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豫东会战 21
“报告长官，木桶、门板、水缸等浮具已经收集完毕，”站得笔直的身姿并不能掩饰这名日军少尉内心的恐慌和身体的疲惫，只见他犹犹豫豫的补充着。“但初步估算，这批浮具仅可以供不到200人搭乘。”
见到形势越发的不利，被围日军开足了脑筋试图为自己解套，其中野炮兵第十联队联队长谷口春治中就想出了冒死泅渡黄河的主意。不过由于之前西北空军的连日轰炸，导致日军渡河时带来的橡皮艇、木船、小火轮等渡河工具不是在南岸被毁就是在河中沉默，于是不得已之下谷口只能下令部下收集一切可以漂浮的东西，为此甚至不惜拆毁防御工事。不过显然他的目的并未能完全达到，能收集起来的浮具数量严重不足。
“只能让不到200人先行转移到北岸吗？”
谷口春治摸着下巴犹豫着，尽管在西北军的突然打击下，第十师团上下已经打乱了建制，但毕竟此刻控制在他手中的日军各部依旧还有500多人，只能走一部分，意味着要抛弃其余的，不过就从下级官兵们已经浑身沾满了泥浆而他还穿着干净的衬衫这一细节来看，他也不是一个体恤下情的好长官，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
“通知曹长以上士官、下士官做好晚间撤退的准备，”当然长官率先逃跑是会动摇士气的，因此总要有个掩饰的说法。“再让军旗小队护送联队旗上船，至于剩下的。”谷口的目光在身边的军官脸上依次掠过，终于定格在某人的脸上。“河野少佐，你来自步兵部队，接下来就麻烦你主持留守部队了。”
河野龙三心中大怒，这明显是谷口春冶对自己不赞成以渡河方式撤退的报复，在没有了炮兵掩护以及足够的兵力支撑的情况下，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官高一级压死人，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恐怕不比等到中国军队动手，谷口春冶就可以利用军规军纪制裁自己，于是他只能在同僚怜惜的目光中沉声应道。“是。。。。。。”
夜色终于在谷口等人的企盼下慢慢降临了，在明亮的月光下，白天咆哮的黄色巨龙似乎也显得温柔了很多。借着月色，数百名日军蹑手蹑脚的抬着各式浮具小心翼翼的越过黄河遥堤，向更深处的缕堤行去。
也许是没有意识到日军会选择冒险涉渡黄河，或许是认为空军前期不间断的轰炸早已经摧毁了两岸日军可以利用的汽艇渡船，因此尽管谷口春冶等人一路上提心吊胆，但最终这伙日军还是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河边。
门板和木桶、水缸等简陋工具做成的浮具很快被放置到了岸边，由于这些简单的浮具的浮力明显不足，因此狼狈的日军或是钻在木桶、水缸里，或是把自己捆在门板上，听天由命的将自己交给老天爷来裁决。
联想起数个月前南京江边发生的一切，只能说这是侵略者应得的报应。
千奇百怪的浮具慢慢离开了岸边，可是没有漂行多远，一个浪头打来就把这支冒牌的舰队冲的七零八落的。不消一会，谷口春冶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勤务兵，至于其他人，或直沉水底喂了鱼鳖，或顺水而下不知所终了。
谷口面色惨白的在浪尖漂浮着，心里不禁后悔着，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上了船，又怎么可能轻易的下来呢？又是一个浪头过来，含着大量泥沙的河水顺着五官向谷口春冶的体内涌入，在连声咳嗽和呕吐之后，谷口双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我死了吗？这是黄泉比良坡吗？”等到谷口再度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某处茅棚之内，对于自己的境地，茫然无知的谷口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阁下，阁下醒了。”边上急促的声音是勤务兵汤山志武的，听到这个熟悉的回应，谷口这才松了一口气。“阁下没事太好了，真是神佛庇佑啊。”
“这里是哪？”谷口轻声的问到。“我们抵达北岸了没有？我们脱险了吗？”
“没有，阁下，我们现在是在黄河中的沙洲上。”汤山志武明显醒的更早，了解的更多。“是沙洲上的支那渔夫救了我们，现在渔夫正在给阁下准备鱼汤。”
汤山的话以及这时才闻到的鲜汤味，让谷口的喉咙不住的吞咽起来，已经被西北军包围了七八天了，尽管作为中佐联队长的谷口并不像一般的士兵一样得缩衣节食，但热食却也许久没有尝到了，再加上刚刚的呕吐，眼下他可是食欲大开。
“来了，”此时草帘被掀开了，端着鱼汤的渔人操着一口浓厚的河南话走了进来。“慢慢喝，很烫的，不要急。”
