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抉择
精瘦囚犯愣了愣神，抚摸着脸蛋，疯癫似的笑道：“没射中！没射中！”
咻！
又一支羽箭袭来。
正中精瘦囚犯喉咙，精瘦囚犯栽倒在地，身旁几个伙伴上前搀扶时，已经没救了。
司徒睿、胖子、小薰三人，急忙躲藏到街边，一支粗木桶后，警惕地观察着前方。
“对方好像，只有一副弓箭！”司徒睿沉吟道。
一道霹雳，突然从天而降，照亮了夜空。
轰隆！
咻！
伴随着雷鸣声，又一支弓箭，飞驰而来，打在木门板上，门板旁两名囚犯，侥幸得活。
“那里！”司徒睿伸出右臂，指向前方，街道侧一小楼，二层窗户，开了小缝，赫然有一双栗子色眼睛，在悄悄观察动静。
“哪儿？老子怎么看不见？”胖子眯着小眼睛，细细观察一会儿，视野内一片漆黑，全然不见司徒睿所说小楼小窗。
司徒睿见胖子一脸迷茫，寻思这货多半是小时家里贫穷，忍饥挨饿，患了“夜里盲”。
这病穷苦人家孩子，多半都有，司徒睿从小大鱼大肉，虽然体质一般，夜晚视力却极佳。
“跟我走！”司徒睿想明白所以，不再多言，对着胖子招了招手，由小薰扶着，三人摸到街巷另一侧，躲进弓箭手盲点。
两人就近招呼着几个囚犯，蹑手蹑脚，摸到小楼下。
司徒睿探起脑袋，透过木门洞，向内张望。闻见屋子里，一阵稻米想，布袋木桶等，堆放得尽然有序。
“应该是一家粮油铺子，”司徒睿低下头，压着声音，对身旁几人言道：“正好，抢到油，给那位小哥洗眼睛。”
“还可以抢些粮食，逃出城不怕饿死。”胖子补充道。
砰！
胖子当先，一脚踹开店门，几名囚犯，一拥而入，奔向二楼。
“啊！！！”一个白花花的女人，穿着红肚兜，尖叫着从二楼滚下。
“诶哟！我草！”打头阵的胖子，只觉眼前一黑，抱着丰满女人，滚雪球一般，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可怜胖子身后，另两个囚犯，生生充当了一回肉垫。
噗通！
小楼正门口，传来声响，还未上楼梯的司徒睿，回身见一胡人，穿着素白睡衣，半躺在雨水中。
小薰快步上前，匕首伸出，架住胡人脖子，将这厮押回了小楼。
众人简单搜寻一番，见小楼内再无旁人，便将饥肠辘辘的众男囚女囚，都唤进来，吃口热食，稍作休整。
仅穿红肚兜的丰满女人，见冲进屋内的，都是汉人，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断断续续的向胖子等人，哭诉遭遇。
原来这胡人，本是这家粮油店老板低价买回的伙计，匈奴联军打进蒲城后，趁着治安混乱，胡人伙计杀死老板，摔死小孩，霸占了店铺和老板娘。
众人听得老板娘遭遇，也不多言，默默将胡人擒去小楼后院杀了。
小薰带着几个机灵女囚，取来净油和干毛巾，为呼延彰擦拭眼睛，将石灰洗尽；
又烧水热刀，将几个重伤囚犯，身上的箭矢取出，动作娴熟从容。
最后再为司徒睿等轻伤员，包扎伤口，用两双筷子，将司徒睿的断臂束住。
“小薰姑娘学过医？”司徒睿胳膊生疼，没话找话，柔声问道。
“嗯…家父是县中医官，小薰自幼随家父，学得浅薄医术。”小薰屈身在司徒睿身前，低着头，细心包扎伤口。
“嘶…”司徒睿疼得龇牙咧嘴，但在女孩子面前，不好表露，强做镇定：“可是…县中药局的兰医官？”
小薰抬起头，神色激动的望着司徒睿，大眼睛眨呀眨的：“公子认识家父？”
“去岁蒲城突发伤寒（瘟疫），吾等众多子侄辈，曾与兰叔父一起，筹措药材，救济灾民”司徒睿正色，向着兰熏行了个半礼：“不知兰叔父…”
说未出口，司徒睿就觉不妥，小薰都已经被关在牢里了，这兰老爷子能好吗？
“家父被胡军捉去，充作医官了”小薰替司徒睿包扎好伤口，绑上筷子固定，虽竭力隐藏，美丽的大眼睛，却噙着泪：“想来胡兵不会拿他怎样。”
说罢，不待司徒睿安慰，轻巧起身，言道：“大壮哥伤得很重，箭头也拔不出来，恐怕…”
