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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冬夜的北燕城,寒气如剑,冷风似刀,杀伐下的炭火微芒,仿佛年迈的老人,风烛残年。梁靖佝偻着身子,像一个小老头,依偎着炉前暗红的温暖。

  玄悲坐在他身旁,睡意袭来,令他的圆滚滚脑袋频点,勉力支撑。

  说好的防备李子晴,你是头猪嘛,这么能睡!

  梁靖羡慕的看着玄悲,可惜自己毫无睡意。百无聊赖时,隔壁屋的窗户被人推开,他心中一喜,原来她们还没睡。梁靖跳起身,走到窗户旁,察觉有一道身影,从隔壁跃出,这人必是蓝幼羽,林壹晗没有这身手。

  此刻将近子时,梁靖好奇心大起,猫着腰隐匿气息,轻轻推开窗户,顺着蓝幼羽离开的方向,远远的坠在她身后。

  城郭的密林落尽枯叶,踩上去咯吱作响。蓝幼羽轻功了得,奔跑中发出的沙沙声细不可闻,梁靖真气被封,轻功远不及对方,又怕自己被发现,只能蹑手蹑脚。一来一往,不多时,他就再察觉不到蓝幼羽的踪迹。

  梁靖哆嗦着前行,思忖着她这么晚出去,一定是被自己的提议打动,准备趁夜黑风高,去闲云山庄偷剑。

  想知道此处,梁靖怨气横生,这女人嘴上不要,行动起来倒是果断,只是为什么不喊自己一起去?

  旋即他不再藏踪匿迹,加速奔向闲云山庄。梁靖跑了没到一里地,刹那感觉身后有剑气袭来,那一道剑气飞快,他还来不及转身,一把冰冷的剑,已经架在他脖颈上。

  这把剑,名叫太白。

  蓝幼羽比冬夜更冷的声音问道:“你跟踪我?”

  梁靖不满道:“偷剑的主意是我想的,你自己去闲云山庄,简直没半分义气。”

  蓝幼羽道:“你想跟我抢?”

  梁靖怒道:“你就是小人,我早说过要帮你,又怎么会惦记它。再说,你不仁,老子不能不义。”

  刹那间寒光闪动,剑身如戒尺,啪的拍在梁靖头上,蓝幼羽冷声道:“你在谁面前自称老子?”

  梁靖转身嬉笑道:“嘿嘿,这事要怪玄悲。”

  蓝幼羽收剑还鞘道:“再乱叫,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梁靖欺上前去,谄媚道:“不敢啦。”他拉起蓝幼羽的手,道:“月黑风高,杀人夜。就算不杀人,偷把剑还是很应景的。”

  蓝幼羽笑道:“真要去?”

  梁靖奇道:“那我们这么晚出来干嘛?”

  蓝幼羽歪头琢磨,白天梁靖对那个靳步谷说话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她脑海,于是她笑道:“没什么,我吃的太饱。”

  梁靖听她学自己的话,皱眉道:“你才是真正吃饱了撑得。”

  咚咚咚三声,蓝幼羽用食指指节敲着梁靖的木鱼脑袋,道:“我就猜你会犯贱。”

  梁靖揉着头不满道:“你故意的吧!”

  蓝幼羽点头道:“对啊。”

  梁靖开口道:“老……”这句老子和你拼了的第一个字刚出口,蓝幼羽已经用手掐住他的后颈,他缩起脖子顺势道:“老这样打我,会变笨的。”

  林间顷刻间回荡起蓝幼羽的笑声,顷刻间又止住,她怀中还留着一封信,一封仍没有被体温驱尽寒冷的信。

  蓝幼羽看着梁靖,有这说不出的亲昵。可惜,天一阁没有这么好玩的死小孩,她这样想着。

  梁靖见她敛起笑容,道:“再不去,天快亮啦。”

  蓝幼羽懒懒转身归去,回道:“无聊。”

  梁靖奇道:“不要那把剑啦?”

  蓝幼羽道:“嗯。”说着她拖着步子,往北燕城方向走去。

  梁靖却没有跟上,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一种可能,所以他没有迈步。

  蓝幼羽回头道:“还要去?”

  梁靖装作不经意道:“那你呢?”

