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堂课 你好好学习
金高门前公交站牌斑驳，一看就是历经过不少风雨。
乘103路公交车，经过远豪时代城，劳动公园，市人民医院三站后，到达华禾小区站——半新不旧的开放式六层小区，邻里和睦，关系融洽。
今天放学，宋顾北没骑自行车回家。脑子已然乱成一锅浆糊，选择坐公交车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五点半，他等过两辆人挤人的103公交，第三辆才稍稍有些空隙，不至于挤得前胸贴后背。
华禾小区6号楼1单元302。
七点，宋妈妈照旧于厨房忙进忙出，着手准备晚饭。丈夫是人民医院的外科大夫，工作体面；儿子是金高第一，清华北大的苗子，不必操心。
宋妈妈是人民医院的护士长，今晚丈夫门诊值班，家里较往日少了一副碗筷。
饭桌上，宋妈妈将汤碗盛满推到儿子眼前，又给儿子的饭碗里夹了两颗虾仁。“多喝点儿骨头汤，你这个年纪长身体长得快，上学用脑也厉害，妈让你李阿姨从老家拿了两袋核桃给你补补。”
宋妈妈又碎碎念道：“唉，也不知道金高校长是怎么想的，高二才分重点班，这高一鱼龙混杂什么样的孩子没有。妈听你张阿姨说她儿子在实验一中，重点班开学就分好了，这样多好，好学生和好学生在一起学习，也没那么多糟心事儿。”
青春期的大小伙子对于母亲的磨叽念叨总有一种莫名的反感，宋顾北虽不耐烦，也只是低头闷不吭声，加快筷子往嘴里扒拉米饭的速度，囫囵下咽。
“不过实验一中再好也比不上金高。她儿子呀，再怎么学也是死脑筋，啧啧，成不了什么气候。妈和你张阿姨一说，你摸底考试年级第一，哎呦，你张阿姨那个脸绿的呦...”
“妈，我吃好了，看书去了。”
宋顾北收拾好两个空碗和筷子，起身把椅子推进餐桌下，走向厨房水槽洗碗。
柠檬味儿洗洁精湿湿滑滑，于碗中旋起纯白泡沫，比今天丢情书的白净姑娘还白上几分。察觉自己生出异样的联想，他忙洗干净碗中泡沫，擦干净放进碗架，而后回到自己房里。
这一下午，他心乱如麻，她也不好过，丢情书又不好意思来当面问，只能着急的团团转，光是下午一节生物课就回过头看他二十七次,那眼神极其哀怨，看得他无比亏心。
下课后，他走到打水房，听到时桦怂恿她来问；他也听到她说，没关系，反正也是要送给他，捡到了也好。
他对着桌上这本《大学基础物理》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偷听。心觉不妥，算了，还是对着语文书发誓吧。
宋顾北摁下主机开机按钮，想到白日江杭说学校贴吧铺天盖地都是盛颜昕的名字。他对着历史书发誓，自己只是求证，好奇而已。
少年手指修长，骨节清晰，于搜索栏内输入：金晟高中百度贴吧。两秒后，新网页弹出，鼠标移动，点击进入。
【置顶加精】【个别学生校牌佩戴不整齐，下周一开始记名批评！】
他兀自点头，哦，原来教导主任也会上贴吧发帖子，真是稀奇。
【学校食堂最好吃摊位，请各位金高学子踊跃投票哦~】
他琢磨琢磨，二楼烤肉拌饭还不错，煎饼果子也还凑合。一楼的西红柿炒鸡蛋真是个坑。
【提名！你们心目中金高的校花校草！！！高一至高三在校生！】
箭头划到帖子标题上，点开帖子，从上至下一条一条浏览。
一楼楼主：『欢迎提名，踊跃发言！』
二楼：『校花那还用问吗？高一十二盛颜昕啊！肤白貌美大长腿，那绝对是女神级选手啊！』
三楼：『同意二楼。军训教官罚我们一堆男的俯卧撑，还说累了看十二班女神，真的！看看就不累了。』
四楼：『盛颜昕高考是要考北电中戏吗？那咱学校以后真是要有大明星了，哈哈赶紧去十二班要个签名。』
五楼：『校草的话，咱们学校好像没有特别特别帅的（如果按十二班盛颜昕的标准来看），高三二班张志扬，高二七班方泽辰和十五班罗宇，高一四班徐昂和十二班宋顾北，也就这些还行吧』
长得还行的十二班宋顾北瞥眼五楼层主ID：任性小风筝
确实，那两个“也就”“还行吧”真是挺任性。任性的让他直想把这位不知男女的风筝翅膀掰断踩碎扔垃圾桶。
宋顾北晃晃脑子，欲将脑内的杂七杂八清掉。可再重新翻开《大学基础物理》，铅字印刷的题目还是在眼前左摇右摆。
魂游天外的结果就是三分钟过去了，连最基础的第一步受力分析都迟迟标注不出。
他鬼使神差的从书包掏出物理必修一，第一页内夹着一封情书。字里行间并未有太多华丽词藻加持，如此才更显得这份感情有多纯真质朴。
或许连他也没注意，自己是嘴角含笑，将这封情书默读了一遍又一遍。
嗡嗡嗡——
桌上手机因震动划出微小弧度，铃声叮叮咚咚。153开头的来电号码并不在他的备注里，宋顾北搁下手上情书，摁下接听键。“喂？你好，我是宋顾北。”
手机那头并未出声，宋顾北看看手机屏幕显示正在通话，又贴近耳侧，询问：“喂？你好？有人吗？”
“有有有，有人有人。我是盛颜昕，你听得出来吧。那个...这电话是我从班级墙上贴着的通讯录上抄下来的。我就想打一下，看是不是...真的号码。”打电话来的白净姑娘声音渐小，有些露怯。
宋顾北揉揉眉心，背向后靠在椅背上，嗓音低沉：“嗯，是真的。”