大壮腹部，中了一箭，不似其他囚犯，所受多为穿透伤，大壮伤处，箭头深深陷入脏器之中。
贸然拔出，可能要了大壮性命；箭头往前推，更有可能伤害脏器。
司徒睿与胖子，蹲在临时床榻旁，盯着大壮，神情凝重，大壮已经开始发烧，说胡话。
“小薰，大壮还有救吗？”司徒睿暗暗吸一口气，平和的向小薰问道。
“眼下，只有冒险，将箭头推出，或许…”小薰目光闪烁，握紧拳头，犹豫道，她虽跟随父亲学医多年，但对治疗外伤，经验还是太少。
“救…”大壮嘴唇发白，喃喃道。
“大壮，你大点声。”司徒睿与胖子凑过耳朵，贴到大壮头上。
“救…老…爷，”
胖子一把抓住大壮胳膊，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你个大傻子！”
司徒睿胸口一紧，他本伤得不轻，再也承受不住情绪波动，颤颤悠悠的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上，不让自己咳出血来。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司徒睿心头。
救老爷，救老婆，救小蕊，这些意念，让司徒睿拖着残躯，纠结上百囚犯，折腾了大半夜。
杀了很多胡兵，牺牲了很多人，却连亲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去救？
大壮意识模糊，喃喃几句，又昏睡过去。
“司徒，做决定吧！今晚你若要救老爹老婆，俺和几个弟兄，就算死在城里，也绝无二话！”胖子伸出袖子，摸了一把鼻涕，站起身，喊道。
小楼内，围坐着几十个囚犯，原本叽叽喳喳，像麻雀屋一般，面对胖子突如其来的表态，一时间都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司徒公子，做决定吧！老汉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怕什么鸟胡贼！”白发老汉紧握哨棒，起身附和道。
“司徒公子，做决定吧！”小薰也抢声喊道。
这个临时团伙，并不团结。
但有三人带头，一时间，大半囚犯都站起身，表达对司徒睿的支持。
“老子不同意！”
突然，一个黝黑汉子，兀自窜起，大嗓门厉声喝道。
又是内讧？
司徒睿只觉呼吸困难，人心齐，泰山移，可人心，总是不齐…
众人目光，集中在黝黑汉子身上，司徒睿认出，这汉子是篾匠的伙伴。
黝黑汉子也不退缩，对着司徒睿拱拱手，行了一礼：“司徒公子，我敬重你，你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如果单是我老孔一人，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我绝无二话！”
老孔与篾匠几人，作战勇敢，是囚犯中的主力，要说他贪生怕死，那是不可能的。
“但眼下，带着这么多女囚，又有十几个病号，这些人，都把性命，托付给公子你…”老孔言语陈恳，再次对着司徒睿一拜：“况且，咋们仗着天黑雨大，还可以占得几分便宜，若是雨过天晴，胡人反应过来，堵住四门，到时候想出城都难！”
司徒睿缓缓起身，尽力掩饰疲态，沉声道：“孔大哥说得在理！城门被堵，我等断无生路，我意已决，先随兄弟们打下城门…”
话还未说完，司徒睿只觉眼前一黑。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直直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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