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1

　　陆良锋改道回A市，在回家的路上他想了无数个可以争取到父母原谅和理解的办法，首先，要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其次，要苦口婆心说他是真的爱和小寒，要强调非和小寒不可，突出和小寒对他的重要性；最后，甚至包括跪下抱着陆爸的腿，也要求得他们答应。

　　要不学大哥，未婚先孕？还是不要了，和小寒那样脾性的人，这招很容易玩砸。

　　在陆良锋站在院子外面的时候，他内心是打了退堂鼓，他要面对的不是难缠的合作方，而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既要争取到自己的幸福，又不能完全不顾他们的感受，这个适中的力度是最难把握的。

　　还有，让陆良锋最头疼的，仍旧是和小寒。他缠着和小寒有几年时间了，关系才磨得这点关系，他们的关系刚确定，尚无长久的感情做坚固的根基，和小寒更没说过非他不可之类的话语，态度又是可有可无。

　　她是随时会逃票的可能性。

　　她是最有可能临时倒戈的战友。

　　陆良锋倒是不害怕父母反对，他有的是办法和时间，无非是花费些心思和精力，总会争取到他们点头。可和小寒不一样，她看似自傲张狂其实内心是有些自卑的，脸皮又薄脾气又不好，是肯定受不住委屈的。

　　陆良锋是真的担心，她会知难而退。

　　以他对和小寒的了解，和小寒是绝对能做得出来的。

　　想到这些，陆良锋是有几分丧气，他像个孤军奋战的勇士，一厢情愿只是感动了自己，连个为他摇旗呐喊的人都没有。

　　“回来了。”陆妈刚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陆良锋这个时间点回来，有些意外，想想下午的事情又觉得是能理解的，定是陆良鋭和他说过了。陆妈往门口的方向看，“你自己回来的？”

　　“还有谁？”陆良锋玩笑着说，“大晚上的您别往我身后看，怪瘆人的。”

　　陆妈捶了下小儿子的手臂，宠溺地轻声训斥他，“又胡说八道。快进去吧，你爸和你哥都在里面。”陆妈看着儿子明显消瘦的脸，她是有些心疼的，“你爸是为你好，别和他吵架，进去了好好说话。”

　　“您放心，我肯定不和他吵。”现在的陆爸是肯定吵不过陆良锋了，再也不能轻易地扇他的耳光了。陆良锋虽然顽劣了一些，但心里还是知道哪些事情不能做，他是大错没有小错不断，除了在白一静的事情上，的确混了一些，这几年没再惹父母生气。

　　走过走廊，转了个弯到了正厅，坐着的不止有陆爸和陆良鋭，还有和筱白及抱在怀里迷迷糊糊的天天。见到他回来，陆爸的视线没从电视上转开，陆良鋭是陪着陆爸坐着，桌上放着几个杯子、半瓶酒及几个凉菜，在陆良锋回来之前，父子两个正在小酌。

　　在陆良锋回来之前，家里的气氛应该还是不错的。

　　陆良锋看着正给陆爸添酒杯的大哥，陆良鋭穿着家居服，他身材魁梧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身子往前倾着。陆良鋭是沉默寡言的人，让他办事儿可以但是让他说漂亮话却是有些困难的。陆良鋭和陆爸的关系并不算好，早些年父子两个没有在一起生活过，陆良鋭从外婆家回到父母身边，与父母不亲昵甚至是带着怨恨的，陆爸那些年忙事业并未放在心上，后来又因为白一静的事情，他态度果断决绝丝毫不在乎陆良鋭的感受，彻底伤了这个儿子的心，导致了陆良鋭后来的离家。是和和筱白结婚之后，天天出生之后，陆良鋭当了父亲可能才稍微理解了父母，父子关系才得以缓和，可远没有这样父慈子孝的场景出现过。

　　陆良锋当然知道，大哥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爱和小寒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就在和小寒对他置之不理的这几年，他从未后悔过。可是看着大哥这样，他竟有些不忍，想想他混蛋的那些年做的那些事，他事事与陆良鋭争抢，就连白一静他都要抢过来。

　　“再拿个杯子过来。”陆良鋭对陆良锋说，“过来陪爸喝两杯吧。”

　　陆良锋把外套脱下，他挽起衣袖，“好啊。”

　　陆妈轻声训斥，“这么晚了还喝什么，你吃饭了没有？没吃饭更不能喝酒。”

