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飞跃死涧
在山间休整到入夜,在瞭望塔探照灯的指引下,柳期穿过不见五指的密林,终于到达四安西部边境的死涧边缘地带。
是夜东风,圆月高挂。
尚有百米距离,便能感受到死涧充满生机又令人窒息的气息。
这是附近最高的山头,然而山顶岩石裸露,地势相对平坦,正适合百米冲刺。柳期早些天就踩过点,此处死涧宽约一里,地势高过对面陇水不少,依靠滑翔机抵达对岸不成问题。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飞跃死涧,计划周密,心里依然没十分把握。
柳期缩在密林边缘阴影之中,观察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瞭望塔上扫射的灯光,无声数秒,确定光照间歇时长没变,才开始组建滑翔机。
滑翔机很简陋,也就是两块厚雨布、几根竹竿和麻绳,和记忆中充满高科技材料的模样简直判若云泥。不过这已是柳期所能找到的最合适的材料了,偷偷试了几次,性能足够用。
不一会儿,一架翼展三米的滑翔机已然成型。她反复确认绑紧了麻绳,双手抓着横杆,举杠铃一般将滑翔机顶在头顶,酝酿着异能,等待瞭望塔射灯扫过。
右腿铁烙般的灼痛感尖锐而清晰,一股热流瞬间涌遍全身,带来难以言喻的狂躁力量。
探照灯扫过前方,照射轨迹正好与对岸陇水瞭望塔上扫射的灯光打了个照面,两道光束好似两个陌生邻居不经意之间的对视,一触即退,各自望向别处。
就是现在!
身材瘦弱的她蓦然间已炮弹般的速度冲出,圆月照耀下,在身后留下一道淡淡的烟痕。
也就是眨眼的时间,柳期冲到死涧边缘,右腿猛力一蹬,跃上死涧半空,黑色的剪影仿佛一只冲向月亮的老鹰。
生机满溢却又令人窒息的感觉愈发浓烈,就像有一回她工作之余难得游览森林公园时,产生的醉氧现象,但又远胜之,令人心生逃窜的冲动。
一里路,五百米距离,若是放在陆地上,她有把握在探照灯回扫之前到达。可依靠滑翔翼的惯性速度,估计半空中就会被瞭望塔上的警卫发现。不过无妨,对方回调灯光、瞄准射击的功夫,足以让她抵达对岸。
心里有数归有数,该小心依然得小心,不然老天爷分分钟教你做人。休眠醒后一年来的遭遇,让她早已明白这一点。
果不其然,耳边猎猎风声中,一声砰响炸入耳膜,令她瞬间寒毛耸立。
射击声!
下意识地,她身体快速向左侧偏移数寸,受力不稳的简陋滑翔翼立时摇晃起来。
掉下死涧也是死。柳期惊出一身冷汗,忙稳住身形。
子弹没射中……不对,她甚至没有感受到子弹擦身而过。射击声只响起一下,说明这是一把□□。既然是狙击手,射击偏离程度不应该这么大……这颗子弹不是射向她的!
她迅速扫视四周,在下方找到一抹极淡的蓝光,隐约能看见一个黑影。
什么狗运气!
柳期暗骂。倒霉碰上偷渡者不说,这衰货居然还被狙击手埋伏了。
那抹蓝光飘摇不定,那名偷渡者似乎中弹,但坚持着摇摇晃晃地调整角度,向上飞行,距离柳期越来越近。
一个念头闪现,柳期单手抓竿腾出右手,从腰间摘下一头包裹着铅块的麻绳,空转几圈,猛地抛向偷渡者。粗制滥造的飞石索精准缠住了对方脖颈,还未及反应,整个人便被攥着绳尾的柳期拽偏几分。
与此同时,又一声砰响在寂静中炸开。
第二发狙击弹,落空!
情急之下救了人,柳期自己的滑翔机却更加倾斜,歪歪扭扭地冲向死涧深处。
连续的两声枪响终于惊醒四安和陇水瞭望塔上的警卫,四盏探照灯反复扫射两轮,最终锁定住死涧上空的两名偷渡者。
“射击!射击!”
警卫们的怒喝隐约传来。
卧槽尼玛!几盏大灯照着,这不是活靶子吗?!你们眼聋耳瞎吗,不知道去找狙击手吗?!
柳期暗骂着,凝神催动异能,将感知能力提升到极致。托探照灯的福,她看清了另一个偷渡者的模样。中年男,穿着当下稀罕的冲锋衣,背上是一台形状古怪的机器,机器尾部闪耀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若不是在这种情境下碰见,倒真像极了记忆中的驴友。
驴友一手抠着脖子上的绳索,一副上吊自尽又后悔了的衰样,一手捂着胸口,想来是中弹之处。
“别傻愣着,快用你的飞行器!”她大喊。
声音回荡在死涧上空,连续的射击声响起。柳期只觉全身毛细血管都化身为警铃,拼命催促她闪避闪避。她瞬间化身单杠运动员,全凭身体感知辗转腾挪。子弹倒是躲过了,可一番折腾下来,滑翔机失去最后一点平衡,快速向死涧下方的崖壁撞去。
“踩油门啊!”
滑翔机俯冲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驴友脖颈上缠绕的绳索松了一些,令他终于喘了口气,腾出左手按了一下机器某处。
机器尾部原本浅淡的蓝光瞬间高亮起来,带着他猛地冲向斜上方,继而拉动滑翔机掉头向上,扑向近在咫尺的陇水。
百公里加速时间不到一秒,这飞行器是个宝啊!有这神器在手,飞跃死涧不就是眨眼的事情么?还偷偷摸摸走个U字形作甚?
