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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在这之后,怀特与她谈了很多事情,特别是关于大落里,耳德见到却大为稀奇的事情,怀特给她讲解了飞门的运作原理,耳德听了半天,大概认为就是一种特殊材料,这种物质具有分散性和精密性两种分子结构,需要一定电量,特别的光线、还有适量的水汽去刺激,物质接受刺激常态下紧密的分子结构就会分散开来,但分子本身和相互之间的联系仍然存在,这时用手去接触,却感觉不到物质的存在,一旦刺激消失,它又重新恢复紧密结构,像一块玻璃似的,用手指敲上去,声音清脆,但十分坚固,子弹都无法穿透。

  怀特也讲到那些开在陆地上的船型建筑,一般十分高大的都是大型商场,小型的种类就很多,各警局组建的自卫队、家族私人卫队,私人住所或是酒馆等等,这是时下流行的建筑样式,至于为什么能够在陆地上滑行,原理也是和飞门一样,虽然材质有很大差别。

  他们在船底采用一类可以变幻结构的材料,通过不间断调和分子结构得以滑行,当然这些物质同时也得承载巨大的船身,所以这种物质并不常见,而且十分贵重、稀有,需要在水落与盆落的边界,就是之前提到的火崖里,一直把人吊下去,大概到一个四周闪着一片深蓝色火光的地方,才能停下。那些采矿的,以前是派一些身体素质非常好的人穿戴着厚重却耐高温的隔热服下去,每半个小时就得上来换人,上来一趟防热服也废掉了,人也累疲了;现在基本是机器人,即便机器人也要在这片深蓝里忍受灼痛(机器人感温能力比人类要强),在灼痛下快速定位其中闪着微弱绿光的物质,再用酸把它连着周边一点点融下来,因为天然的罕绿石(他们这样称呼它)十分的脆,用工具敲会直接把它敲的粉碎,所以必须一点点融下来。而这些人就是这样把罕绿岩从悬崖里吊上来,在经过交通条件非常不好、到处都是难民、匪徒的盆落,穿越频起纷争的地带,从那些与盃落人水火不容的穷人的范围里把它们带出来。

  怀特感慨地说,经过加工却把这样的奢侈品用在了建筑的地基,那种根本没人会在乎美观,只需实用的地方。采用这种新材料的建筑师放大了建筑的动感和色彩,因为新鲜,这便成了潮流,但也极为浪费。不过有钱人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浪费的,相反一切对于他们都是过于节制的,他们并不怎么花钱,有钱人的信用高过真金白银。

  那些船只第一次巡航是在夜里,盃落的富人在自家的露天阳台里,坐在舒适的躺椅上遥远地望去,看到黑暗里这一艘艘漂浮于绿光之上缓慢移动的船只,赞美说这是天堂的盛景,但盃落的边境,那些穷人看到这样的景象,直把它们当做地狱里的鬼船,觉得十分阴森可怕。怀特说这种非要建筑运动的兴趣总有一天要淡下去,到时候那些罕绿岩恐怕会被诟病既不坚固又过于另类。

  怀特提到很多相关、不相关的别的科技,如会立体成像的电话视频,植入身体能帮助计算、搜索信息的智能芯片,以及流行的断接技术,就是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截掉,用机械替代,比如时下女孩儿喜欢切断自己的小拇指,用灵活的金属部件替代,说这机械指头精致、灵活、小巧、美观,现在这些女人,不怎么炫耀衣服、鞋子、皮包,反倒纷纷翘起自己金的、粉的、花色的小指头,拿起穷人小孩玩的小网勺,吹泡泡玩儿。耳德听来咂舌,觉得自己的小拇指都发起疼来,但只是引得怀特发笑。

  当然,耳德最感兴趣的是那种瞬移的技能,她和怀特说起自己与符明在医院和在警察局底下瞬移的经历,称赞这简直是魔法,这种技术可以解放身体,获得自由。但是怀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说这只是进行了一个链接罢了,本质上和电梯没有差别,只是没有了实体,两边的地址仍是固定的,人才能够移动,目前这种技术只能在建筑内部,且在上下左右距离不超过千米的范围内使用,非常局限。倒是有设计师提出要把整个盃落的地面网络重新规划、布线,来实现千米“桩对桩”的瞬移,但是很多人反对,说太不现实,也没什么用处,毕竟三栖车是非常方便的交通工具,无论自身伸缩、上天入地的本事,还有实体本身的可靠性,都是瞬移网络建立仍无法弥补的,所以这种想法被永远搁置。