　　“没吃，妈，你给我煮个面条吧。”陆良锋对陆妈说，陆妈立刻去厨房了，陆良锋找了酒杯，添满了，他先夹菜吃了几口，“很久没在家喝酒了。”

　　陆良鋭跟着举杯，陆爸却无动于衷，好像电视里的动画片有多好看一样。

　　气氛瞬间尴尬。

　　陆良锋和大哥碰了一下，他一饮而尽了。白酒下了肚，喉咙里一阵火辣辣，他啜着嘴巴，低头继续吃菜。

　　和筱白摇了摇怀里的儿子，对他低语几句。天天从和筱白腿上爬起来，靠着妈妈坐好，他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不想看这个了。”

　　“你想看什么？”一直不理人的陆爸终于说话了。

　　天天看看妈妈，“熊大熊二。”

　　“爷爷给你找。”陆爸拨着遥控器，找动画片。

　　陆良鋭对陆良锋使了个眼色，陆良锋站起来，倾身，他手伸着，“我来找吧。”

　　陆爸拿着遥控器的手让了一下，错开了陆良锋，是打定主意要冷着他了，翻了几下找到动画片，客厅里除了电视声音，再无半点动静。

　　陆良锋坐会原位置，他的手肘撑在腿上，头耷拉着。

　　陆妈煮好面，端出来，看着两个儿子均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她心疼得很。“赶快吃吧，吃了早点睡，有事情明天再说吧。”陆妈又对抱着天天的和筱白说，“我看天天早困了，你先抱着天天回去吧，等会儿让老大也早点回去。”

　　“我不困。”和筱白问儿子，“你想回家吗？”

　　天天抱着妈妈的脖子，撒娇，“我要等爸爸一起回家。”

　　陆良鋭把天天接过来，对老婆说，“你先回去，给我煮点醒酒茶，我待会儿回去。”

　　和筱白看着陆良鋭，不怎么愿意走。

　　陆良鋭握了握老婆的手，小声地安慰她，“有我在。”

　　和筱白这才站起来走，陆妈送她，“这是今天买的水果，你拿过去一些，天天喜欢吃。”

　　“好的。”和筱白又跟着陆妈去厨房拿水果。

　　陆妈是有话要说的，和筱白清楚。

　　果然，到了厨房，把模样普通的水果装在了袋子里，陆妈叹口气，“两个都是儿子，他爸对老二的期望更大一些，要是他在气头上说了什么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提前替他给你道个歉，不是针对你的。”

　　“妈，我知道的。”和筱白接过水果，“我不会往心里去。”

　　“你是聪明的孩子，我知道你肯定知道怎么处理事情。”陆妈又担心地说，“刚才我说的这些话，你别和老大说，他最护着你。这个家的安生日子才过了几年，他们父子三个都是暴躁脾气，我真是害怕……”

　　“我不会告诉陆良鋭的。”在这个家，和筱白始终是外人。她唯一被重视，是因为她是陆良鋭爱着的女人，有人说：公婆对你的态度，就是你男人对你的态度。因为陆良鋭爱和筱白，把她看得重，陆妈才会这样小心翼翼地给和筱白打防疫针，而不是因为妹妹的事情而迁怒于她。

　　“真是好孩子，我就知道老大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陆妈紧紧地握住和筱白的手，“小锋是小鋭的亲弟弟，也是你的弟弟，你也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是吗？”

　　“是。”和筱白知道陆妈接下来要说的大概是什么了。

　　陆妈说，“小寒我见过，她是个直爽性格的好姑娘，我和他爸都十分喜欢她。认她当干女儿都可以，可是让她嫁给小锋却是不合适的。”陆妈瞧着和筱白的脸色，斟酌着用词，“小锋是个孩子脾气，对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如果他能对小寒从始而终就还好，万一不能就算害了小寒……让你和小鋭的关系也受影响，你说是不是？他们不合适……”

