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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头杂毛狗


  NJ,大雨连绵下了半个月,雨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

  江南绘,是南京1912街道上众多高档会所中最普通的一家,却也是所有会所中治安最好的一家。

  五楼的隐秘包间里,这里鲜有人知。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四肢大开地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拎着一瓶黑方。

  在他旁边,立着个职业装的年轻女人,虽然刻意打扮成熟,却依旧难掩二十岁出头的水灵光景,像只傲娇的小母猫。但正是这么一个女人,却将偌大一个江南绘管理的井井有条,南京城那些不安分惯了的二世祖们,每天在拱完怀中其他女人后,还会意犹未尽地臆想下,有朝一日将眼前这棵白菜扒光扔到床上的场景,却都碍于这个嗜酒的男人,来到江南绘总得收着尾巴,叫一声小阿姐。

  对面两个男人,其中之一正是吴家老二吴术,此刻他正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小阿姐,今天找我们来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南京城这阵子风雨这么紧,有些不合适吧?”有着硬朗相貌的男人率先笑着开口,眼神不经意间在醉酒男人身上扫过。

  陈三省,他并非标准的南京浜子弟,相比很多占了南京军区优势,生在军区大院里的红色子弟,无疑作为外来者的他显得像个异类,却能在短短几年内风生水起,成为南京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并被很多南京老一辈的看好,出了名的稳重,极具洞察力,是个能将枪杆子和银锭子掂量平衡的小家伙,如果从政能走得很远。

  吴术虽然早年跟着个某武警退役兵王学过一些擒拿格斗,但在当初和武三元的冲突中废了一只手,从此断了在部队里继续发展的后路,虽然还有着整个吴家的背景,但在很多老家伙眼里就已经变成鸡肋,相反他那个极为护短的大哥还算有些意思。偏重军人硬气作风的吴术,是不喜欢陈三省这种性子的人的,表面上没有一点杀气,相比之下曾经打断过他一条手臂的疯子更顺眼。起码以他的狠辣性格,还能用拳头打回去,而对上陈三省这种大少,是让他嗤之以鼻的,就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般无力。

  “三少,你怕了?”女人朱唇微启,眉眼紧盯着对面两人。

  “小阿姐还是叫我三省吧,什么大少不大少的,我就是个寄居吃闲饭的。小阿姐,今天这架势可不像找我们来喝茶啊?至于怕不怕,也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行吧,事先声明,我可最怕鬼和蟑螂了,哈哈。”陈三省笑着摆摆手,目光直视。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叫自己三少,听着很奇怪,好像古代某个败家的衙内,膈应。

  小鬼和蟑螂本质是一样的,小鬼难缠,被称为小强的蟑螂其实也一样难缠,而且还令人反胃。有着较好修养的陈三省,认为这样的人,是最应该忌惮的,如果不能一口气将它打散踩死得透透的,就不要轻易去触碰,否则惹得一身骚是小事,掉上几块肉也算正常。

  “三少,就没有什么要解释一下的吗?你这事情可办得不地道,你是清闲得很,可我老吴家这阵子没少惹狐sao。你别告诉我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吴术语气中透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陈三省并未应答,兀自点燃一支烟,吸上一口,看着烟气寥寥散开,沉默许久浅浅一笑道:“如果我说,真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呢?”

  一句话出口,顿时整间会议室的气氛变得诡异的安静,只有醉酒男人越发明显的鼻鼾声。女人纤手下意识掩鼻皱眉,抬脚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脚将醉酒男人踹倒。看着醒转过来却依旧浑浑噩噩一副不知身在何方的男人,怒声道:“没看见这里在谈事情吗?太吵了,要睡出去睡。”

  男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才显出了高大体格,他也不气恼,只是憨憨一笑挠了挠脑袋,双眼惺忪地蹒跚着脚步向着房门走去,临出去时脚一滑,单手耷拉了一下陈三省的肩膀,打了个酒嗝含糊道:“不好意思了各位,你们,嗝,你们慢慢聊。”

  来到门外,男人再次如烂泥一般无力靠墙而坐,灌一口酒喃喃道:“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都很麻烦。”

  会议室内,捕捉到女人讨厌烟味的晦涩动作的陈三省,很绅士地将刚抽吸了一口的香烟熄灭在烟灰缸里。陈三省练了很多年童子功,在外人眼里却始终是个武力值为零的谦和大少,从来不在南京这帮大少面前摆弄,遇到事情都讲究个和气生财。但刚刚那双大手,让练了很多年童子功的陈三省感到了压力。

  眼中的凝重一闪即逝,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缓缓道:“两位,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与我无关。你们也知道我与王家有着婚约,王枭出事虽然看上去我或许能成为最大的受益人。但实际上我却成了别人挡枪的靶子,我并不比两位少头疼多少啊。”

  看到两人虽然沉默,却若有所思,陈三省继续道:“不过,福祸相依,既然事情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做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觉得以南京这些老江湖的头脑,不管明面上是或不是,心里最大的怀疑对象是谁?”

