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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九星绕圆月


  薄云渐渐散开,月光大放异彩。月明星更稀,整片天空似乎只剩下了九个光点在月外围成一圈,与一轮圆月争放异彩。

  九星绕月!

  漆金大殿中身着龙袍的男子放下手中朱笔,缓缓抬头,望向透进窗口的戚白月光。

  钦天监的话仍在耳边。九星绕月,乃万年难遇的罕见凶相。为何偏偏在此时此刻出现?他紧了紧眉头,打开书案上的一个雕花锦盒。一块金属躺在锦盒中央,幽幽的蓝光穿过铜锈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皆是不属于凡世的光泽。

  正出神,殿门却被打开。一位小公公低头快步小跑至他身侧,俯身恭敬道:“陛下,玉贵妃在殿外请见,陛下可要见娘娘一面?”

  “她来做什么?”皇帝将锦盒盖上。

  小公公悄悄瞥了一眼那神物,道:“娘娘说……来辞行。”

  皇帝猛地抬头,眼中迸出一丝复杂的光芒。那公公心惊,险些腿软。不能怪他服侍皇帝却如此无魄力,实在是最近皇帝陛下性情大变,侍从们一时间难以适应。

  天乾皇帝专宠玉贵妃诸国皆知。

  这玉贵妃原名玉瑶,生得貌美,家中乃江湖世家,到这一代宗室凋敝,只诞下这一女,自然百般栽培,哪料后遇仇家上门,家逢巨变,只这一孤女逃出,又凑巧遇到皇帝南巡,自小深宫长大的青年皇帝茫茫人海中见了一眼,便就此沉沦。带入宫后更是百般宠爱,宠冠六宫,这一故事在民间流传甚广,也是一段佳话。

  几日前贵妃娘娘产下皇子,据说那三皇子手握玄冰降世,皇帝陛下一见便喜欢得紧,放做以往,似同为玉贵妃所诞的二皇子降世,皇帝便大赦天下,何况三皇子还带着如此祥瑞降世!这本是值得举国欢庆的大喜事儿,众人只等着天大的恩赦下来,可没过几日,皇帝却大发雷霆,今晨更是下旨令三皇子迁往沣州远离皇城。

  三皇子出生不足十日,怎能离了母亲?玉贵妃自然肝肠寸断。

  宫中流言四起,谁都不敢摆在明面上胡乱猜测。

  小公公自然是不敢妄自猜测那几日发生了什么事,但要说皇帝陛下性情大变与那刚出生的皇子无关,那怕也是没人会信。

  晃神之际,皇帝已冷声道:“辞行?她说来辞行?”

  那小公公琢磨了一番,又是心惊。没错,贵妃娘娘说的是来辞行,而不是替三皇子辞行,言下之意便是要陪三皇子一同去沣州啊!他张了张口,不敢抬眼:“是……是辞行,陛下……”

  “罢了,让她进来吧。”皇帝揉了揉眉心。

  小公公一刻不敢停留,应了声是后小跑出门,只片刻后,一位身姿华贵的女子便缓步走进大殿。小公公识趣地唤出所有侍从,侍从经过贵妃,余光瞧见贵妃怀中的婴孩,那婴孩全身被杏色锦缎包裹,锦缎规律地随着孩子的呼吸一起一伏,看得出他睡得正香。本是正常婴孩模样,脸上却被盖了块白纱,仿佛不许任何人瞧见孩子的容貌似的,着实诡异。

  那正是三皇子秦晰。

  小公公在殿外关上了大门,殿内仅剩三人后,贵妃抱着孩子缓缓跪下,端庄行礼,优雅地将滑倒嘴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

  皇帝的眼停留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眸中变幻莫测。那白纱下的面孔他自是知晓。他收起视线,瞧向窗外皎洁的圆月,几日前孩子出生那刻,月色也是如今夜般明亮。他摆了摆手,示意贵妃免礼,自己却又陷入无尽的思绪之中。

  秦晰也是他的亲生孩子,他怎会忍心?钦天监的话如雷贯耳,他本不愿信那些无稽之谈,可那是他亲眼所见——在那小小的婴孩眼中,没有天真,没有迷蒙,只有蔑视,由心而发的蔑视。仿佛他才是世间至尊,而其余万物皆如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如何能像他这般?这太不同寻常了。