  怀特和耳德两人直聊到耳德要吃晚饭的时候才停下来,怜语端来饭菜,怀特便说着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让她吃完好好休息便走了。

  还是在当天晚上9点来钟,耳德看着紧闭的窗户出着神,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她还没来的及应答,门就被飞甩在一边,她看到符明喘着粗气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真不急啊,你总算睡够了!”符明也不等她反应,一把揪起她说着这话,恨不能帮她把外套立即穿上,拖着她走出去。

  “我不走!”耳德死死抓住床板,就凭这点力气根本不是符明的对手,但是也亏她死撑,符明没能把她拽出床。

  “你怎么了?是不想回家了?觉得这里比自己家好,赖着啦?”说着还是用力拉扯,耳德也不肯松手,真觉得自己要被撕成两半。

  “你告诉我怎么可以回家!否则我不可能就这么跟你走!”耳德嚷着。

  “是吗?”符明把手一松,耳德脑袋直接磕在了床头,她立刻觉得头疼欲裂,她捂住脑袋倒在了床上简直要哭。

  “是吗?”符明重复了一边,注意力被门外楼梯上走动着,想上来观望的人转移了注意力,他立马大步迈到门边关上门,然后走到床边把耳德的头发拎住,把脑袋扳正对着自己,然后十分恼怒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好啊,态度转变了,你不信任我了。”

  “我本来就不信任你,你要我拿什么信任你,你从一开始,到现在只会,”耳德把他抓住她头发的手用指甲抓了一下,他便立刻放手,耳德也十分生气地说道,“只会折磨我,欺负我,你根本拿不出实际的东西来,我怎么信任你?”

  符明捏了捏自己刚刚被她用指甲挠的一道道的手背,看着她,换了一种正经严肃的口吻说:“你太弱了,而且太浪费时间了。我就问你,你还回不回去?”

  “当然回去,”耳德这样一说,却立马补了一句,“但你必须拿出实际的,让我相信你的东西。什么都可以,方法、依据、策略、理论,什么都可以。你就是不能这样直接拉着我瞎跑。”

  这话一出,符明似乎也看出来耳德的坚决,如果就这样把她拉出去,她倒没什么,只是这一屋子的机器人铁拦他,拦他,他如果不解释一定要打架,他倒是身强力壮,但是突然在这里一闹,就不好交代了,头一个,月初家一定会说他刚结婚就得罪自家友人,第二个招来警员,从零肯定要和他算账,如果再碰上除从零、墟燃外的旧友,那他就得和所有老友算清这些新仇旧怨了,这非常麻烦。

  但是,他环顾了四周,不放心,这不是他的地方,这里很有可能已经安装了监控,那个安舍司轻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慈祥,如果在这里说话,会被监听,他不知道被她知道了他们将要说的事情,她会不会做一些不利于他的事情。

  不过,他突然一想,能发生什么?被杀死

  是的,多少次了,他觉得他的人生就像是旧磁带中的一段不断地被重复播放,模糊不清却总有印象,好不容易到了关键时刻却又要从头开始,但他总记得每次那关键时刻他都会死,或者说快要死了——

  人生真的是索然无味!

  他又一次这么想,于是他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显得十分可怕、疯癫,耳德不禁缩到了床的一角去。

  “行吧,就在这儿,咱们来找一找你要的实际。”

  耳德听他这一句还没有搞明白他要做什么,但符明直接告诉她他可以带他回家,前提是她必须把她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以及之后凡是他符明不在场时,发生的一切遭遇全部告诉他知道,他才能判断她是否可以回家。

  耳德十分不情愿,不只是不愿意讲这些事情,而是觉得符明带她回家是假话,要套她的话才是真的,但是她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符明会在意她的话,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要回去——莫非?

  耳德,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也是,难道他并不是这里的人?

