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王擂台

　　夏夏垂下眼帘，密长的睫毛在莹白的脸上，投下了两弯淡淡的弯月弧。她也心有牵挂，一直默默，众里寻他......

　　不知何时，阿波罗入驻了她的心。一眼就能分辨，大祭司不是他。虽然，数据相仿。

　　在尚弟的眼中，大祭司和厄洛斯也有六分相像。没准，就是阿波罗和厄洛斯的先祖......

　　眼下，要吃他和夏夏。

　　两只河妖是偶然捕获，非节日、庆典。祭司在祭坛上祭告一番即可，然后按照传统仪式宰杀，并放进广场上的大鼎中炖煮。煮熟的肉由上冯殷民们一起，分而食之。血，乃生饮。

　　妖血混酒，赏给最勇武的殷民。

　　在广场北的土堆祭坛上，大祭司披头散发，左手执槐木权杖，权杖头上挂着一只刚宰掉的黑鸡，右手沾血，作兰花指，不时弹向祭坛正中的一口火塘上空。整整蹦跶了九圈，并且念念有词。

　　大致意思：吾，沃丁。天命玄鸟血脉，拥有不死之身。上告天神，祖神，山神、河神......万物之神。商祖契，乃火神。

　　殷商之前，帝巫合一。

　　原来，大祭司就是殷商第五任天子，沃丁。

　　沃丁带着八大臣视察民情，正好巡视到上冯方国。商王朝并非后世天下一统，而是河洛流域的部落军事联盟共主。天子既要教化子民，渔猎耕织，还要带兵打仗。巡狩方国，大辟天下。

　　恰遇上冯商队捕获河童，沃丁便褪下帝王服，兴致勃勃地换上了祭司袍。

　　上冯王也是祭司。大祭司来了，他就只有靠边站。与沃丁随行的八个大臣，守候在行宫门前，敬佩不已地赞叹道，“吾王愈发丰神俊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祭坛边上放着的木制囚笼里，尚弟盯着大祭司浑身上下挂着的佩玉，也是眼神发亮，嘴里不断发出惊叹，“哦天。哦次奥。哦哦哦全是古董哇哦。汤姆哥说根据物质不灭定律，九幽秘境里的宝贝，实物离得再远也存在哦......”丝毫没有，身为一个祭品的觉悟。

　　夏夏收回放在大祭司身上的目光，看向祭坛下千余殷民。殷民尚白，但不包括奴隶。奴隶不是人，皆为粗麻褐衣。她一路默数过来，奴隶数量是殷民的五倍。平均一个殷民，拥有五个奴隶。

　　上冯近万人，属中等方国。田间、地头，劳作的都是奴隶。山上隐约采矿、伐木，放牧牛羊。

　　牛羊在宰杀前也要祭告天地。

　　祭坛上，大祭司絮絮叨叨，半天，才问出目的。

　　“男女河童，可杀否？”

　　然后，大祭司徒手自火中引出一物，“啪嗒！”一声，摔在祭坛上。

　　祭坛下，殷民们顿时兴奋起来，一齐振臂高呼，“杀！”“杀！”“杀！”

　　沃丁大帝问得委婉。子民们却很直白。兴奋呐喊，河童快现原形。河童就是河妖。妖，自然是化形为人。以往大祭司作法后，妖怪就会现出原形。可杀，便可吃。

　　妖血是上品。凡血已不能满足，殷人对力量的渴求。

　　奴隶们吓得发抖。生怕殷民们激动起来，顺手一矛，扎进他们的脖子。看血花飞溅，增添刺激。

　　祭坛边，囚笼中。尚弟、夏夏：“......”心中万分抱歉。然并卵。知了没有一只妖怪。

　　祭坛中央，实际上很象一个地灶台。火中取出那物，也像烤红薯。实际上烤的不是鼋甲，就是牛骨。祭司依照甲骨上烤出的裂纹，进行占卜。

　　“？”

　　大祭司神情十分意外，死盯着牛肩甲骨上的裂纹昭示：竟不是河童，而是，天人。

　　两只河童都没有现原形。殷民们兴奋中断，沮丧失望。

　　尚弟忍不住暗笑。汪星人的暗属性，他倒是想现一个来给大家看。可惜，不能外放。夏夏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大祭司手里那只垂死黑鸡，一下子松手，连扑带飞，活蹦乱跳的跑了。这应该是个好兆头，玄鸟被大祭司放了。

　　玄，是黑中带赤。殷红，也是黑中发红。玄鸟放血不死，人亦可活。

　　不过，台下愚民，包括囚笼中的夏夏和尚弟。皆不知，大祭司是如何看出来，河童是天人......

