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妻子
晨晓钟声起，客入洛阳城。
取次伽蓝径，行深步苔青。
僧扫门前叶，风动檐下铃。
此景存古意，独无古人生。
进来明光殿，落发了尘精。
发落槐花落，皈依灵台清。
忽然双垂泪，断发未全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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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槐花花语：春之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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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河有一条支流潜水，流经菖蒲、水吼至野寨南岸吴塘堰一段，水面宽阔，很适合浮舟撒网，加之附近即是镇妖四脉之一的天柱灵脉，常见人来人往，其中尤以野寨南岸的吴塘堰为甚。
吴塘堰风景秀丽，河川清美，水势颇壮。下雨时分，江面浮起一层迷离的白雾，笼山罩水，更显清幽神化。地灵人杰，招引着无数游人慕名到访。
大官人公冶师友在家中独子宝儿病愈数月后，携爱妻慕容榣到天柱灵脉道谢，随后专程赶往野寨准备一赏吴塘堰胜景。时值连雨，如此泛舟河川，必是妙不可言。
慕容榣字丹弦，小名阿侬，精通音律，有古琴「常阳」相伴，世称常阳琴主，又称凤鸣夫人，雅号「光华遍照」，和蓝甚都、清少言并称「三琴」，又与清少言并称「双弦」，因是前辈，独有“玉律丹弦动幽冥，风起榣山舞凤鸣”之誉，身段有致，文质斐然，面貌皎洁葆有芳年华月之姿，在人间已是不可多得。
慕容榣出身名门，体质却不甚好，面色有些苍白，跟随夫君入住野寨最好的客栈，此时正站在客房里看着窗外，暖暖淡淡的笑着，外面一场春雨似也暖和起来。
公冶师友字拾遗，时年四十，虽非两袖清风的好官，却是痴情种子。慕容榣因多年不育颇为抑郁，三十岁时忽而有身，公冶府一片欢欣，其中又以公冶师友为甚，手舞足蹈。
“丹弦，可以启程了。”午前雨止，公冶师友上楼喊慕容榣出行，带着满脸笑意。
“好。”慕容榣手里攥着一根长命锁，眉宇间全是殷殷期盼之色，闻言轻轻一笑，显出一种身为人母的特有的单纯之美。
公冶师友携爱妻上船，跟着有两个丫头，一个护卫。
护卫名唤钟离衣，出自姑苏，表字绮容，小名阿奴，单名一个衣字。好年岁：剑眉星目风清举，二十四岁思华年。独爱羽衣轻尘步，不惊风雨渡烟川。才貌俱佳，文武双全，颇得上天眷顾。雅号「华裘残梦」，乃当世顶尖剑客，钟离剑法有进无退，绝世剑招“太液秋风惊残梦”只在慕容榣二十九岁遇险时用过一次。
公冶师友本来并不打算让妻子出门，碰巧钟离衣上门，就跟钟离衣说了故事，见钟离衣脸色为难，就道：“公子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钟离衣怎不晓得公冶师友的小心思，苦笑一声，应道：“大人若看得起在下，在下护送一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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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摇橹的船，在烟雾迷蒙的川上或隐或现，别有一番况味。船上之人吹江上风，岸边游客看水中仙，各得其所。
船行到某处就掉头，慕容榣意犹未尽，问道：“船家，怎么就掉头？”
船家笑道：“再往下是堰坝，没法航行了。”
慕容榣扭头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护卫，坚持道：“到那儿看看无妨。”
船家道：“水急，不好走。”
公冶师友只想爱妻有个好心情，在一旁听得已有些不耐烦，道：“你且摇慢一些，补你一两银子，使得？”
船家也不管对方语气不耐，听到加补银两，又晓得堰坝那里也不是什么恶流险滩，大喜应下，但为了安全起见，又出言请船上的贵客先进舱里去，到了堰坝再出来。
慕容榣抿嘴微微一笑，看了看要护她入船舱的钟离衣，摇摇头道：“到船舱里便瞧不见江景了，我……”
船家扭头穿过江雾看到堰坝，来不及诧异——
“小心！”船家大喊一声！
“咕咚！”船体撞到堰坝，遽然一晃，慕容榣立脚不稳，失声惊呼。
“莫慌！”钟离衣眼疾手快，伸手一捞，搂住慕容榣腰身往身前一扯，慕容榣前后两番受力，手掌一松，长命锁飞出，“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公冶师友从船舱里跑出来，见慕容榣花容惨淡，说“锁掉了”，无奈道：“无妨，再求一根回来便是。”
钟离衣艺高人胆大，脱下轻裘披到慕容榣身上，道：“莫使惊风受寒。”喊：“船家，把船摇到岸边！”纵身跳进清水里。
船家大叫一声，见钟离衣破出水面，松了一口气，骂道：“你这人胡闹！”
钟离衣抹了抹脸庞，十分清俊，“船家，你且回去。”又道，“大人，你和夫人到岸上等我。”歘一声复又翻入水底。
船家看钟离衣姿态潇洒，晓得对方水性极佳，依言把船摇到岸边。
岸上游客嗡嗡闹着，先前视线被船体遮拦，以为有人跳水寻短见，船家连连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请公冶师友和慕容榣并两个丫头下了船，调转船头，摇到长命锁失落处，望碧水里找钟离衣。
许久，钟离衣破出水面，看神色是一无所获。船家问道：“公子，你上来吗？”钟离衣不答这话，问道：“船家，你指认一下，是在哪里掉落的。”
