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多方汇聚
夜已深，柳期要找的人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漆黑的山中。
下午的时候，有一群巡逻舰黑压压地飞过矿厂，一路向主城去了，想来警卫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林延心下松了口气，但仍然不敢叫喊林睦的名字。
这山里猛兽毒虫多得很，现在又是夏季，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活动了。他行来的一路上就看见了几只豺狼野狗的失手，死状各异，应该是被警卫们打死的。
林延的异能并非力量型，让他关心的人在他背上留下血囊，仅仅是想通过血囊的状态知晓对方是否健在而已。作为一名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他的身体情况和同年岁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小毛病不断，骨头也开始松散。山地起伏，并不好走，他走得很慢。
他摸着树停下，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差几分钟到八点，他已经找了整整五个小时，体力逐渐跟不上了。
林延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冷掉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补充体力。
作为一名低调隐藏了一辈子的变异种，父母已逝，膝下无子，活到这把年纪，身边关心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即使不提他对林娴的情意，林睦那孩子也着实令他喜欢。为了找到林睦，冒再大风险，他都不会犹豫。
略微休息了五分钟，林延从口袋中拿出一团沾了血渍的医用棉花，撕开一小缕，打开灯罩，就着灯火点燃。一缕散发着极淡红光的血雾升腾起来，在空中转了转，依然朝东边飘去。
“这孩子，荒山野岭的，到底跑哪儿去了……”该不会是跑东边境的死涧去了吧？
念头在他脑中一闪即逝。他不敢再耽搁，继续朝前方黑黢黢的密林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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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会隐身，掌握了不少陇水的情报外，在赶路方面，暗影就是个吊车尾。
“你不能再快点？”柳期再一次回头催促。她身后的黑暗中半点人影都没有，仿佛在跟鬼说话似的。
“大……大姐，这已经很快了好吧？”暗影发出要死了似的喘气声，“这种速度可以叫做越野跑了吧？”
柳期不由纳罕道：“你还知道越野跑？”
在这个魔幻世界中，从别人嘴里听见熟悉的世界，熟悉的名词，令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自……自然，我可是熟读历史的。前纪元不是有挺多一帮疯子热衷于越野跑、马拉松，还有什么……对，铁人三项。真是疯子，活找罪受。”
柳期前世没参加过这些项目，但加班之余，回家不算太晚时，她都会去跑个五公里。对于那些挑战人类极限的运动，她不会也没有精力参与，但一直是抱着敬佩的心态看待的。不过自从被赋予了变异的异能，对如今这个魔幻世界有所认知后，前世那些挑战极限的运动确实……有些儿戏又无意义，毕竟异能全开的话，她有信心在半小时内完成全程城市马拉松。
“停下。”柳期突然道。
“怎么了？”暗影嘴上问着，心里却在窃喜，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那边不远的地方有人。”柳期指了指左前方。
“是警卫？”
柳期摇摇头：“不知道，对方速度很慢。”不排除是正在追踪某个线索的警卫。
自打入山，柳期每隔一会儿就要感知一下周围环境，避免被山里的警卫发现。然而一路跑到葡萄岭的地界，都没有感知到警卫的存在，这是第一次发现异常。
暗影这才恍然大悟，困扰了他大半天的疑惑解开了，原来这个女人的异能除了跑得快以外，还能感知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环境？啧，这个技能好啊，碰到任何危险都能提前预警，简直就像预知未来了。
“没事，对方速度太慢了，我们很快就能越过他，你加快点速度。”柳期道。
“啊？能不能多歇一会儿啊……”暗影发出一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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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了能找到的所有资料，对白冶东做了相对全面的了解后，白启向家走去。
他没有催动异能飞行，在需要思考的时候，他往往会选择步行。
陇水主城没有路灯，街面上黑得很，偶尔才有灯光从两侧的小楼中照出。内城是通了电的，居住的往往是有一技之长，能挣到高工分的居民。走出内城后，路边平房里照出来的就是昏暗的烛光，住着用不起电的人们。
黑暗中瞧不大清人脸，一路上鲜少有人和白启打招呼，让他得以不受干扰地沉静在思绪中，思考着这两天，或者说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三个月前，族长白智宏宣布将主事一职交付给二儿子白冶西，该事项通过了白、蒲、齐三氏族长一致表决，白冶西自此成为了陇水掌权者。这件事几乎全陇水百姓都不反对，毕竟一直以来，白冶西的主事能力和人品都备受赞誉。然而当上主事之后，他很快就推出了令人瞠目的外交开放策略，几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反对。
陇水素来被外界视为桃花源，三姓统治者不愿过分压榨普通人类，主张求同存异、和平治理，事关民生方面的政策都颇为宽容，这和绝大多数由进化者统治的碎土几乎背道而驰。两百年前，齐、蒲两家管辖之下的陇水在外交方面也曾一度开放，其时发生了很多治安方面的乱象，不但外来人员肇事者众多，连本地居民都开始不安分起来。
裂变纪元108年点兵之变后，叛逃四安的白氏先祖白奕天加入陇水，在他的极力主张下，陇水宣布封闭外交，关起门来自家过日子，才有了陇水两百多年的太平景象。如今白冶西重新提出开放外交，在几乎所有人心中，这代表着太平盛世的终结，受到一致反对并不意外。
