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果子狸
裴府的二少爷裴佑璋是个俊朗的少年，丫鬟的通报声刚落地，他就走进来了。
“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吧。”裴老夫人笑道。
裴佑璋立正身子，一抬眼就看到了裴琼和那桌上那盘被吃的乱糟糟的龙须糖。
“哪里来的小花猫在偷糖吃？”裴佑璋挑了挑右眉，略带戏谑。
裴琼被笑地心虚，瞪了二哥一眼，又瞄了瞄祖母，勉强开口：“我就吃了一点，是祖母给我吃的。”
她见祖母还是笑眯眯的，“长者赐不可辞，不吃就是不孝顺。”
说着倒理直气壮起来。
“就你歪理多。”
少年斜了她一眼，拿了个龙须糖吃了，甜的发腻。他略皱了下眉，在小姑娘惊诧的目光中又把盘子里最后一卷糖也吃了。
“祖母！你看二哥……”
“祖母快给她擦擦嘴边的糖丝儿吧。”
裴佑璋打断她的话，转头对裴老夫人道：“待会儿见了母亲露了馅，那怕是一个月的甜酪点心都没了。到时候才要哭呢。”
裴老夫人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他又不喜欢吃甜的。只是糖吃多了不好，孙女儿小孩子家家的没个节制，如果他刚刚不吃，自己磨不过小孙女儿，怕是要让她都吃了那些糖。
故而裴老夫人只是打圆场，“璋儿别打趣你妹妹，她还小，贪嘴些也是有的。”
她慈和地笑了笑，抱住靠在自己怀里的裴琼哄，又问裴佑璋道：“你今日怎么没上学去？”
“先生家里有事，告假几天。”
回完祖母，裴佑璋又用手去拉裴琼的袖子，朝她讨饶地笑。
裴琼赌气不理他，把脸往祖母怀里一埋，“哼！”
“真不理我啦？今日府里来了许多庄子里的农户，有的拉了牲畜来。我见那野孔雀生的又大又好看，特地来找你去瞧呢。”
野生的大孔雀肯定很漂亮，以后还能养在家里，裴琼有些心动。
但刚刚被抢了糖的气还没消呢，她伏在祖母怀里转着眼珠子，没想好要不要去。
见裴琼不回应，看上去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老太太打趣：“就瞧孔雀呀？那有什么好瞧的，当谁没见过世面呢。我们糖糖不去。”
“我这儿中午吃煨鹿肉和獐肉。那鹿筋尤其香，用肉汤鸡汤几遍煨过，再单独取出来，和火腿、冬笋、香覃一起煨熟，撒上花椒面，汤又红又香浓，鹿筋炖的软糯糯的，冬日里吃最合宜。糖糖还是留在这和我一同用饭吧。”
鹿肉不是平常时时可以吃到的东西，冬日里吃也新鲜，比看大孔雀有趣。
裴琼一时有些意动，她抬起脸来看看祖母，又看看二哥哥，刚要开口。
“笨糖糖，那鹿和大孔雀是一起被庄户送来的，祖母这里有，绮景园里就没有吗？中午我和佑瑜、佑瑞还在那儿烤肉吃，你真的不去？”
自己烤肉吃也很好玩，裴琼眨了眨眼睛，刚刚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又改了主意。
她软软地靠在裴老夫人怀里，不好意思地喊道：“祖母——”
裴老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孩子们哪有不贪玩的？
她慈和地笑笑，对着他俩嘱咐道：“我知道你们小孩子家喜欢找新鲜玩。你们兄弟姐妹关系和睦，一起玩闹自然很好。我只说一样，烤肉可以，你们不许喝酒，瑜儿瑞儿还小呢，也不许他们喝。”
“是，祖母，我知道了。”
裴佑璋摸了摸鼻子，有些遗憾自己刚刚让佑瑞偷藏起来的两壶酒。
裴琼不知道哥哥在想些什么，兴致高昂地拉着他往绮景园玩去了。
两人同弟弟们吃了玩了，十分尽兴，老夫人还专门遣人送来几盅山药老鸭汤，嘱咐他们喝了，健胃消食。
太阳正好，裴佑璋送妹妹回老夫人处。两人路过梅花林，梅花上托着未化干净的冰晶，在阳光底下烨烨生辉。
裴琼见了喜欢，上前摘了一枝梅花捧在手里，说是回去献给祖母。
她手上捧着梅花，身上披着大红的麑裘，站在雪地里，姿容昳丽。
裴佑璋向来知道自家妹妹生的好，但冷不防在这雪地里一瞧，她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样子倒像个仙子。
只是她眉目灵动，眼珠儿一转便是一股狡黠意味。看着仙气飘飘，实则是人间娇养的富贵花，娇气又爱闹腾。
裴佑璋逗她，“今日可好玩？亏我有什么好的都想着你，你刚刚还不肯来。下次我们自己玩，不带你了。”
裴琼无辜地朝裴璋眨了眨眼睛，“是二哥先抢我的糖嘛。不过我知道二哥对我最好了，有好东西一定记着我。今日那果子狸可好吃呢。”
想着刚刚那果子狸的滋味，裴琼不由得又有些嘴馋。
“没见识。”裴佑璋随手拔了妹妹花枝上的一朵梅花，边走边道：“今日这果子狸有什么好的？这东西烤着吃没趣儿。”
小姑娘一下起了兴致，“那怎么才有趣？你既然知道，说出来，我让厨子今晚做去。”
裴佑璋摇摇头，“我们家的厨子做不出那味道。京城里新开了一家店，那店里的厨子极擅长做野味，做的果子狸我至今难忘。”
这几个月关在家里，满府里能玩的都被裴琼折腾了个遍，早就腻烦了。
听二哥说的那样玄乎，裴琼一时间好奇极了。她嘴里不说想去那家店，只是扑棱着眼睛朝二哥笑。
裴佑璋装作没看懂她的意思，故意问道：“糖糖很想吃吗？我让人抄份菜单来，点了菜让小厮去买回来就是了。”
见二哥不搭腔，裴琼垂下眼尾，可怜巴巴地撒娇，“二哥，好二哥，天底下最疼糖糖的二哥，带糖糖出去吃吧。糖糖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裴佑璋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问她：“你为什么好久没出去玩过了？上次花灯节带着你出门，不听话到处乱跑，差点走丢了，我和哥哥被罚跪了三天祠堂。你自己忘了？”
裴琼想到自己之前贪玩乱跑的事情，还连累两个哥哥被罚，一时间心里有些羞愧，怂怂地闭上了嘴。
但裴琼心里还是想着出去玩，第二日一早，她早早地起来就去找了二哥。
裴佑璋这几日没上学，天天被妹妹缠着。她还破天荒地缝了个歪歪扭扭的小荷包送给自己。
讨完自己喜欢，又要哭诉委屈，说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爹娘就不许她出门玩了，自己呆在府里有多少多少无聊。最后还发誓说如果哥哥带她出去，一定乖乖听话绝不乱跑。
一套儿撒娇卖乖的活都做全了，家里任谁也磨不过裴琼的，她百试不爽。
而裴佑璋虽然性子跳脱，却向来疼爱妹妹，最后同意了。
一日，趁着父亲母亲出门做客去，裴佑璋让裴琼换了男装，带她从小门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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