船家在江上摇船多年，熟悉水面，回想了下，指着附近一块江面道：“好像是这里，水流急，你往下翻翻，指不定在堰坝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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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榣在岸上引领切盼，急得直掉眼泪。公冶师友不似慕容榣那般痴妄，要骂船家，船家不在，要捞回长命锁，谈何容易？一面祈祷钟离衣有好消息，一面问岸上人求助。
雨又飘飞起来。
钟离衣湿漉漉而还，两手空空，慕容榣并未留意，忽的一下上前，逐次掰着钟离衣的手掌查看，愣了许久。
公冶师友但见爱妻在微雨春寒里惩戒自己，叹一声，向前撑伞。
船家向围观者众解释，众人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有的急着躲雨去了，有的打着伞指着江面，议论纷纷。
“这个难咯。”
“只能找碧青小妮子。”
公冶师友听到后面那句，一个激灵，当即问道：“碧青小妮子？她是什么人？她能帮我找回宝物？快请她来！若能找回，本官赏她一百两银子！”
众人“啁”的一下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听见有人问道：“老爷，可是找回就有一百两银子？”
公冶师友满不在乎道：“是。”
“碧青小妮子在上游菖蒲镇仙女河村住家，在这条水面上往来，一时难觅，不如先问询几个泅水好手打捞，一面派人去找碧青。”
公冶师友请钟离衣守在江岸，慕容榣把轻裘还给钟离衣，钟离衣拒绝了，笑道：“我再找找。”
慕容榣嗯了一声，道：“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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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师友独自赶回客栈，派了几个士卒把钟离衣替换回来，一面张贴公告，一张寻泅水好手，赏银一百两，一张寻碧青，赏银十两。
安排妥当，公冶师友非要到江岸指挥，教钟离衣留在客栈照看爱妻，叮嘱道：“你看好她，不许她再做傻事了。有泅水的来，教他往江岸走，有晓得碧青消息的，请他即刻去请人，晓得吗？”
钟离衣推托道：“大人，还是我去吧。外面风凉，您不必亲……”
公冶师摇摇头，说起旧话，笑道：“当初是公子说护送一程的，这时候临阵退缩，怕是对不起「华裘残梦」之名吧。”
钟离衣苦笑一声，“好，但依大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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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榣回到客栈后就把自己关在客房里，在公冶师友离开后，幽幽地披着钟离衣的轻裘从二楼客房里走出来，望下搜寻什么。
钟离衣独自坐在一楼小酌，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正好跟慕容榣对上眼神，放下酒杯走到楼上，瞧见慕容榣双眸湿润，劝慰道：“夫人且安心，既然大家都说碧青有法子，只要找到她就好了。”
慕容榣本就美丽，披着宽大的轻裘更添雍容风华，泪眼迷离，直要断人肝肠，抿嘴强颜欢笑，道：“多谢你。”
钟离衣摇摇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慕容榣的胸口上。
慕容榣曾在江岸边淋雨，胸前弄湿了一片，察觉钟离衣看的地方不对，有些尴尬，把头撇开道：“你，你下去吧。”
钟离衣点点头道：“夫人回房吧，里面暖和。”
听到“暖和”俩字，慕容榣转过头道：“我不冷。”看了看楼下，探询道：“钟离公子，你一个人饮酒吗？”
慕容榣坐到钟离衣对面，端起酒杯微微呡了一口。
“咳……”慕容榣捂住嘴，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让她难受之极，却强行把酒水吞落，忍住咳嗽，一张脸憋得通红，好一阵才摆了摆手，羞羞一笑，不敢再饮。
钟离衣见此情状，不由得想起四年前握手抱拥的光景，伊人面色就如今日这般，忍不住微微张嘴，“我不走，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慕容榣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钟离衣，“你，你说什么？”
钟离衣微微蹙眉，茫然问道：“什么？”
“没，没什么！没什么……”慕容榣确认过钟离衣的眼神，晓得钟离衣的确没说什么，却是自己心思乱了，更是慌乱不安，不自觉地低下眼眉。
“夫人，你似乎不能饮酒。”钟离衣觉得有些过于安静了，笑了笑道。
慕容榣脸上红云未褪，点了点头，淡淡道：“不碍事，你为我下水打捞长命锁，我陪你小饮几杯，理所该然。”
钟离衣即道：“我此行是护卫，职责所在。夫人屈尊纡贵，在下惶恐。”
“公子言重了，”慕容榣摇摇头，“你还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钟离衣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慕容榣偏偏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钟离衣拗不过伊人，只好又笑了笑，兀自饮酒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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