  她看向符明,符明还在等着她赶紧和盘托出,她却觉察出符明的异常,目前看来,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她不用解释就能明白她不属于这里的人,也是她没做任何要求便主动提出她最根本的要求:回家;他很在意她刚到这里的所有经历,尤其是感到古怪的部分,而这样做似乎只有可能是他也是与她遭遇类似经历,所以才这么急躁,所以他也才认为他是可以带他回家的人。

  但这些只是她的猜想,尽管这个猜想让她脑袋里嗡嗡作响,就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看着他焦虑,但她又好像并不好问,也许他也是想要确定什么事情。看样子她必须把到这里的所有经历详细的,就像符明刚刚重复的说的那几个字一样,“详细的、一滴不漏的、准确地复述一遍”。

  耳德开始复述自己的经历,从怎么在自家房间里看到这座通天楼的,怎么与他对视,到遇到巨人女孩,再是怀特(耳德称月初渲)连救她两次,统统不分大小事、十分细致、条理地说了一遍,讲了一两个小时,后来嗓子都说不出话来,符明给她灌了几口水,她才勉强说完。

  耳德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他的表情,她发现他全程十分安静地倾听着,从不插嘴打断,只是在说到几个名词的时候稍微露出或惊讶或不安,或厌恶或忧虑的眼神,比如在提到巨人女孩的时候,他甚至飞快地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似乎认为叙述里的人物正躲在这个房间里准备吓他一大跳呢。

  “说完了?”看着嗓子冒烟,躺在床上用着吸管拼命嗦水(因为符明嫌给她递水很麻烦,便拿了个很长吸管放在大杯子上就让她自己喝)的耳德,只是这样问着。

  “嗯。”虽然她确实有很多问题问他,但是口干舌燥,她此刻也只能喝水。

  过了很长时间,有半个小时左右,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凝神盯着桌台发呆,耳德也什么都不问,光喝水来着。耳德以为今天晚上恐怕要在这样的沉默中度过,却突然听到符明说话,她抬起头看他。

  “这里面有几个重点,很有意思。”符明思考着这么说道。

  “第一是你看到的那座通天楼,第二是那个怪物——”符明补充说道,却被耳德打断。

  “什么怪物?我没和你说怪物的事。”

  “就是你说的巨人女孩——,那个绝对不是人,我不是歧视高个子,只是我也见过她,她的身形并不一直那样,有时候和人一般大,有时候比树还高,她可以变形成各种动物,不要想抓住她,你刚碰到她,她就化成风、成水,一点生物的气息都没有了。但她的语气和声调,是我确定她就是那个怪物的方法,是不是,她给人感觉就是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值得关心的,什么都无所谓,连听她说话的你也无所谓。”符明非常难得地和耳德说着自己的感受,耳德从他的描述中相信符明确实见过巨人女孩,而且不止一次,是很多次,为什么女孩要出现在他们面前,难不成那个女孩是这个世界每个人的梦魇吗?

  “为什么她要出现?”耳德突然问道。

  “从你的叙述中看来,她是为了提醒你,提醒你当心高楼,怕你失足摔下去。”符明立即回答。

  “不对,她提醒过后,我反倒更想这样去做了,如果你说她是怪物,那么她就是不好的东西,她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坏事?”耳德偏头看他说,见他不回答,便继续这样说,“她的出现说不定是要暗示我跳下去,我已经跳下去几次了,这便是事实。”

  符明不去接她的话茬而是重复她之前复述的巨人女孩说的一句话:“一处从来不是方法,而是问题。”

  “这什么意思?”符明问她。

  “我怎么知道?”耳德竟这样回答。

  “好家伙,你不知道你记它干嘛?”符明嘲笑似地看着她说。

  “我记忆力一向好,但不代表我理解力好,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不大,我又在想别的事情,我还以为她在自言自语。这话难道是对我说的?”耳德解释说。

  “一处?益处——,”符明在调整词汇,想要对应上,他想着耳德被阻止跳楼,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可以对应,他“啊”的一声说出了这个词:

  “溢出!哎,是溢出!溢出从来都是问题,不是方法!”