  蓝幼羽沉默的身影没有停留。

  梁靖气恼,老子很稀罕么?他没有追,等他回到客栈时,玄悲睡得鼾声四起,他不禁心生羡慕,四大皆空的人,还是很开心的。他摇摇头,玄悲算不上四大皆空,但至少没心没肺,也蛮好。

  这一夜,梁靖心思深重,只睡了两个时辰。冬夜漫长,清晨来得比夏日迟,天将亮,隔壁就传来林壹晗的呼喊声。

  玄悲误以为李子晴来袭,睡眼朦胧的跑到隔壁,喝道:“怎么呢?”

  林壹晗道:“蓝姐姐不见了,她的行囊也没啦。我醒来时,只看见这个。”说着她指向桌上的一个钱囊。

  梁靖打着哈欠道:“她昨晚走了。”

  林壹晗奇道:“闲云山庄还没那把剑的消息呐,她不要啦?”

  梁靖道:“她不要了。”

  林壹晗道:“怎么啦?”

  梁靖恼道:“我哪里会知道,这死女人抽了什么邪风。”

  林壹晗道:“我要告诉她,你背后说她死女人。”

  梁靖佝偻着肩,回房路上道:“随你。”

  玄悲眨着眼睛,对林壹晗小声道:“他对那娘们怨气很深呐。”

  林壹晗冲他瞪眼道:“你说话真难听。”

  玄悲无辜道:“老子实话实说的”

  林壹晗道:“我是说这个嘛?我是说那……”娘们两字含在她嘴里半天,怎么也说不出口,哼道:“不理你啦。”

  玄悲一愣,老子又怎么了?

  三人在北燕城一连找了数日,直到闲云山庄召开英雄大会,也没有找见程若潇。梁靖满腹牢骚,要不是程若潇不见人影,自己早就随蓝幼羽跑了,哪里还会困在北燕城。他丝毫没考虑到,蓝幼羽会不会带着他一起北上。

  三人没有察觉到,这几日,滞留在北燕城中的江湖中人,不知不觉间,少了许多。

  又是一日寻找无果后,三人归来后,正商讨着下一步打算。嘈杂中,只听有人道:“闲云山庄明日大宴天下英雄啦。”

  又一人道:“你听谁说的?”

  那人道:“城门外竖起好大一块招牌呐,估计是和左丘修明的佩剑有关。”

  在众人纷纷应和声中,梁靖小声道:“明天我们也去,如果再找不见程师叔,回头让我爹把他清理门户。”

  林壹晗同样怨道:“叶叔叔也是,那么久都没回来。”

  第二日,闲云山庄可谓人头攒动,高手云集。三人趁乱混入庄内时,山庄的习武场内,已有数百人,庄主霍千行,正站在场中早已搭好的高台上。

  这高台有三丈高,最上头还横陈着两尺粗细的硕大梁木,梁木上缠着一道道红绸做装饰。可见闲云山庄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

  梁靖四处打量,发现那日偶遇的南轻尘与大头怪人,还有丁先生一伙人,都齐聚在此。可他打量半天,还是没看见蓝幼羽的身影,心里不由失落。

  玄悲面色凝重,贴在梁靖耳边道:“有那个娘们的气息。”他口中的那个娘们,自然指李子晴,

  梁靖感受片刻,道:“我没感觉到,是不是你的错觉?”

  玄悲认真道:“绝对不会错。”

  梁靖再次四下打量起来,林壹晗见他二人东张西望半天,也小声问他道:“我没找见叶叔叔和程哥哥呐。”

  玄悲念念不忘防着李子晴,此时他抢先回道:“他要是没来,我们一会就走。”

  正巧此时,靳步谷也瞧见梁靖,欣喜跑过来问道:“你今天吃的饱么?”

  梁靖看见大头靳步谷,也变得很头大,正事没半点着落,又遇见这根搅屎棍,他无力道:“每次看见你,我都很饱”

  随后赶来的南轻尘只笑着对梁靖点头,也站在一旁。又不多时,只听:

  咚……咚……咚……

  沉稳浑厚的鼓声响起,人声鼎沸的山庄,渐渐安静下来,霍千行站在高处,声音洪亮道:“诸位大侠大驾光临,令闲云山庄蓬荜生辉。”

  接着他直接道:“敝人霍千行,数月前因缘巧合,侥幸获得一把神兵。霍某深知德才有亏,不敢令明珠蒙尘,所以斗胆请诸位前来商议,希望诸位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大侠,执掌神兵。”

  台下有人喝道:“怎样能称得上德才兼备?”

  霍千行正色道:“自古武无第二,诸位大侠的一身功夫做不得假,手上功夫亮出来,立分高下……”

  此话不虚,行走江湖,你有怀中剑,我有鞘中刀,不需要谁服气谁,只要比划两下,功夫深浅不言自明。

  霍千行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只是这个德字嘛,霍某以为,德有大小之分,小德无愧于道义……”

  又有人打断道:“那大德呢?”

