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琴

　　惠贵人当下笑了笑，尝了一口茶水，笑道：“前儿我带着保清去乾清宫请安，小宫女捧来的茶水正是这桑菊茶，我当时好奇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你送去的！”

　　一边笑闹着说道：“你也看看，得了什么好东西，不先给我送去，怎么只惦记着别人？”

　　一边的冉琳乐呵呵地看热闹，一边剥着五福捧盒里的干果，那边在小厨房办差的柔娘已经又带人捧了水果点心和甜汤过来。

　　明冉身边上得了牌面的宫女一共六个，小雅小玉两个，辛娘桃娘两个，还有着柔娘以及在保成身边的桑娘，后来桑娘给了保成，宫外自然又送了人来，明冉翻了翻书，给起了锦娘的名字。

　　至于原本的大丫二丫，那自然是放出去了的。

　　凉亭很大，分成两部分，中间是一块台子连着，两边都是普通凉亭的样子，桌子椅子和四周的桅杆一样不差。

　　小孩子们呆在一个上，明冉等人自然是呆在另一边。

　　柔娘这边带人捧了食水上来，另一边的孩子们自然能看见，惜华当下就要往这边儿来，却被昭昀给拦住了。

　　惜华微微撇了撇嘴，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一手指着昭昀连连说：“弟弟坏！弟弟坏！”

　　惜华的火气素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昭昀低声哄了两句，二人这就和好如初了。

　　惠贵人坐在一边含笑看着，对着明冉感叹道：“惜华和昭昀感情真好！”

　　明冉一边捏了一颗樱桃送进嘴里，一边微微笑了笑：“他们两个一母同胞，关系自然是很好的。”

　　惠贵人微微摇了摇头：“真希望孩子们一直像现在这样！”一边转头看了看桌子上两个满满的果盘儿，见其中一个里有红红的小果实，十分欣喜：“这是刺泡儿？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一边身后捏了一颗送进嘴里，略嚼了嚼就咽了下去，一边又捏了一颗送进嘴里，吃了好些，惠贵人满足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疑惑地问道：“这种山野之间的东西，内务府素来是不准备的，怎得你这里却有？”

　　明冉微微笑了笑，一手摇了摇宫扇：“这本就不是内务府送来的，而是我在宫外的庄子送进来的，宫外送东西进来好生麻烦，一番折腾下来倒也剩得不多，你若喜欢，让人给你包上一包？”

　　惠贵人不再多问，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略带着些欣喜地说道：“你若舍得的话，那就有劳淑妃娘娘了！”

　　明冉抿唇微微笑了笑，挥挥手，转头吩咐柔娘给惠贵人包一包果子去。

　　柔娘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了。

　　桌上另外还摆了好些精细小点，惠贵人见明冉捏了一块儿茶糕送进了嘴里，疑惑地问道：“你这就怪了，不喝绿茶，偏偏吃茶糕，这东西寡淡无味，怎么你就爱吃？”

　　明冉微微笑了笑，道：“这里面也是有一桩事儿的，我本来是不爱吃茶糕的，只是我爹总觉着抚琴就该配普洱，我又不爱喝普洱，他就让人寻了和普洱味道相近的茶叶来做成点心给我，日日吃着就吃熟了，普洱自然也喝了！”

　　惠贵人抿了抿唇，明冉一眼扫过去，就知她在强忍笑意。

　　惠贵人见明冉神色愈发不善，这才转移话题，“你抚琴？怎么从未听过延禧宫的琴声？”

　　“你想听？”明冉眼睛一亮，出声询问，却也不等答案，这就说道：“且等等。”

　　冉琳听到这话，去端茶水的手一抖，见明冉已经起身去准备，苦笑一声，转头看向惠贵人：“今儿可是要好等了！”

　　惠贵人一愣，随即轻声问道：“是琴不好听？”

　　冉琳含笑摇了摇头，一一解释道：“你不知道，她抚琴，若是练琴倒也还好，只是但凡有人在旁听着，就必须得要香汤沐浴，焚香更衣，琴案上得有应季的鲜花，琴旁要摆上一盏白瓷茶盏盛着的普洱茶，另外要有一只白玉香炉，里面焚着香，那香是秘制得，听说外面是没有的，名叫什么苏合香还是什么鸣鹤香，我是记不得了！”

　　惠贵人心下一惊：“好生繁琐！”

　　冉琳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吗？琴是很好听得，意境悠远，只是等得时间太长，不过俗话说的好，好饭不怕慢，好戏不怕晚，你且等着就是了！”

　　冉琳素手摇了摇宫扇，明眸半眯，身子靠到了摇椅的椅背上，看来是有几分累了。

　　一边伺候着的软软连忙给冉琳披上了一件厚实些的披风，又给抱了汤婆子，让人远远一看就觉着暖和。

　　惠贵人微微摇了摇头，见冉琳面色虽有些微微发白，却不严重，这才放下心来，安心等着。

　　明冉此时正在香汤沐浴，焚香更衣。

　　小雅锦娘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浅青色的广袖长裙，腰间是松松的带子，长发用一根玉簪轻轻挽起，看起来十分清新，更因为长裙飘逸的面料让明冉多了几分飘飘欲飞的样子。