  那一刻,皇帝犹豫了。他虽将一切压下,可他也知道,钦天监的话他无法完全不信,他到底是一国之君,这一切如鲠在喉,如芒在刺,哽在心头如何好过?不如决绝一些。

  “陛下!”贵妃的声音响起,将皇帝的思绪抽回现实。

  “你要与皇儿一起去沣州?”皇帝微愠,“朕以为,你当知何为分寸。”

  “陛下,你看,晰儿睡得多香啊。”玉贵妃却轻声细语,生怕吵醒婴孩。

  皇帝指尖一动,他走近,伸手捋了捋玉贵妃的发丝,这个他深爱的女人,脸上是少见的浓妆。胭脂水粉细致涂抹,是不同以往的美艳。他指尖微凉,连余光都不愿施舍给那婴儿。

  贵妃向后退了半步,看向怀中的孩子,眸光温柔如水,她道:“陛下,晰儿是个好孩子,太医说他的身子弱的很呢,比寻常孩子还弱上几分……”

  “嘘……”皇帝伸手堵住贵妃的嘴,他摇了摇头,“我们不提他。”

  贵妃笑了笑,轻轻摇着怀中的婴孩。她摇了摇头道:“陛下,让臣妾说完。”

  “……”皇帝不悦,收起手来背过身去。

  贵妃将孩子脸上的白纱揭开,露出脸庞。

  孩子睡的极熟,一股浑然天成的庄严笼罩着他的睡颜,全然没有一般婴孩该有的可人之感,俨然王者之相!

  难怪要拿白纱遮着,这样的相貌被人看到,流言如何止得住?届时人们无论是议论这三皇子天生王相,将来或招致嫉恨,还是议论他不似正常人,再扭曲一番落下口实,终究是不好的结果。

  何况他已然是某些人的眼中之钉。

  贵妃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似是在自说自话:“陛下,秦晰这名字,孩子尚在腹中您就定好了。您那时说,人间好妙年,不必皆白皙,但您希望,您的孩子,心中定要明晰如镜……”

  话音未落,玉贵妃忽然紧咬下唇,面容痛苦,连退两步仍站不稳,猛地瘫坐在地上。

  “贵妃?”皇帝听到动静一惊,急忙扶住贵妃,后者却是呕出了大口鲜血。皇帝瞳孔一震大叫道:“来人啊!快传太医!”

  小公公破门而入,见状更是大惊,连忙朝外传唤:“快来人啊!叫太医!”

  殿外乱作一团,玉贵妃用手轻轻抵住皇帝的嘴:“嘘……别吵到晰儿……”她笑了笑,“陛下,臣妾知道,您是不会放过晰儿的……臣妾并非不知分寸,可晰儿,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究竟做了什么?”皇帝握住贵妃的手,眼中迸出血丝。

  “陛下……不要杀他。”

  “你在胡说些什么?晰儿是天乾的皇子,朕的亲生骨肉,朕为何要害他?”皇帝沉声道。

  “你……你答应我!”

  “好!朕答应你!”皇帝猛地想起方才贵妃行礼时将嘴边碎发捋到耳后的小动作,他怎会忘了!贵妃闯荡江湖时最常施的伎俩就是在指甲里藏毒呀!只怕那时贵妃便已起了舍命的心思。

  皇帝向外大吼:“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没用的。”贵妃笑道,鲜血涌出嘴角,染红领口的绣花。

  太医们姗姗来迟,连忙放下医箱跪下诊脉,不过片刻便以头抢地直呼恕罪。

  “没用的狗东西!”皇帝大怒,“来人啊!把整个太医院给朕烧了!”

  “陛下何必迁怒。”贵妃无奈道。

  皇帝青筋直跳,对地上的一众太医怒吼道:“滚!”

  太医们自然一刻不留连滚带爬地出了大殿,在殿外跪成一团。

  “是玉凝散吗?”皇帝沉声道,这是玉氏独门之物,太医自然无解。他嘶哑着嗓子,“解药呢?快说,解药呢!?”

