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祁谦墨回来时已入夜，莫风与周植站在王府门口等待。听到马蹄声，两人循声望去，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祁谦墨的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莫风与周植跑向祁谦墨，两人欲要开口，可当看到祁谦墨的神情时，两人微微一怔，相望一眼后，默契的没有开口。
王府门口，祁谦墨翻身下马，恍若未见似的走了进去。
周植上前抓住缰绳，将马牵入马厩栓好。
“莫风，我看将军神色不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周植只是一介莽夫，武功不错，但时常不动脑子莽撞行事，而莫风的性格与周植截然相反，他沉着冷静，用周植的话来讲，就像是个天生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莫风抿嘴不语。他猜测是柴房里的壮汉同将军说了什么，并且是一件足以能让将军失控的事情，他隐约有种预感，那人告诉将军的事，八成与洛姑娘有关。
见莫风不说话，周植心中焦急，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倒是说话啊！平时不说话也就算了，这时候你再不说我真得急死了！”
莫风瞥了眼周植，长吁一气，“我又不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将军在想什么？将军也不是小孩了，你我作为属下，能做的就是为将军排忧解难，而不是刨根问底。憨子！”
话毕，莫风转身离开，周植紧随其后，刨根问底，“那，那个人咬舌自尽的事，要不要告诉将军？尸体该怎么处理？”
莫风摇着头叹了口气，脚步不由加快。
*
祁谦墨坐在桌边，静静望着虚空出神。
屋内没有点燃蜡烛，他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清冷且寂寞。
良久后，祁谦墨缓缓闭上眼睛，放于桌上的手骤然握成拳，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那人说，清清遭遇追杀，是他挡了别人的路，他要是就这么认命，不强撑着一口气活下来，就这么死在北狄将领手上，也许清清就不会遭遇此事，而他，也不会遇见她……
是他的错吗？
那触目刺眼的血是因他而流。
那滚烫的泪珠是因他而落。
他该死吗？
周植不太放心祁谦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披了件外衣，来到祁谦墨的房间门口，犹豫再三，轻轻敲响。
“将军，是我，那个……今日，关在柴房里的人咬舌自尽了。”
房间寂静无声，周植等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将军是习武之人，他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按理来说，将军应该听见他说的话了才对，怎么一点动静声都没有？
周植心中划过一抹不安，他直接推开门走进去，屋内并未掌灯，周植径直走到床边，被子没有动过，床褥冰凉。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轻轻落入洛清清的院子。
祁谦墨轻车熟路的推开房门，来到屋中。
因着手臂受了伤，洛清清不能侧着睡，睡梦中，眉头也是微微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祁谦墨坐在床边，手掌覆上洛清清的手，五指慢慢合拢，握着她的手，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落在她的胳膊上，眼中划过一抹痛楚。
“早知会让你遇险，我便不该跟你表明心意……”祁谦墨苦笑着，眼眶微红，“清清，抱歉，将你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往后，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不能时时刻刻都陪伴着你了……”
冷风从虚掩的门缝中卷进屋内，帷帐飘动，洛清清感到冷意，迷糊中缩了缩胳膊，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脖子，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守在床边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仅存的一点余温，也被方才的冷风吹散了……
连着几日，祁谦墨早出晚归，没有带任何人，每次回来，莫风与周植都觉得将军的心情不大好，神情阴沉，嘴唇紧抿，眉宇间有驱散不走的戾气。
壮汉的尸体，祁谦墨在第二天便命人直接丢去乱葬岗，任由野狼啃食。莫风原本想顺着壮汉的这条线往下调查，可祁谦墨不许，莫风便放弃了，这些时日，他和周植分别调查南风馆里小倌们的身世，没有可疑之处的便放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老鸨一人。
离了南风馆，那些小倌们今后要怎么生活，那就与他们毫无干系了。
至于那对老夫妻的尸体，祁谦墨挑了一个不错的日子，将其葬在一处不会被人打扰，且有着秀丽风景的地方。
“莫大人，周大人。”门口的家丁一脸苦相走到凉亭外，“洛姑娘来了，可王爷下了命令，不见洛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周植咬着酥饼看向莫风。
莫风酌了口茶，神情淡淡，“王府自然是王爷说了算，王爷既然不见洛姑娘，那便请洛姑娘回去吧。”
家丁叹了口气，“是……”
