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张小钱钱
用了不到一天时间，胡乔安全抵达马蹇山。
可是偏偏这几天多雪，他们一行人被困在了村子里。
新闻媒体迅速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谢家的救援队还有半个小时就抵达村子。
三河小学的校长皮肤生得黝黑，从家里带了一篮子芋头过来，想给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尝尝。
然而，他的热情被护卫队拦在了门外。
校长有些地中海，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抹抹头顶稀薄毛发，说着蹩脚的普通话，“给姑娘尝尝咱家的特产。”
“她在里面休息，请您配合。”
胡乔站在简陋的屋子里，她没听见外头的吵闹，一心扑在了教室摆放的书桌上。
破洞的屋子，裂缝的桌椅，湿泞泞的地面再加上一股浓郁的腥臭气，无一不在向她彰显着这个山村的贫瘠。
她来时谢闻郴曾嘱咐她，一定要谨慎行事，这次下乡助学活动关乎到整个谢氏。
胡乔穿来的衣服在没进大山前就被雪水和泥土给弄脏了，现在她身上穿的是村长妻子给的衣服。
上面有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大概是为了遮掩更深层的气味临时喷上去的，香味有些浓郁且刺鼻。
她找了个看起来结实的凳子坐下，这屁.股还没有坐热，外面就开始吵闹。
楚杭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有记者被困在后山了，生死未卜。”
“一共几个人？”胡乔起身问。
“三个，都是A社的人。”
A社……
胡乔来时就知道这后山道路曲折，再加上大雪封路，要想进村子更是难上加难。
“带十个人出去找。”
“是。”
楚杭离开后，雪下得更大了，她隔着护卫队看到雪中站了一个小男孩，手里捏着一个破了的布娃娃。
他穿得单薄，鞋子更是被磨出了一个洞，小脚趾露出来，被冻得通红。
她走出屋子，护卫队的人立马拦住她，“谢太太。”
这称呼，她听一次别扭一次。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只有十五岁，被人叫太太，简直太羞耻了。
胡乔没再往前走一步，怕他们再出声。
她只是站在门边上，打量着那个孩子，他手中除了那个布娃娃外，还有一张纸。
小男孩大概是注意到了现场气氛的不同，讪讪地抬头，他的眼睛里湿漉漉的，貌似很委屈。
他用下排的牙齿咬了一下上唇，眼眶中的泪水几乎就要涌出。
换作任何一个人，对一个孩子的泪水都不可能毫无感触。
胡乔在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孤僻、自我、别扭的孩子。
胡乔的爷爷是军人，执行任务牺牲以后他们被人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宅子里。
她年纪尚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门口会有那么多穿着严肃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父亲还不送自己去学校。
胡乔从出生就是一个人，她没有朋友，在老宅子那边的时候有一只流浪猫顺着墙头爬上了窗户。
那只猫栖在树杈上，一双眼睛圆滚滚地盯着她。
胡乔摘获了父亲的首肯后，这才让那些护卫帮自己把猫咪带进屋子。
打那天起，她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小朋友。
只是很可惜，那个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星期之后就离开了她。
小胡乔让人去找，怎么着都找不到，她郁郁寡欢了一个星期，第一次鼓起勇气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爸爸，我想上学。”
胡父没有回答她，第二天家里就多了一个男人，和他一样的严肃。
他的手中拿着硬板板的课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说话的时候总会吐出胡乔不喜欢的四字成语。
死板的教学活动进行了一年，胡乔已经八岁了，可是她仍然一个朋友都没有，可是她慢慢长高了，可以顺着窗户爬上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
趁着夜深，小胡乔爬到了树上，抓着树杈爬出了宅子。
那会儿，她以为爬出宅子她就能看见外面的世界。
当她翻过那道墙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只是不小心进了另外一个和他们家一模一样的宅子里。
她摔到了松软的草地上，拍打掉身上的杂草，扶着墙站起来。
不远处传来笑声，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笑，像是山里的雪落在了清涧的溪水中，一下子她的心里亮堂堂的。
这家的院子里有灯光，屋子也比他们家有人气。
小胡乔顺着墙走过去，只见墙面的另一边有一个秋千在摆来摆去。
秋千的旁边坐着一个小小身影，看起来是个小男孩，他穿着背带裤，年纪不大。