  “扬州陈家。”女人的轻声开口,不禁让陈三省暗暗点头,除了精致的面孔,这个女人的眼界也不错。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陈家这个摊子是甩不掉的,重要的是南京越乱,我们能分到的蛋糕就越大。”陈三省依旧面带着如同平常一样温煦的笑容。

  东关街,是江南为数不多的历史老街,老旧却又别有味道,追溯它的历史,或许正如同要从扬州三把刀说起。

  在油米铺待了个把月的李野狐,虽然从来没品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却很感激这个地方,就像他手中这个白馒头,干涩没味道,却能充饥。

  人是容易满足的,又是不容易满足的,不同的人同一个地方能品出不同味道,相同的人不同的地方也会尝到相同的味道。比如太浮山上蠢笨的大师兄,只要一年到头都能吃上地瓜,便能整整乐呵一年;比如工人村的苏老头,输完了所有家当,只要手里有上一两块就会找个赌档指望以小博大一仗翻身。

  于小事处成善,于小人处成佛。李野狐从来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人,入世前如此,入世后更甚,甚至比起一般人表现出的善良更少,能借由阿满的缘故,在吃饭上增加一双筷子一只碗,已经算是自己最大限度的善良,至于阿满这个孩子,李野狐解释为还债,至于谁还谁,眼下看来一直亏本的是自己。多少有些五斗米老道士口中求魔意思。魔之一字,在佛道两家其实都不是什么邪恶的字眼,无非问题出在错误解读,李野狐理解为舍生忘死的执念。有了这股执念,才能咬紧牙关去拼,虽然偏执,却是李野狐自己的禅机。

  狠狠啃了一口馒头,就着点凉开水,这就是李野狐最平常的伙食。他很吝啬,经过先前胡吃海喝的教训后,再次被打回了原型,越发珍惜从抠门老板娘那里挣来的一分一毫,甚至成了菜场大妈眼中拿着大刀阔斧对半砍价的鬼见愁,还不忘腆着脸软磨硬泡一些挑剩的蔬菜走。

  不过前几天阿满这家伙生了一场病,瞬间让自己好不容易攒出来的三百元泡了汤,一朝回到解放前,甚至还跟老板娘借了五百,眼下成了杨白劳的李野狐,只能将腰带勒得更紧,索性连五毛一袋的榨菜丝都省了。看了眼手腕上一圈发白的印痕,李野狐苦笑着啃了两口馒头。

  丰腴的老板娘百无聊奈地拨弄着算盘,总是显得眉目含情的桃花眸子一抬,就看见蹲在门边低头大口解决着手中白馒头的家伙,像极了路边的杂毛流浪狗,这样的比方并不带一丝侮辱人的意味,在她东北老家,名字里有个狗字的都是为了好养活,正如街头无人问津的流浪狗,大冬天里的雪炮子连山跳都能冻死,却偏偏冻不死这些杂毛狗,用老人们的话说,杂毛流浪狗的命最贱也最硬,见谁都能咬一口,所以连老天爷也收不走他的命。

  让伙计送过去一碗刚出锅的胡辣汤,李野狐仅仅只是回头露出一口白牙,给了老板娘一个灿烂到像傻子的笑容,连声谢谢也没有,就继续蹲在铺子外的门槛上呼哧吮吸作响,老板娘笑骂了声:“白眼狼。”

  秦记油米坊,除了油米,其他跟米相关的几乎所有东西都卖,当然也有李野狐馋了好久却始终没有舍得买一碗尝尝的胡辣汤。李野狐经常在想,那些明知道老板娘一毛不拔,甚至还会缺斤少两的抠门性子,下次还是会死皮赖脸过来的客人,多半是看上了老板娘丰满的屁股,当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用老板娘的话来说,这就是群贱皮子,你不狠狠宰他们,他们反而浑身不自在。

  小聪明的人很多,当潜在利益高于眼前利益的时候,小聪明就会升华为大聪明,却时常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地进了猎人的陷阱。对于老板娘这个老猎手,李野狐还是很佩服的,毫不违心地说,早生几千年,这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气势还有他曹孟德什么事?

  很快解决完馒头,一口喝完剩余的小半碗胡辣汤,李野狐一抹嘴巴,满意地拍了拍肚皮,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蹬上小三轮乘着中午店里客人少,去城外将货拉回来。

  老板娘在身后酥麻地叫了一声:“拉完货,别忘了去接小元。”

  顿时感觉后背被一根根玉指撩拨般的瘙痒,连得心窝子都像爬满了蚂蚁,一个哆嗦,蹬动小三轮一阵风地就消失在了巷尾,汇进了这座城市为数众多的忙碌又渺小的人流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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