　　明冉亲自在书房里抱起了琴，琴身是梧桐木打造了，雕刻得是一种传说中的花朵，小小得一角上还用小篆雕刻了徽羽二字，显然是为明冉雕刻的，那是明冉用了几十年的琴，在明冉能都独自抚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时候，明柒亲自送给她的。

　　说来，明冉的字是明柒和她师傅早早就定好的，并不如别家的，还要等什么加冠及笄。

　　冰弦琴，声音自然是十分透彻的。

　　明冉把琴轻轻放在了琴案上，自己亲手接过小雅捧着的匣子，从里面舀出香粉，亲**上。

　　她素手轻轻拨弄琴弦，调了调音，随即双目微阖，好一会儿，长舒一口气方才睁开，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放到了琴弦上，拨弄了起来。

　　惠贵人本是漫不经心地，却不知何时认真了起来。

　　琴音通透苍凉却又十分婉转动人，细细听来，有如山间流水，冰雪初化的声音，也有金殿繁华，歌舞锦瑟的声音，到最后，却画风突转，清新动人。

　　令人有如置身于竹林之中，青青之筠，清清之泉，林中茅屋，皆历历在目。

　　一曲终了，明冉睁开眼睛，伸手摸了摸琴身角落处的徽羽二字，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清丽动人。

　　几个孩子呆呆地看着这边，对于已经开始记事了的昭昀惜华和保清来说，美丑之论的最初，就是这抚琴的人。

　　青衣玉簪，飘然若仙。

　　琴音空明，闻之……忘尘。

　　一人一琴一青衣，就胜却人间无数。

　　惠贵人回过神来，转头悄悄地伸手拭擦了一下眼角的水光，一边抿唇笑了笑，伸手鼓了鼓掌：“好，好听！”

　　明冉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冉琳，见她昏昏欲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软软吩咐道：“你带着你家主子回去睡，起风了，天凉，她在外面睡，可是轻巧了，也别着凉，还得换药！”

　　软软点了点头，含笑应声，一边轻轻推了推冉琳，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明冉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来，对着冉琳，软软只怕比已故的舅母还要细心吧？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俯身把琴抱了起来，转身往正殿走。

　　明冉一路到了门口，将将要进门，却是疑惑地回了回头。

　　小雅心中疑惑，转头也看了看，却只见那朱红色的宫墙，小雅微微笑了笑，轻声道：“主子，您这衣裳太薄，别着凉了！”

　　明冉低垂着眼点了点头，顺着小雅进了屋子，没人知道，她刚刚看见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在阳光的照射下，还能隐隐看见金线绣出的龙尾。

　　小雅和小玉都是手脚麻利之人，很快就给明冉那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常服，襟上别了一串儿青玉珠子并一块手帕，利落的家常发式上是两朵散发着清香的**，让明冉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温婉动人。

　　明冉走出更衣间的时候，正逢辛娘捧着一只白瓷花**走进来，上面还插着几朵菊花，看起来十分清雅。

　　明冉含笑开口：“你把那花儿摆在书房里！”

　　辛娘一愣，随即含笑点了点头：“奴婢晓得了！”

　　明冉微微笑了笑，一边给自己戴上了一对简单的碧玉耳环。

　　后院里，惠贵人站了起来，走到了凉亭的另一边，保成莫亚和昭齐已经睡着了，乳母们把孩子抱进了凉亭后面带着的小屋子里，两个孩子睡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惠贵人微微笑了笑，转身出去，亭子里三个孩子玩儿的开心保清对着两个孩子神色宠溺，俨然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

　　昭昀自然是聪明冷静的，惜华虽然淘气，但是有昭昀在，也是乖巧的不得了，惠贵人捏了捏惜华得小脸儿，却被保清和昭昀一起瞪了一眼，只能默默地在一边感叹儿大不由娘，一物降一物。

　　明冉很快回来，桌上的果盘里还有，好些水果，明冉伸手找了找，最后还是捏了一颗荔枝剥了起来。

　　说起剥荔枝，明冉可谓颇有心得，荔枝捧上桌，是要带着枝叶的一小条，连着一小点儿根儿揪下来一颗荔枝，然后用力把那一小点根揪掉，里面的白膜虽然缺了一小块儿，却还在，然后把外面的皮儿小心剥掉，捏着白膜对着嘴一用力，果肉就出来了，也不怕脏了手。

　　惠贵人不爱吃荔枝，只因为荔枝壳烦人，这样得东西若是让人剥了皮，不管到底脏不脏，总是是嫌脏的，如今得了新法子，倒也有了两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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