然而白冶西拿出的方案极其详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筹谋了很久才能有的东西。方案主张加入全球性的联合进化组织（n），以扩大贸易、资源互通为基点，提升陇水的经济实力，终结因长期闭关锁国带来的孱弱落后的现象。经过白冶西几个月的游说，白氏和蒲氏族长都已点头，唯有齐氏族长齐年还未表态。然而齐年因丧子之痛一直不理俗物，几乎所有事物都交由其他两家打理，积弱已久，他同不同意实质上并不那么重要。
再往下就是拿出执行细案了，只要白冶西拿出的细案可落地，外交开放几无悬念。然而在这种节骨眼上，白冶东回来了。
白启可以理解白冶西的紧张，作为白族长白智宏的长子，白冶东完全可以取而代之，拿回属于自己的名誉和地位。届时，白冶西谋划许久的宏图大业，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白冶西太紧张了，夜夜不眠，甚至在他面前出现过短暂的失控。这让他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在白冶西外交开放的方案之下，还潜藏着更深的意图。
是什么呢？
白启皱着眉，跨进自家小院，进入屋内。
“吱吱！”笼子里的小猴儿听到动静，上下乱窜地闹腾起来。
白启不禁摸了摸它抓着铁栅栏的小手，笑道：“若你生在四安，恐怕早被人带上颈箍，供人尚玩了……”
自己的话音未落，他蓦然顿住，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
四安？白氏王族？与陇水白氏同出一宗……
陇水白氏十二代族长之长子白冶东，性温良，天承白氏先祖之异能……
白启想着今天找到的资料上对白冶东的描述，沉思许久，愈发肯定了自己上午做出的决定。
白冶东，暂时还是不要交到白冶西手上为好。
“小家伙，今晚就给你放回山里，别担心。”他打开笼子，小猴子似乎能听懂他的话语一般，蹭地一下就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稳稳站定。
一人一猴没入漆黑的夜空之中，朝东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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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山和葡萄岭之间的山溪边上，一颗参天古树的粗大枝丫上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被宽大的斗篷包裹着，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喵喵，你说他们在找啥呢？”火狐软绵绵地挂在黑妙肩颈上，仿佛一条奢华的皮草围脖。
黑妙摇摇头，兜帽遮掩下的眼睛似乎能穿透黑暗，看到远处零散的，沿着溪边搜寻着什么的警员。
“无聊。”火狐啧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变得柔媚至极，“喵喵，别看了，不如带人家回洞里做些爱做的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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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下水道内依然是黑暗一片，林睦带的蜡烛早已燃尽了。他扶着白冶东坐了起来，靠在洞壁上，浑然不觉已有多方人马正在朝他们来的路上。
“东叔，你们无名组织究竟是做什么的呀？专门搞暗杀吗，当刺客？”
自打白冶东醒来，没花多长时间就让林睦摒弃了变异种对于进化者的仇恨情绪，如今“东叔东叔”地叫着，亲热得很。
白冶东闻言微笑道：“其实东叔我也不知道无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暗杀，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之一罢了。它和其他刺客组织不一样，无名不接受任何人的雇佣，为了钱财去刺杀任何人。”
“那东叔是刺客吗？”林睦好奇道。
“不是。”白冶东摇头，想到他已经听自己和柳期交代过暗影的事儿，便也不再避讳，继续解释道，“无名里有一类成员叫做暗影，如果我们和组织申请执行任务，组织判断需要暗影协助的话，会安排暗影协助我们。”
“呃……”林睦听不太明白，“任务是怎么来的呢？”
“这就又回到你问的第一个问题了，无名究竟是什么组织。”白冶东望向黑暗之中，细细回想着离开陇水之后的经历，慢慢道，“无名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组织，没有宗旨，没有目的。比起一个组织，它更像是一张巨大无形的网，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网中的一个结点。”
“无名不会给成员派发任务，反而，是成员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把它当成一个任务上报给组织，由组织判断这个任务是否值得去做。若任务具备重大的意义，或者……呵，其实我也不知道组织对于任务是什么评判标准，总之只要进了审核人的眼，组织就会准许你执行任务，还会提供一定的资源和力量作为协助。”
有些复杂……林睦撇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消化完，转而问道：“那东叔，我能加入无名吗？”
白冶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小睦有自己想做的事？”
“有啊。”林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我一个人干不了。”
“你说说看。”
“陇水有很多进化者，应该也有很多变异种。我认识一个林爷爷也是变异种，为了好好过日子，装成普通人装了一辈子。我在想，能不能成立一个组织，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专门收留变异种，让他们也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不用天天担惊受怕……”
他的话让白冶东颇为意外，这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会说的话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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