  玉凝散,无解。

  贵妃没有回答皇帝的问题,而是伸手摸了摸沾血的龙袍。那龙袍虽是沾着血,可胸口绣着的五爪金龙却没沾到半分血迹。她闭上了眼:“陛下终究是更爱这龙袍……”

  说是迁往沣州,可凭她对枕边人的了解,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唯有此法让她有足够把握能保孩子一命。

  她喘了好几口气,泪水泉涌,对不起,陛下,我才不管什么大局,我只想保我的孩子。

  她道:“陛下……可还……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皇帝睁圆了眼,眼眶通红,他锲而不舍地自欺欺人,仿佛真有解药一般:“玉瑶……玉瑶,解药在哪儿?瑶儿!”

  贵妃扬起了嘴角,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说好……与你……一起……白……头……”

  贵妃垂下双手,气息消散,额间一缕青光钻出,悠悠在空中盘绕,钻进襁褓中的婴孩眉心。

  婴孩突地惊醒,哇哇地哭了起来,出生几日有余,这却是孩子第一次嚎啕大哭,虽终是和寻常孩子一般哇哇啼叫了一番,可啼哭的声响传出大殿,却是令所有人瑟瑟发抖,心生悲戚。

  瘫坐在地上的皇帝紧紧地抱着怀中女子,怒吼出声,殿外跪着的众人将头埋下,只听陛下在殿内大呼:“苍天欺我!”

  众人赶忙将耳捂上,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秦晰的出生,究竟是福是祸,皇帝陛下已无力追究,可他知晓,如今,无论是谁都动不得他。

  九星绕月之夜,一切注定不会太平。

  是夜,天乾三皇子以襁褓之龄被册封为彧王,连夜被送出帝都,马车飞驰,直奔沣州。

  是夜,世外仙山天虞山上万木尽枯,仅山腰深处一树桃花,傲立风中,轻笑红尘。一团红光自天虞山飞出,坠入凡间,化成怀抱婴孩的红衣女子,怀中婴孩眼若星辰,动若流光。

  五日后,皇宫内传出玉贵妃病死的丧讯,百姓沸腾,联系种种,个个视那襁褓亲王为不详之物。

  舆论之下,沣州百姓皆不敢靠近州中新建的彧王府邸。几年过后,彧王长大,年龄虽小却颇有大人风范,外人对自己的评说他自有耳闻倒也毫不介怀,还命人在这王府周围五里种上桃花。几年过去,花树长成,生成桃林,将王府包围其中,每逢花季,桃花似海,到也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

  十二年转瞬即逝,十二岁的秦晰收到帝都传讯——皇帝驾崩。

  秦晰自幼不喜出门,总待在府中,更别提出这沣州,命运弄人,彧王秦晰头一次踏出沣州竟是回帝都为父亲守灵戴孝。

  据传当时彧王车架驶过街心,风不慎掀起车窗帘幕,几位少女正巧抬眼瞥见车内光景,只见车中少年静坐阅书,玄袍如墨,肤色白皙,墨发高束,五官皆似天造,仿若画中之人跃然而出,分明俊气得不似凡人,而眉宇之间威严之态更令其不容亵渎。

  车架驶过,少女们皆失了心魂。

  有趣的是少女们一传十十传百,将秦晰容貌夸上了天,自此,再无人背地说那彧王坏话,每日倒是多出无数少女在桃林外守候,只盼能窥其真容。而这彧王倒也煞风景,不过三月过后,从帝都回沣州时竟是多带了一人。

  那少女与彧王同坐一车,倚窗俏笑,缓缓驶入桃林。众少女心中无数遍咒骂那女子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那女子确有无双容貌,美若天仙。

  此后五年,秦晰再无踏出桃林半步。神秘之下,林外少女只增不减,时不时还混了几个男人进去。倒不知这几个男人是觊觎秦晰还是觊觎那些个少女。

  如此,世人除了知晓天乾彧亲王十二岁便有无双容貌外对其仍是一无所知,只知那被带入王府后同样五年未出的女子,名唤翩若。

  不过转眼之间,离那九星绕月之夜,已过十七年。

  沉静了许久的风云似乎正要被搅动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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