  “什么意思?”耳德还是不明白。

  “你怎么这么蠢?溢出就像是这里有一杯满满的水,你再多加一滴水,或是任何其他的物质,它会溢出去,再也加不进来。”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耳德一副怎么点都不开窍的样子,看着天花板想着忽然恍然大悟:巨人女孩的意思难不成是把她当做这个世界多余的东西,她因为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是多余的,所以总会溢出,所以总会像溢出的水一样,明知道危险还会跳下去,不断地跳下去。溢出是问题,不是方法。所以跳楼不是回家的方法,而是会导致死亡的问题。她要想生存下去,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你有那么想跳楼吗?”符明看到她一副“终于懂了”的表情,近乎蔑视地问。

  “说来你不相信,”不去理会他的蔑视,她回答着,“我这几天梦游都会去跳楼,喏——”她朝窗户那儿点点头,并告诉他要不是怜语他们看得紧,她估计早就残废了。

  “这么说,”符明觉得有趣,他一把抱起耳德,这让她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摆脱他,就被她抱到窗户边上,符明一只手打开窗户向外一推,就感觉一阵风夹着花香吹了进来,接着他轻松跳上桌子,再就做了个十分恶劣的举动,他直接两只手伸了出去,把她送出窗户,耳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直接空悬在半空中,只是符明的两只手臂支撑她,这一举动惊得她大叫起来,符明却笑着说,“若羚,来,咱吹吹风。你不是说你不管怎样都想跳楼吗?这我想看看,我想看看你这么胆小的人,也有视死如归的时候。注意啦,我数到3,就要松手了,到时候你不抓紧我,就真残废咯!”

  “1——,2——,3!”符明数到“3”果真松手,耳德在这一刻把半辈子的力气用来尖叫,又用了剩余的半辈子的力气用来抓住符明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没有掉下去。

  可这一叫,楼里面就热闹了,怀特第一个跑了上来急促地敲着房门,在一楼的机器人都跑到院子外,向上看到耳德悬在半空要掉下去还没掉下去的样子都慌了,不过得亏是机器人,立马都镇定起来,喊话的喊话,放垫子的放垫子,还有的也上了二楼,当然怀特反应是最快的,在他们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怀特就立刻撞开了门,冲了进来,看到耳德死拽着符明的背膀,手直发抖,他立刻飞奔到窗户边去抓,但符明看到怀特进来的这样及时,反倒有些愣神,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抓住耳德的手,而是回头看着怀特,怀特刚要扑过去拉住耳德,耳德偏巧这时候因为手心打滑,整个人像融化的冰柱一样重重地滑掉下去,眼看就要真的摔下去,符明感觉身上一轻,摇了摇头,立即一伸手往窗户外一捞,轻松地就抓住了耳德的左手,右手反而一挡拦住怀特,不让他冲过来,就这么半空吊着耳德。

  怀特被力大无穷的符明拦住,只好停在桌前望着,他不是不能与符明对抗,只是强行与符明对抗,怕符明就那么松手,或者推搡间符明也跟着下去了,就更险了。怀特一时没有主意,急的大声说:“你,要干什么!快把她拉上来!”

  而符明也不着急,只是向他嘘了一声,怀特便知道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符明是肯定又想了什么歪点子呢。不过有点子,就是有招儿。怀特感觉他并非想让她死,而是另有目的,便只是离远了几步,看着。

  “若羚,你想不想死?你到底想不想死?”符明向吊在窗户边上,吓的六魂无主的耳德问着。

  怀特立马就明白了这家伙要干什么,心里一想这可不妙,别人倒还好说,可尖耳朵只会往下跳,要是符明这回再松手,她不见得还会反抓,多半会直接掉下去,想到这里,他便从一侧也跳了上来,打算随时去拉她。符明看到他站在自己旁边,也不理,只是向耳德问话。

  “不想!不想!你把我拉上去!”她哭喊地叫着,再吊着估计哭也要哭晕过去。

  “为什么会不想呢?”符明一点儿都不理会耳德的情绪,而是做出疑惑状,接着便松了力气,一松力气,耳德又是一沉,她飞快地反抓过去,可要命的是,耳德又是更凄厉地大叫,这一下嗓子都吊到了脑门,其他人光听就害怕,底下又乱了,又不敢喊安奶奶,怕她看到会吓着,只是到处跑。

  怀特也被这一下惊的不行,他往后拉着符明的衣服,符明瞅了瞅他,便才把耳德往回提溜,怀特刚要帮忙,耳德就已经被提回来了。整个人放在桌上跟没骨头似的,摊在那里,全身蜡白,像是已经死过一回。