俩人蓦然加速,两岸瞭望塔在斜侧面射击的情况下,完全失了准头。
须臾间,二人越过死涧,越过陇水瞭望塔,来到一片密林的上空,隐约可望见远处陇水巡逻舰的轮廓。
“喂!飞够高了,变道啊!”
再飞下去又该惊动巡逻舰了。
上方的驴友不见任何动静。
不是吧?在这节骨眼儿晕过去了?
柳期哀叹一声,从腰间摸出一把豁了口的水果刀,比划了一下绑在腰带上的麻绳。
“这位仁兄,相信我,天上真的不好,外太空更不好,我就不跟你上天了……”
柳期还没下刀,只觉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腰上绳索猛地抽紧,一股重力拽着她向下坠去。
不是吧?在这节骨眼儿上机器失灵了?
自由落体势能过猛,由竹竿组成主结构的滑翔翼发出一顿劈里啪啦地断裂声。她眼疾手快抓住一片相对完整的机翼,勉力举在头顶,试图让它发挥一点降落伞的作用。
真是倒了血霉了!
驴友一马当先冲进密林,一顿劈里啪啦后,传来砰的坠地声,也不知是不是脸着地。为了防止半身不遂,柳期勉强向一侧曲起双腿,打算来个侧摔。谁知撕拉一声,被驴友撞折的枝桠在她这种坠落速度下,不异于锋利的刺刀,从她的小腿一直划到上衣。
砰!
裤子报废,但成功着陆!
柳期终于松口气,打算就这么趴着死一死,可老天爷并不打算放过她。
有人!
她蓦然睁眼,只觉脸上被轻轻戳了一下,那根手指的主人仿佛吓了一跳,迅速收回。
“哇哦,居然没摔死,难道是树上掉下来的?不对呀,刚刚完全没发现树上有人……”
入耳声音稚嫩中稍带沙哑,像是变声期的少年。
柳期循声望去,只见上方低矮的枝桠上稳稳地蹲着一坨身影。借着树冠窟窿中透进来的月光,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少年。
“喂,小屁孩儿,深更半夜的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干嘛?”
“你才是小屁孩儿,你全家都是小屁孩儿!”少年感到了她的蔑视,“我还没问你们呢,深更半夜的怎么会从天上鬼鬼祟祟地摔下来?”
鬼鬼祟祟?我明明摔得光明正大好吧?
柳期翻个白眼,没再搭理他,自顾爬起身去探视驴友是死是活。手指还没碰到呢,便听见对方发出了轻微的抽气声,仿佛窒息一般。
她这才意识到驴友脖颈上的绳套还没解。
阿弥陀佛,可别好心办坏事啊……
赶紧解开绳套,只听驴友一顿猛咳,而后是深长的恨不得抽光所有氧气的吸气声。
能憋这么久,也是难为他了。
“你怎么样?”
驴友未应声,一边被冷落的少年插话了:“噢我知道了,他上吊自杀,你救了他是不是?”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抬头看看树冠中的窟窿,纳罕道:“不过,怎么会有人去天上上吊呢?这会儿也不会有巡逻舰经过啊……难道,呃,挂在修士的飞剑上了?”
柳期再次送他一个白眼:“你脑洞跟这窟窿差不多大。”
“脑洞?那是什么?”
“咳咳,这位小姐,我们得赶紧走,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驴友终于平复了气息,嗓子嘶哑。
小姐?柳期皱眉:“放心吧,你这个飞行器的速度很快,埋伏你的人一时半会儿追不到这里。再说,这里已经是陇水的地界,他们已经惊动了双方警卫,能不能顺利渡过死涧都是问题。”
“不……咳咳……他们很可能不只是在四安设伏,我们现在不安全。”
“哇哇,你们被人追杀吗?”少年似乎有些兴奋,变换了个姿势,悬在枝桠下方一晃一晃跟荡秋千似的。
柳期瞟了他一眼:“你闭嘴。”
“切!”
“他们是谁?”柳期问道,又反悔似的改口,“算了你不用说,能跨碎土设伏,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我们就此别过好了。”
“喂喂,你这是见死不救吗?”少年继续聒噪。
“闭嘴!”柳期皱眉。
“我偏不……”
“闭嘴,有人来了!”柳期陡然严肃。
少年被她吓住,悻悻地安静下来。
柳期凝神感知着四周环境,右腿上的灼痛感愈发明显,浑身细胞都跳动着告诉她有东西正在逼近。
“怎么这么快?你是不是被追踪了?”
驴友忍着身上剧烈的痛楚:“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异能,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柳期沉默,思考着要不要继续救人。
“我……知……道……藏……哪……里……不……会……被……找……到……”少年双手搭成喇叭状抵在唇边,用催尿一般的气声说道。
“啧,麻烦。”柳期利落地将驴友的胳膊架在肩上,扶起对方,冲少年道,“带路!”
“等一下。”驴友深处血淋淋的右手,掌心涌出一股涓流一般的幽蓝微光,凌空蜿蜒飞过两三米距离,攀上柳期仍在地上的滑翔机残骸。
那股涓流看似水,可片刻间便把滑翔机化为乌有,连一点黑灰都不剩。
柳期神色一凝:“进化者?变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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