  霍千行道:“大德无愧于江山社稷。”

  左丘修明本是江湖中人,他的这柄剑,横看竖看,也与江山社稷扯不上半分关系,可霍千行这番言论,多少有几分谄媚权贵的意味。于是这话才一落地,台下顿时议论纷纷,不多时,一个声音哂道:“想不到霍庄主出身草莽,却心怀天下,倒是块钻营为官的料子。依我之见,不如把剑拿去换个一官半职,还叫大伙来干个鸟。”

  霍千行抬手下压,笑道:“说话的这位英雄,可是沈言志沈大侠?”

  沈言志见他当众叫破自己姓名,坦然道:“正是在下。”

  霍千行道:“沈大侠惩奸除恶的美名远扬,霍某久仰。”

  沈言志:“不敢当,但沈某的确做不出弯腰事权贵的谄媚事。”

  花花轿子众人抬,霍千行言辞间对沈言志多有吹捧,沈言志毫不领情,依然出言讥讽。

  霍千行并未恼怒,道:“当今世上,残暴之徒横行,不知沈大侠可否愿意出手除恶?”

  沈言志仰头自得道:“这是自然。”

  霍千行颔首点头,朗声道:“自三皇五帝以来,中原便是我汉人故土,谁曾想百年前,鲜卑贼周侵我汉室,横行中原,逐汉人正统于江南。如此说来,这大周皇室,算不算天下第一残暴之徒?”

  沈言志闻言一窒,霍千行刚才言辞还有谄媚之意,怎转眼间又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一愣神的光景,他竟不知如何应对。

  在这档功夫,沈言志身旁的丁先生,紧皱眉头道:“大周是东胡后裔,而东胡有是炎帝一支,自古为华夏一员。大周尊崇周礼,推行儒道,不仅如此,大周数十年来,抵御北狄,抗拒西戎,力保华夏传承,怎能算残暴之徒。”

  霍千行循声查探,只见出言之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样貌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他问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丁先生道:“太乙仙门,丁朽。”

  话未落地,众人忍不住向丁朽望去,那些隔得稍远一些的人,不惜暗中运转真气,使出轻功跳起,希望能一睹丁朽的真容。

  终南山的太乙仙门,不愧五大门派之一,果然名望盛隆。

  霍千行眼角微跳,这老头好大的来历,他不动声色,缓声道:“太乙仙门名不虚传,想不到在溜须拍马的修行上,也远超常人。”

  不少人听到霍千行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闲云山庄在江湖中的地位,能算上二流,霍千行就应该偷笑了,他哪来的底气去讽刺太乙仙门?他得到的一把佩剑罢了,就算是左丘修明复生,也不敢出此狂言呐。

  丁朽下山多年,提到太乙仙门四字,众人无不肃然起敬,所以刚才霍千行问他性命时,他才会将师门一起抬出来。谁曾想换来对方□□裸的嘲讽。

  霍千行又道:“敢问丁先生,您是胡人还是汉人?”

  丁朽眉头紧锁,他正琢磨霍千行的动机,于是随口回道:“汉人。”

  霍千行不给他喘息机会,紧接道:“贼周占我山河两百年,江南百姓无不翘首北望。天底下没有两家汉人,终究是血浓于水,丁先生修行多年,怎会看不明白。”

  此言一出,不少汉人竟有些意动,不由自主频频点头。

  玄悲眉头紧皱,望着霍千行,小声对梁靖道:“他身上有那娘们的骚气。”

  梁靖笑道:“你属狗么?鼻子真灵。”他脑中念头转动飞快,怪不得前几日李子晴气息消失,原来她来到闲云山庄。

  按照蓝幼羽的说法,魅惑是李子晴的看家本领。既然霍千行被她魅惑,那山庄内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山庄的大门紧闭,又被人插上敦实厚重的门闩,不说旁的,那门闩宽两尺厚一尺,将大门牢牢锁住,这架势不像防外人闯入,倒像是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梁靖看在眼中,拉起玄悲和林壹晗,小声道:“咱们往后院走。”

  靳步谷看着他们挪动步子,好奇道:“你们干嘛?”

  梁靖睨了他一眼,道:“拉屎。”

  靳步谷真挚道:“那祝你们拉的顺畅呐。”

  林壹晗羞怒得脸色通红,怒道:“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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