  怀特忙把她抱了下来,他把她带回床上,看她仍在发抖,便心疼地搂她在怀里,还不断地在耳边轻声安慰,一直到耳德能回应他为止。

  期间其他机器人上来观望,怜语和巧儿十分生气,特别是巧儿直接把一个胳臂粗细的针筒飞了过来,上面的针尖差点儿就扎到了符明,巧儿因为没有扎着他,叹息了一声,就要和他打起来;怜语因为崇拜符明,总想着他这样做是有缘由的,但再怎么有缘由,她也只拉住巧儿叫她不要太过,更是从头到脚把符明说了一通。符明倒是,表面是真诚认错,心里则不以为然,还把这些机器人都推了出去,就连怀特他都打算赶出去,可是当他发现耳德的手紧紧抓住怀特的袖子,这才没有这么做。

  一阵吵闹过后,符明也不坐椅子上,而是靠着墙坐在地毯上,眼睛瞧着地毯上王子的灰色眼睛一看就是两个小时,而怀特搂着耳德,耳德也还抓着他,两人倒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偶尔可听到低声喃喃。

  耳德到了快天明的时候,才彻底缓过神来。作为她缓过来的信号,她伸出手指着靠在墙边的符明:“你,你想要我的命!”

  符明听到耳德终于跟他说话了,也略微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了过来,还没走几步,耳德像是大受刺激似的频频大叫,怀特只好拦住符明不让他靠近,耳德这才平复下来。

  “若羚,我这是在测试,这是在帮你,你不是说你不怕跳下去吗?可实际上,你想一想,你没有松手,你反倒抓住我,这说明什么,若羚?”符明站在当地说。

  “说明我不想死,”耳德愤怒地说,“我本来就不想死,我只是被暗示跳楼,不是想死。”

  不是这样,耳德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已经意识到自己抓住符明的手有多奇怪,她一点儿都不想死,而且特别恐惧,这本该是正常的,但是之前两次跳下去,她都没有一丝害怕,那时候的自己像是鬼使神差,不由自主。虽然符明这样做简直是疯癫又恶劣,但是她确实发现她不再想要跳楼了,刚刚差点被扔下去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想,现在也不想,她甚至觉得看一眼窗子都是十分危险的事。

  难道,溢出问题得到了解决?她不被排斥了?难道符明这样做反倒帮了她一把?

  但她情感上不愿意相信符明在帮她。天亮了,她求着怀特把他赶走,仗着怀特十分护她,她任性地叫符明不许再来找她,也表示再也不信他能带她回家的事情。

  符明被推了出去很不高兴,但是也确实觉得这次做的过分了,便要怀特记得等到她情绪稳定,便带着她回酒店找他,又说那两老的还惦记着你,得了空赶紧回绒杏。

  符明琢磨着自己的事情要走,其他人也都不好留他,但走在院子里却被怀特叫住。

  “符明先生,符明先生!”怀特喊道。

  符明觉得有些意外,因为这个冒牌的月初渲,几乎从来不会主动与他说话,这和本尊太不一样了,他一直觉得可能是月初渲父母的感情扭曲了这个机器人的记忆,让他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他甚至觉得这家伙会躲着自己,不过他无法证实,因为符明自己也不太愿意与他接触。可今天却突然叫住了自己,他转身,站在院子中央等着,想着正好听他就这些事情做出解释。

  怀特三两步跑了过来,没有喘气,和颜悦色地靠近他。

  还要靠近他,两人只剩这一臂的距离,符明便想要后退。

  符明不只是想后退,更想逃离。这样看,怀特太像月初渲了,连眼神、笑容,甚至错误的跑步姿势,还有不断拉近的这让人尴尬的距离,让他错觉以为走过来的便是月初渲。月初渲总是想要与人走得再近,再近一些,想走到人的心里面,窥探秘密,接着用暖声细语安慰你:没关系,真的,所有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好起来了,看向我,也看向你自己。

  不,他又靠近了。他伸出了一只手——真是熟悉的动作,真是勉强的动作,伸出胳臂,手掌也就刚刚够到我的后脑勺,他每次都要费力地压住我的脑袋、然后靠近他自己的额头,可是每一次我都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我报复般的用着自己粗糙的脑门用力撞击他苍白的额头,他便疼的蹲在地上,过一会子却仰着头哈哈大笑,笑的直流眼泪。