　　他们不合适……

　　陆妈这话说得很模糊，其实根本不用她说得太清楚，和筱白自然清楚不合适的原因是哪些：家世不合适、学历不合适、学识不合适、眼界不合适、未来不合适……

　　就算结婚几年了，和筱白与这个家，同样是不合适的。就算，陆良鋭爱她，对她事事的关心关爱疼爱着她，可周围人调侃、讽刺的言语仍旧刺得她疼痛。过去她一直想嫁个有钱人，最好是那人不爱她，她又不爱那个人的，只是贪图那个人的钱，也许心里就舒坦些了。可是现在，她爱陆良鋭、她爱他们的孩子、她珍惜现在的生活，她不能任性不能恣意妄为，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可能带来的后果，她不只是和筱白，是陆良鋭的妻子，是陆家的儿媳妇。

　　就算她们踮脚也够不到的世界，她感受到了累，她同样不希望妹妹来体验。

　　她希望妹妹能够继续自由、快乐、恣意。

　　“我知道该怎么做。”和筱白的手握成拳，她的指甲抠着自己的手心。

　　“小寒是你妹妹，她肯定听你的话，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来，她肯定是要吃苦受委屈的。”陆妈拍着和筱白的肩膀，怜爱地说，“以后她还是你妹妹，是天天的小姨，她还是能随时来家里玩。”

　　陆良鋭抱着天天站在厨房门口，“拿水果怎么这么长时间？”

　　陆妈佯装生气地说，“你把媳妇盯得这么紧做什么，我们还能吃了她不成。”陆妈又对和筱白说，“就拜托你了。”

　　陆良鋭要送和筱白，陆妈拦他，“让小锋和你爸两个呆着，别吵起来了，你快回去陪着。”

　　“你把天天抱过去，我爸就不会发脾气。”陆良鋭低头看着老婆的脸，可惜和筱白偏头闪躲开了，他把水果袋子接过来，“我先送你回去。”

　　和筱白挣脱他的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就隔壁院，我自己回去吧。”

　　“你说了，就隔壁院几步路的事儿。”陆良鋭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拽着和筱白的手，对他妈说，“你快过去看着他们两个吧，别真吵起来了。”

　　等出了陆家的院子，陆良鋭堵在和筱白跟前，低头看她的脸。

　　“看什么啊，你回去吧，我开门就进去了。”和筱白推了他一下，“爸要是今晚上不训斥陆良锋，你就早点把天天带回来吧，他早就瞌睡了。”

　　“我妈对你说什么了？”陆良鋭问她。

　　和筱白摇头，“什么都没说啊，就是给我水果来着。”

　　“只是给你水果能这么久？”陆良鋭捧着她的脸，他猜测，“我妈因为陆良锋和小寒的事情，说难听话给你听了？”

　　“没有，你别乱猜了。”和筱白掰他的手。

　　陆良鋭不放开，“那是让你当劝降者了？让你劝小寒放手，还是劝陆良锋？”

　　“……”和筱白知道瞒不住他，她噗嗤笑，“你怎么这么精明。”

　　“我妈左右就这些心思。”陆良鋭看她表情生动终于不再是木着表情，他看得心动，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你劝小寒可能还有些用，陆良锋这边很难攻破。”

　　“会吗？你妈刚还说，陆良锋对白一静也是非她不可的，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和筱白想想陆家的情况，她后怕不已，“要不是你在家不受宠，要不是我未婚先孕挟子以令诸侯，你们家这样的高门槛，我恐怕一样是嫁不进来的吧。”

　　“我会把门槛踏平了，娶你进门。”

　　陆良鋭把和筱白送回家，再回到父母家，那边已经吵开了。有天天在场，陆爸气得拍桌子，陆良鋭在门口，就听到陆爸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要是敢娶她，以后就不是我的儿子。”

　　陆良锋一样的不肯退让，“几年前，这样的话您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你……”陆爸的声音带着颤抖。

　　陆妈扑在陆良锋身上，她苦苦哀求，“你就顺着你爸吧，别和他对着来。好孩子，你听我们的话，我们不会害你的。”

　　“你们是不会害我，可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给的是不是我想要的。”陆良锋指着宽敞的房子，“金塔，大哥不肯回来继承，你们就想塞给我。我做什么是对的？回金塔继承家业，做个别人口中的富二代，娶个你们觉得配得上我的女人，我不要，我只要和小寒。”

　　“啪。”清脆的巴掌声。

　　陆妈哭着喊，“你大哥娶了个这样的，你也要娶个这样吗，你们是要逼死我们吗？”

　　有些话，很难听，要关上门，把外人请出去才能说出口。

　　不然，第二天是没办法再见面的，就不能再维持这个家表明上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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