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乡村四月闲人少
苏归晴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各做各的。母亲说要去地里捏玉米泥团，她说晚点去帮忙，弟弟妹妹去村南捉虫子玩，家里就剩下她一个。
她找到家里最漂亮的花盆，把里面原先种的花移栽出去，翻了翻盆里的土，重新施了花肥。
然后拿出那一小包薄荷，小心翼翼地打开，把里面散发着清凉香气的籽按心形的样子撒在盆里，心里感到甜丝丝的。
种着薄荷的花盆被安排在向阳的埂道旁，她在晒谷场上铺上一层晾席，把这几年收的药材按不同的种类晒在晾席的不同区域，精贵点的药材用竹编的大簸箕装着晒。
这些晒具家里多的是，这主要得益于她的母亲手巧。林悦虽然手掌粗大，但却会用竹子编织很多东西，有时也编些农具让苏伯明拿去镇上卖。
她这些年没少缠着母亲在农闲时编织晒药材的工具，而且特意让母亲编大些。也曾跟着学编过，只是她编的东西不大好看。
做完这些，她到黄栀子林下，把贮藏在干湿适中的细砂土中的半夏小种茎取出一些装在小背篓里，关上家门就往母亲那里去。
“苏归方，你是说咱们抓的这些虫子可以卖钱？！”秋明手中拿着个装地牯牛的小瓶子，里面已经有好几只，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特地再向好朋友确定一下。
“都说好几遍了，能啊，我们一起抓，到时候拿去卖了钱大家平分。我都不生气你先前在学校不理我，你就听我的好吧。再等几个月到了夏天呀，还可以去柚子林里收知了壳。”
苏归方瞪大眼睛肯定地说，“诶，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呀，咱们自己闷声发大财就是。”
秋明涨红着脸点点头，察觉到好朋友没注意，就回道:“知道了，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嘛，这个咱就不提了。”
“不过你说人家只收死了晒干的，我们怎么把它们弄死呀，用石头砸死吗？”
“秋明你怎么这么笨，砸它们不得砸扁啦，那就减重了。”苏归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洋洋得意地说：“我们找一个玻璃的瓶子装上它们，在下面用火烤，既能弄死又能烤干，两全其美呀。”
“知道你聪明，学习好。”秋明不服气地说:“那我们来比一场，我去抓地鳖虫，你来掏地牯牛，看咱们谁抓的多。”
“不成，你小子耍赖，那个地鳖虫掀开砖块或拨开墙角的松土就是一大群，地牯牛一个窝才一个，我岂不是很吃亏。”苏归方想也没想就反驳他。
“谁都不吃亏的，你想，掀开松土，地鳖虫就会跑的，而地牯牛就在窝里面等你掏，你说谁占便宜？”
苏归方想了想是这个理，就答应了这场比试。
秋明与他分开，去了其他有砖堆的地方，这些小砖堆要么是别人盖房子剩下来，还没想好多余的做什么，要么是一大堆趁着便宜先买来放着的砖。
他专掀那些看着有浮土的砖，把附近大大小小的砖堆找了个遍，收获颇丰。
又转转悠悠在别人家的老式土质住宅墙根下，在墙根的松土里也抓了不少，他兴奋地想自己真是个捉虫天才，看来这次苏归方那小子是要输给他了，哈哈！
两个小伙伴在秦家的走廊下会合，秋明一眼就看见苏归方的瓶子，里面虽然也有小半瓶地牯牛，但没有他的多啊。
他得意的笑，“苏归方，这回你该认输了哦。”
苏归方其实已经很低落了，他和妹妹两个人掏虫子都比不过秋明，遂破罐子破摔:“好吧，你赢了，你把盖子盖好，明天放学再抓些，后天我们把它们烤干，我姐赶集的时候才好让她带去卖了。”
两人达成一致，又各分两头去完成他们的捕虫大业。
四月的阳光,暖的让人心醉，春风拂过,暖意之间偶尔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凉意,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苏归晴和母亲沐浴在这和煦的阳光下捏了一上午的泥团子，这些泥掺和了一些农家肥，半湿半干状态下很容易就能搓成一个个泥球。
这些做好的泥球都被打了一个一寸深的孔，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苗床上。她停下捏泥团的手，拿过旁边的玉米种子，在每个泥团上戳好的孔里摁入两颗玉米种子。
不一会就把已有的泥团子都灌上了玉米粒，她放下剩的小半包种子用商量的语气对母亲说:“妈，我看这些泥团够种的了，我想要这块地的其他地方种点半夏，行吗？就套种在每行要种玉米的位置的中间，这样既省地又利于它生长。”