小胡乔自顾自地想，这个小鬼大晚上的不睡觉，一点都不乖。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本书，嘴巴里溢出笑声来，根本没注意到胡乔正在靠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胡乔已经从他的手中把书给夺了过来。
上面的文字小胡乔一个都看不懂，就看到上面有些奇怪的图画。
小男孩一句话都没有说，气呼呼地从地上站起来，掐着腰什么话都不说。
小胡乔看着他脸上表情丰富，就好像那只小猫一样，她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他柔软的发丝。
小男孩更气了，连眼睛都变得红彤彤的。
“哈哈哈哈，你好好玩啊。”小胡乔觉得开心极了，有一下没一下地去动他的头发。
小男孩气得连同那本书一起夺了回去。
自从那天开始，小胡乔有事没事就会往到旁边的宅子里，只是搬到了现在的院子里，她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小男孩。
长大后，她才明白，那孩子的笑声为什么会那么好听。
胡乔从回忆中回神，小男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楚杭着急的一张脸。
“太太，我们已经找过了，没找到他们。”
“现在山上的雪有多厚。”
“差不多没过小腿。”
“去村长家里借点皮草装备，我跟你们一起上山。”
“这不行！”楚杭阻拦。
胡乔掀起眼皮，“你忘记我来这边的目的了吗？”
楚杭紧抿着嘴唇，终于低头答应下来。
他们穿过被人清扫干净的雪路，一幢摞房出现在眼前，红绿相间的漆画给胡乔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在雪天下这幢房子倒是成为了村子的标志性建筑。
走了没几分钟，路上又多了一层浅薄的雪，胡乔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声音来。
屋前的树摇曳着，时不时风吹过，雪簌簌地往下落。
胡乔走过来的时候，恰好雪花落在了她的额头上，凉凉的，让人清醒。
她比楚杭快一步从门底摸出钥匙来，率先打开铁门。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不！
准确的说是被人从里面拉开的。
胡乔被吓了一跳。
“谁啊？”
胡乔盯着门里的女生看，竟然忘记了回答。
女生穿着一身黑，风格不羁，左耳朵上嵌着一颗闪闪的耳钉，上衣的袖子上全是铆钉，看起来尖锐刺人，裤子上也有几处破洞。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谢倩！
平常看起来乖乖的谢倩，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打扮？而且看起来怎么那么像男生。
谢倩大概是认出了胡乔，没说话，红着脸，眼睛里像是装了星星似的，在雪光映照下一亮一暗。
大概是她的耳钉反光，胡乔眨巴了一下眼睛才发现她的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只不过，这泪痣倒更像是手术过后的针眼。
大概是被看太久，谢倩脸有些红，假装不认识胡乔，“你是？”
被忽略了的楚杭代替胡乔开口，“你好，我们是……”
“我叫胡乔，是来取衣服的。”
胡乔直接阻断楚杭的话，自己出声回答。
谢倩别扭笑起来，摸摸脑袋，“原来是你们啊，进来吧。”
这话说得倒好像他们有多熟络似的。
胡乔被刚刚的风吹了眼，里面有些泪欲落不落，她伸出手去蹭掉，谢倩不明所以地看看她。
“楚杭，你跟她进去拿吧。”
“是。”
胡乔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走进去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这个院子里满是农家气息，屋檐下挂着玉米辣椒大蒜，和她去年在某农业基地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雪洗了，颜色更加鲜亮些。
她顺着屋檐看下来，忽然角落里不知道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吓得她叫出了声。
楚杭听到声音，立马跑出来，谢倩紧随其后。
胡乔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在大雪中瑟瑟发抖。
“喵呜。”
一声猫叫之后，楚杭和谢倩都放松了警惕。
谢倩笑着去墙角的秋千边抱过来一只三花猫，“是我们家的野猫，对不起，吓到你了。”
楚杭走过去，“你没事吧。”
胡乔没说话，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三花猫，她的胸腔内汹涌万千。
她一抬头，对上谢倩的眼，“这只猫，是你的？”
谢倩摸着三花猫的猫爪，点头，“可爱吧？”
胡乔没说话，眼里却有了敌意。
楚杭在旁提醒，“我们该走了。”
“嗯。”
二人离开后不久，身后就传来清朗中带有焦急的声音。
他们停住步子，胡乔看了一眼楚杭，将一只手插.进了皮草大衣里，摸到一块硬邦邦的小石头。
没等她掏出来，谢倩就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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