  符明彻底晃了神,他这样把回忆当做现实,几乎就要以为这就是月初渲了,相信月初渲还活着。

  怀特这一抬手,本要像符明回忆中的样子伸了过来,却没料到竟中道转为一记重拳朝向符明的脑袋,符明的脑袋略微一偏,这才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符明被这一空拳炸醒,警惕地向后退去,保持安全距离,充满敌意地看向怀特,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可是怀特大步冲了过来,一个飞踢想要踢中符明的腹部,符明一躬身,顺势抓住他的腿,直接使力一提,怀特这一身铁皮钢骨就这么被倒着提了起来,怀特还想摆脱,但符明只是抓着腿向外一甩,怀特就被扔出了半圈,快要摔在了刚修完枝子的景观树上时,怀特两只手死抓住地上的草、石头,擦的铁皮划了口子,这才刚刚停住。符明站在当地,就看着好不容易停住的怀特蹲倚在大树下拍打身上的泥土。

  符明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没事要找他打架,不过这样看来月初渲即使变成机器人了,也还是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也不趁胜追击了,只是站在那里看他,要如何。

  可是怀特也不说话,慢慢整理自己的衣服、拍打泥土,观察伤口,就是不理他。

  符明看这样子,觉得这个怀特,也许脑子还真出了问题,便也不打算跟他计较,现在也不想着他能道出点儿什么来,便抬脚就要离开。

  正待他要走时,怀特却叫了一声:“朋友,朋友!”

  这一声叫来,符明感慨万千。

  他再次转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怀特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还不简单么?我起不来了,拉我起来呀,朋友!”怀特笑着摊坐在地上说。

  “你挑事,你有理?还不自己起来!”符明气冲冲地嚷着。

  “你不是还扔若羚吗?那你也有理了?她可差点儿摔死,而我要给她出气,你却又把我摔得半死。”怀特笑着回应,手还抬着,等他来牵。

  符明听着原来是这一出,便也不好再争执,没说话摇摇头,心里想着也别怎样了,把他拉起来就离开,不要听他再说一句话,可是刚要去拉他,这回又是没想到,怀特用力一拽,他重心不稳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靠着怀特坐着,符明很生气,他要起身,却听到怀特这样说了一句。

  “多好呀,我们现在。”

  “哪里好?”符明忍不住问。

  “我可以赢你一回了呀。”怀特看着符明的眼睛,开心地说。

  想起刚刚失算被他拉倒在地上,符明皱着眉头说:“这不算,你耍诈。”

  “你也不老实——不对,是,你从来不老实。”怀特没有看符明,而是抬头看向渐趋明亮的天空说。

  “这是什么意思?”符明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符明,你相信你的人生会越来越好吗?”怀特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这样问他。

  “你不回答我的话,而是问我这样的问题吗?那好,”符明十分不屑地说,“不会,我知道结果会非常糟糕。”

  “结果没有好坏之分,不过人心有。”怀特如此回答。

  符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怀特轻微笑了一下,然后非常认真地盯着符明的眼睛说:“照看好月初釉兰,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她真的爱你。还有更重要的,是你不能失去她。”

  符明没有作声,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情,于是他也学着怀特去看天空,清晨光芒从天边的一侧漏下,还看不到太阳,但已听见稍远处天星树为了迎接阳光而发出的“欢呼声”。

  怀特听他没有接话,只是停了片刻,就又说了另一句话:“耳德——若羚的事情,符明先生不需要操心了,我会着手解决的。符明先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如扩建这个温暖的家庭,生一个被父母溺爱的孩子。”

  符明听他这样说,觉得好笑,他站了起来要走。

  怀特也站起来说:“凭借你的实力,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但你不能弄错你真实的心意,好好地看向你自己,你缺少的不是强大,而是柔软的部分,你身边的人可以帮你,好好珍惜。”

  “我最近,一直弄不清楚的是,”符明轻声说,“所谓的,我身边的人是不是还在。”

  “月初釉兰——”怀特刚要接话,却被符明打住了。

  “够了,别再说话了,你用着月初渲的语气说话,但你,怀特82299,比我还确定的一个事实是,月初渲不在了。所以不要再说服我什么,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月初家有什么目的。但我不能信你,因为你不是月初渲,而月初渲已经不在了。月初渲不在了。”符明重复着最后一句话离开了红扣。

  这边怀特,长久地站在树下,凝望这一块小小的空地,就是符明说着“月初渲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所站的这块空地,仿佛符明那孤独的影子已被雕刻出来,映在怀特的这双人造的毫无生气的眼睛里。低头站立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抬头看向天空,然后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自语着:“忘了,这里的下午,太阳也会躲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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