　　沃丁大帝，就象犯了错的孩子，毫不掩饰懊恼。卜辞显示天外来人，那么，就是天人。当今还没有外星人之说。吃河妖能增长王者神力，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吃天人，天神则会降下惩罚。要知道，天子就是天神之子，也是天人。

　　不管纣王是否傻傻地，向女娲娘娘求过爱。总之，他敬神的背后是渎神。同样是为吃，纣王连女娲娘娘都想吃。结果，断送了祖宗基业。纣王是商王朝第三十二任天子，帝辛。

　　事实上自封神战之后，神鬼都隐入深山大泽，没有一个再现世。可知，也怕被人吃。

　　妖怪与天神本质上并没有区别，都是精神能量体。“天人”，自然也一样。沃丁大帝是有记忆的精神分体，存在于在九幽秘境之中，并且，永无下线。要么，就灰飞烟灭。

　　“放了他们。”

　　大祭司挣扎到最后，终于放弃了。

　　河童变天人，当然就吃不成了。然而，仪式并没有结束。天子来了，要举办宴会。大祭司离开，上冯祭司，接着上祭坛，祭告杀牛、杀羊。

　　尚弟和夏夏被放出了囚笼，邀请至沃丁的行宫。

　　行宫院内，露天木地板上。沃丁及八大臣，尚弟、夏夏，分宾主，跪坐主人左右。天人在左，大臣在右。凳子，自是还木有发明。

　　“吾，欲与汝二人，结契。”

　　沃丁换回帝王服饰，温文尔雅，坐在主位上，手指灵巧地打了两个绳结，赠给尚弟和夏夏。天人是一对，这是他对两名“天人”的补偿。绳子是花绳，鲜嫩的槐花串，编成的花结。精致玲珑，花瓣晶莹中透着金黄。

　　这个花结只有天子才能解开，可用于向他提任何要求。

　　淡淡的永恒芬芳。

　　这可是莫大的机遇！尚弟狂喜，表情却错愕。“不是吧？”明明前一刻，沃丁还信誓旦旦，要吃了他和夏夏。跟着，他就十分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了帝王馈赠！

　　继而，目光转向夏夏。眼睛闪亮，提那个要求哈？

　　夏夏仰头看向蔚蓝色的天空，无声允了。天空纯净得，就象殷人的情绪。决定吃人时，平静、凶残得令人发指。决定不吃时，同样，理所当然。知了人一样，没有任何解释。

　　“绚王陛下。”尚弟坐正身子，坦坦荡荡，交回一枚槐花绳结，“我同伴，还有两人失联。”之后，他形容了厄洛斯和波少，“......着装和我一样。”

　　白色休闲，天人之姿！

　　天人的话，天子自是无师自通。沃丁家姓子，他名绚。臣下皆称绚王，就象称呼纣王。

　　沃丁当即许诺，“吾遣人同汝二人去寻。”转头问一旁，跪坐最近的那名臣下，“咎单，汝可同往朝歌？”

　　朝歌乃殷人圣地。也是九幽秘境交界处，最好找人。上冯有个传送点。

　　“若。”咎单应道。他是沃丁大帝的辅相。不过，他又道，“吾主空桑事毕，七日后即封神战。”帝师伊尹病重，沃丁要在空桑祈福，行空桑汤誓。

　　封神战是帝王擂台战，每月上旬，在朝歌举行。参加擂台战的皆为帝王，或代表帝王的人。

　　一争，九幽之主。

　　“今有子受，吾不参与。”沃丁坦荡地说道，“吾，武不及子受。”

　　子受，乃沃丁的么么么么么孙，纣王。帝辛。

　　端的是，十分勇武。

　　八个随行大臣，围坐地板上，一时议论纷纷。刻意说给两位天人听，怂恿之意明显。牧野之战时，纣王一人对八百诸侯，依然发起冲锋。最后不敌，逃回鹿台自焚而亡。

　　“他活着，姬发取不了他的首级。”

　　“至今，小受仍在追杀姬发那小子。吾算之，已逾千年。”

　　“小受......”尚弟默了。那不就是，调戏女娲娘娘的商朝末代天子......

　　夏夏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何止千年，三千年都不止。

　　“听闻姬发报了名。子受必前往。”

　　大臣们七嘴八舌。当然，也没忘了吹嘘自家主子，“吾主乃太甲之子。天命玄鸟嫡血，拥有不死之身。子受还算不上勇武，最勇武的是子昭。”子昭，就是武丁。

　　武丁大帝也很有名，“中兴之帝。”尚弟微微偏头，解释给夏夏。

　　沃丁的臣子们，一发不可收拾。

　　“吾主子绚。绚，乃白帛绣白云。”“实乃隐帝。”

　　“哦！原来是隐帝，难怪......”尚弟点头，偏头又对夏夏说道，“难怪，少见记载。”

　　夏夏点了点头。真够隐的......

　　大臣们暗中警惕，面面相觑，牝鸡司晨既视感。天人，也无法摆脱么......

　　偶然的一场相遇。没有过去未来，再来，也不会重现。

　　九幽秘境，重复概率只有十万分之一。

　　帝王擂台，也永无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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