未婚妻来了，此刻正在大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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