待家丁离去，周植放下咬了半块的酥饼，一脸愁容，“将军到底是怎么了？前些时日还将洛姑娘当成稀世珍宝捧在手心里护着，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一块有瑕疵的美玉，弃之如敝履。”
莫风缓缓道：“不是留在身边，就是最好的保护，有时候将人推开，也是一种保护。”
周植一头雾水，“啊？”
莫风垂眼看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指肚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良久不语。
就在周植想不通继续拿起酥饼啃起来时，莫风忽然放下茶杯起身，动作之大，吓得周植直接呛了起来。
莫风瞥了眼一脸怒意的周植，贴心的将他喝过的茶杯举起递向周植，周植想也没想接过，连着茶叶一同喝下，这才缓了过来。
不等周植发难，莫风幽幽道：“你我皆是属下，自然要为将军排忧解难，所以……该有的牺牲，你再不愿也只能付出。”
周植：“……？”
一个时辰后，周植黑着脸去找了祁谦墨。
来到书房外，周植先是用力揉搓了把脸，然后神色凝重的敲响门，“将军，我有要事禀报！”
里面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进。”
周植推门而入，又将门关上，这才转身，结果被满地写着“洛清清”的纸吓了一跳。不仅如此，原本放重要公文的桌上，也散落着一堆。
祁谦墨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垂眼凝视着“洛清清”，眼中饱含着许多周植看不懂的情绪，饶是如此，周植还是没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果真与莫疯子说的一般无二，近几日来将军的反常，果然与洛姑娘有关。
“你有何事要禀报？”
周植回过神来，抱拳道：“将军，属下调查到，之前那名壮汉曾在茶馆中待了许久，茶馆人多眼杂，也许还有同伙在茶馆里逗留。据属下得知，洛姑娘平日里……也挺爱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
闻言，祁谦墨心中一动。
*
翌日，祁谦墨来到茶馆，寻了处偏僻的角落坐下。
说书先生正在台上做准备，时不时就有人从门口进来，找了处没人的位置坐下，亦或是询问别人能不能拼桌。来的人男女老少皆有，桌上摆着供人消磨时间的瓜子，底下已有人不耐烦开始催促说书先生快开始吧。
台上的说书先生先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随后打开折扇轻轻摇动，半眯着眼，语调悠长道：“今日呢，老夫先要讲一件事。”
祁谦墨扫视一圈，没瞧见有可疑的人，亦没瞧见他日日夜夜都想见的人。
“世间多的是有情郎，无情郎，女子倾心于有情郎，也有倾心于无情郎，不论是有情郎还是无情郎，若说女子最讨厌的，那必然是负心郎！”说书先生语调一转，带着一丝愤怒，“无论是出于厌恶或是保护的想法，将心爱之人抛弃，皆是负心郎！”
“咳——！”祁谦墨被茶水呛着，放下茶杯，握拳放于唇边咳嗽，不禁抬头看向说书先生。
“城南有一户人家，郎君为人和善，待人谦和，其娘子也长得眉清目秀，惹人怜爱。郎君年轻时曾得罪一人，如今那人回来复仇，郎君怕牵累娘子，于是狠心抛弃了娘子，娘子百思不得其解，哭诉郎君不要抛弃她。那郎君不忍，可担忧对方将怒火牵连到娘子，于是将其赶出家门，避之不见！娘子每日都来，想着郎君能回心转意，终有一日，郎君发现娘子不再前来，原以为她已死心，谁知过了几日，娘子的尸首在河中被发现……”
说到此，说书先生不禁摇头叹气，“原来，那娘子被夫君百般拒绝避之不见后，心灰意冷，也不愿苟活于世，跳河自尽了……”
茶馆内一片唏嘘。
“那郎君也真是的！把实话告诉他娘子不就好了，这下可好，阴阳两隔，此生都不能再见！”
“可那郎君也是不想娘子遭受牵连才狠心将她赶走，是为了保护她，谁知那娘子性情如此刚烈，竟然投河自尽……”
茶客们议论的话语落在祁谦墨耳畔，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失手将茶杯打碎，四肢百骸被突如其来的寒意侵蚀，他猛地攥紧拳头，看向远处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似是注意到这道视线，抬头看来，“这位客人可是有话要说？”
祁谦墨沙哑着嗓子道：“敢问先生……即使是不想牵连心爱之人将她赶走，也是错误的做法吗？”
说书先生半眯双眼，冷哼一声道：“敢问客人，你难道连保护心爱之人的能力都没有吗？！仇敌上门，与他拼命就是！难不成这位客人觉得，心爱之人无事便安心了？那么，心爱之人另嫁他人，客人你也觉得无所谓？”
祁谦墨腾地起身，面色阴沉，“另嫁他人……那我宁可带她一同共赴黄泉！”
心中堆积的思念如潮水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祁谦墨扔下银子，快步离开茶馆，直奔侯府。
待他离开后，说书先生轻咳几声，合上折扇放于身边的桌上，起身道：“诸位客人稍等片刻，我下去准备一下。”
说书先生下台后走进内屋，里头有两位尊客。
周植从怀里掏出银票拍在桌上，赞赏的点头，“说的不错！”
说书先生面带微笑，上前忙将银票清点了下，塞入怀中，“客人谬赞了，敢问两位客人对方才的故事还满意？”
周植扭头看向莫风。
莫风抱剑站在窗口，方才祁谦墨匆匆离去的一幕他看在眼中。
似是注意到屋内有两道视线落在身上，莫风收回视线，点头道：“嗯，故事说的不错。”至少将军信了，也不枉费他们安排这出。
祁谦墨了解他们二人的性子，莫风没有将军的命令是不会私自去调查，而周植会，所以他让周植找了个借口，将将军引来茶馆，他又买通说书先生，让他讲一个神似将军与洛姑娘的故事，事情结局自然不得人愿。
如此一来，将军定心生危机，怕洛姑娘同故事中性情刚烈的女子一般，被多次拒绝后，心灰意冷，跳河自尽……
(https://www.daowx.cc/bqge207112/1203511.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