盛颜昕踌躇再三，如果那个问题不问出口的话，今晚肯定连觉都睡不踏实。她支支吾吾问道：“那个...那个我想问你，今天在食堂你捡没捡到一张横格纸？叠起来的那种。”
“嗯，捡到了。”不仅叠起来，里面还有字。
“那你看了吗？”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同时恨不得一掌拍碎自己脑门儿。
宋顾北又拿起那张情书，诚实的回道：“嗯，看过了。”
还看了好多遍，里面的内容基本可以背下来了，比语文古诗词容易得多。
盛颜昕调整呼吸，手抚胸口位置，试图缓和心跳。既然窗户纸捅破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大胆探问：“那你有什么想法吗？”又觉唐突，立马改口解释，“不，不是，我是说，我本来想去文具店买好看的信封和信纸，重抄一遍再送你的，不，不是故意掉出来的。唉呀，我在讲什么......”
他单手捋捋横格纸的褶皱，“没关系，不妨碍我看。”
她紧闭双眼，紧握手机，壮起胆子说道：“宋顾北，我真的喜欢你，真的是真心的，从初三你来七中知识交流竞赛的时候就开始了。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你还是可以先了解一下我的对吧。”
一鼓作气说完差点儿被话憋死，盛颜昕深呼一口气，整整一年，有些话在梦里练习了很多遍，然而一旦真正倾吐出来，还是觉得难为情。
可不说更难受，又堵在心里，不畅快。
于是她折中，当面开不了口，还不如在电话里说，看不见他的表情，心理负担还能小一点。
她屏息凝神足足等了半分钟。终于，他回话：“行，我知道了，你好好学习。”
她连连点头，“嗯，好好好，为了你我肯定好好学习，我去写作业了，明天学校见。拜拜，你早点休息。”
为了...我？宋顾北挑挑眉，回：“嗯，明天见。”
通话挂断，盛颜昕觉得连手机传出的嘟嘟声都如同天籁。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的少女咯咯直乐，然后伸手拉起被头，朝里一带，将自己卷成一个浅紫色大寿司，从床头滚到床尾，滚了好几个来回。
直到捂得自己满头是汗，才从浅紫色大寿司卷里探出头。
“呼~好热~”她整个人钻出棉被，奔向书桌，“得嘞！好好学习，写作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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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刚冲完澡的宋顾北手拿毛巾擦头发。四个小时前向自己告白的姑娘，于五分钟前发了一条求助短信：（大神，今天物理作业第六道是选B吗？）
宋顾北走到书桌旁翻开练习卷，按键回复：（选ACD。）
这都几点了？她怎么还在写作业？身为物理竞赛生见到有人做多选题能避开所有正确答案也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本领。
她回得很快：（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他躺上床，上身倚着床头：（没，刚才洗澡去了。）
她问：（你也可以这么早睡啊？）
他看了看手机显示时间，回：（现在十一点多，不早了。）
她回：（我通常都是十二点左右睡呢。）
他问：（上学不困？）
盛颜昕抿唇微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将回复的内容一字一顿的读出来：“想、你、就、不、困、了、啊！”
确认发送与确认接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
接到短信的三好学生擦头发变成了揪头发，揪的自己头皮微疼。今天看到的听到的甜言蜜语太多，已经超出他的负荷，他需要保持镇静，以免被糖衣炮弹炸得不知东南西北。
屋内漆黑，手机荧光闪烁，他简短的回：（我要睡了。）
那边马上发来消息：（晚安，早点休息吧。）
宋顾北将手机搁枕头边，月光铺满少年硕长身躯。他右小臂压着额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四下寂静，唯一吵闹不已的便是他强有力的心跳，节奏稍快，不受控制
他阖眼，试图放缓，酝酿睡觉的情绪。
半小时过去了。
他叹口气睁眼，摸到枕边手机，没有未接短信。
同时也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今晚算是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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