谷口春冶在汤山的扶持下半坐起来，再从渔人手中接过陶碗和筷子，一边贪婪的捞取鲜美的鱼肉嚼食，一边不顾汤山垂涎的目光大口喝着热汤。好半天，谷口才放下碗，看着仅剩的一口汤，他恩赐般的递给了边上的勤务兵。
“长官，你们是哪里来的兵啊，是来打日本人的嘛？”渔人笑呵呵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等他们吃喝完，这才用很难听懂的官话询问着。“一连十来天，南面枪炮声可是没断过，也不知道仗打成什么样了？”
打日本人？谷口勉强的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军服，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是的，我们是湖南来的湘军，是来协助打日本人的，只不过我的部队被打散了，这才想办法逃出来，若不是老先生的救助，我们必死无疑了。”
听懂了谷口话里的意思，渔人苦巴巴的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长官使不得，使不得，什么老先生，俺不过是个打渔的，长官们打日本人，那是真辛苦，能帮上一点小忙，也是俺们应该的，应该的。”
“老先生既然是在河中打渔为生，那这边沙洲上一定有船喽？不知道能否送我们过岸找部队呢？”谷口春冶继续着他的鬼话，对于这个将自己错误认成中国军人的老渔夫来说，显然诱骗的手段比硬来要更容易达成目的。
“中啊，我这就送长官们过河找部队去。”老渔夫急忙点头表态着，不过才站起来，渔夫脸上突然露出了讪笑。“对了，长官刚刚呛了满肚子的水，才缓过来，要不再歇一会，等天大亮了再说？”
“不用了，”谷口才不敢等到天亮呢，夜长梦多，这里又并非完全安全，因此他第一时间准备脱离险境。“大战正急，我们不敢久留啊。”说到这，他在怀里掏了掏，摸出几张湿漉漉的纸币，但这是日军印制的军票，他尽管判断老渔夫不识字，但却也不敢就此赌一把，于是他再找了找，最后从手指上撸下一个金戒指塞了过去。“老先生拜托了。”
“这怎么行呢。”捏着手指的金戒指，老渔夫犹犹豫豫的推脱着，在谷口的再三示意下，终于舔着脸收入了怀中，既然得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因此老渔夫当即表态着。“那好，俺就收下了，长官既然要急着回去，那就跟俺来吧。”
“长官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支那人乖乖带路了，但为什么要给这个支那人贿赂呢？”汤山扶起谷口，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老渔夫，一边小声的询问着谷口，刚才两人的对话，作为兵库乡下农民出身的他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因此他虚心的求教着。
看到自己的勤务兵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谷口春冶只是狠狠的瞪了汤山一眼，并不作答，而且还暗自决定一旦安全了就把汤山送往一线部队送死。
沙洲并不大，很快就从一头走到了另一头，看着俯身去解船绳的老渔夫，谷口春冶脸上青气一闪，向汤山询问道。“你身上还有武器嘛？”
汤山摸索着全身，好一会才回答道。“只有一把刺刀了。”
谷口很是失望，但他寻遍全身，也只有一把不可靠的南部手枪，而且只有几粒子弹，其余的已经尽数落入水中，而在路上还不知道将遇到什么的情况下，谷口并不打算使用宝贵的子弹，于是他关照到。“准备好刺刀，万一对方不肯将我们送往北岸，你立刻动手。”
“长官上船吧。”直起身子的老渔夫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反而好心的搀着两人先后登上了小船。“长官，怎么个走法？”
“去北岸。”谷口示意汤山做好准备。
“北岸，北岸不是已经全被日本人给占了。”老渔夫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我们正是奉命潜入北岸。”谷口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着。
“不对啊，刚刚您不是说，队伍被打散了嘛？”老渔夫狐疑着，这个时候谷口用日语大喝了一声动手，汤山拔出刺刀从背后捅进了老渔夫的身子。“啊！你们，你们是鬼子！”
“愚蠢的支那人。”谷口冷笑着，将死不瞑目的老渔夫推入河中，顺手把船桨丢给汤山。“走，咱们回北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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