林悦估摸了一下苗床里的泥团确实够种了，点点头，“嗯，等妈把后续的做完，你就鼓捣你的吧。”
“谢谢妈。”
林悦摇摇头，起身给所有玉米泥团的面上洒上一早从河边铲来的沙土。洒上沙土的作用是减少泥团中水分的蒸发，再根据苗床的大小插上昨天劈的竹篾条，最后覆盖上薄膜搭棚。
做好这些事之后就可以静静等待玉米萌发，玉米的萌发期一般是一个星期。
苏归晴和母亲一起覆盖薄膜，完事后她说:“妈你先回去做饭吧，方方他们该饿了，我种完这点就回。”
林悦赞同这个提议，她嘱咐一句：“那你做细致些。”然后收拾好女儿用不上的东西便往家走。
母亲还没走多远，苏归晴急道：“妈，你记得在河边把手洗干净点，回去打肥皂仔细洗洗再做饭。”
只看见母亲点了头，她放下心来忙自己的事。
苏归晴忙了两个多小时，估摸着该吃饭了，不用家里来人喊，收拾好东西就往家里走。
农家人生活节奏慢，午饭吃的晚。不过林悦做的午饭有肉菜，炒的两个小菜也放足了油。
她见孩子们吃的香，心里美得很，吃完饭放下碗，对女儿说：“晴晴，妈去田里转转，看看稻子长得咋样，你累了就睡个午觉吧。”
后者咽下嘴里的饭菜，“才吃完饭，妈你躺一会午休吧！”
“妈这个年纪的人睡不着，我慢慢走着去，不碍事。”林悦没有午睡的习惯，不紧不慢地跨出家门。
看着母亲出门的背影，她关怀地说：“那妈你注意安全，最近蚂蟥闹得凶，别被吸血了。”
苏归方乍然听见蚂蟥，立马来了兴趣，“姐，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个蚂蝗是不是能当药用呢？你后天上街问问艾叔叔他收不收蚂蟥呗。”
“打住打住，等姐吃完饭再说。”
苏归晴不怀好意地给弟弟挖坑，“如果你洗碗的话，我就告诉你更多。”
“成交。”
弟弟满口答应洗碗的蠢样就为了知道蚂蟥能不能卖钱？
她当即失了胃口。
见妹妹也吃完了，吩咐道:“方方洗碗去。”
说完到晒场上给药材翻面，将将做完这些蠢弟弟就凑到面前，手里还拿着把椅子，渴望知识的眼神紧盯着她。
她拿过椅子坐下，派头十足地说：“水蛭，俗名蚂蟥，在《神农本草经》中已有记载，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它们在内陆淡水水域内生长繁殖，就是稻田、沟渠、浅水污秽坑塘等处都有……”
苏归方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怜巴巴地开口提醒，“姐，你说的太复杂了，方方听不太懂，你说重点好不？”
“瞧把你给急得。”
苏归晴绝不承认是故意吊着弟弟的胃口，继续道：“就是说它是中国传统的特种药用水生动物，晒干加工后中医入药，具有治疗中风、高血压、清瘀、跌打损伤等功效。”
“市场需求潜力巨大，就是用你的话说它能卖钱。”
“哇，太好了！姐，我们能不能……”
“不能！”
她一听就知道弟弟想的是什么，无非是能不能抓蚂蟥去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
苏归方大为失望，磨磨唧唧半天见姐姐还是不答应，气馁地垂着脑袋不说话，连妹妹拉他去玩也毫无兴致，只摇头不语。
苏归晴担忧地看了弟弟一眼，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心想方方刚刚的想法很有朝气，她不能打击弟弟的积极性，既然弟弟现在对抓虫子卖钱很有干劲，那可得让他有个盼头。
她闭闭眼妥协道:“方方你不怕被蚂蟥吸血的话，姐答应让你去抓。不过不是现在，这会子蚂蟥还不多，等盛夏和秋天的时候才是它们的盛产期。”
听她改口答应后面可以抓蚂蟥，苏归方高兴万分， “谢谢姐，我明白了。那我和妹妹去找秋明玩了哦！”
“去吧。”
她看着弟弟带着妹妹蹦蹦跳跳下石梯，心道真是小孩子，别以为她不知道是去抓虫子。
突然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念叨了一声:“秋明……”
不过并没抓住什么有用的信息。
后面舒舒服服晒了会太阳，她就钻进栀子林下去倒腾半夏。
竹林里的三叶青花开的正盛，有的已经开始挂果了，小小的青果实，不注意还看不出。
她折腾了一下午，才在两年生的三叶青附近开了100多平方的地，种上了半夏。可贮藏的半夏种茎还有密密麻麻的两垄，心想后面得加快进度，让苗早日移栽完。
临近黄昏，听见母亲唤她的声音才从竹林出来。
回到院子她看见母亲赤着脚，问:“妈你下田了吗？这么晚才回，我刚刚在竹林种东西。”
“哦，我在田埂转悠，看见有的秧苗不稳，歪歪倒倒的，担心它们的根浮起来，就下田去了，家里大大小小几块田扶了一下午。”林悦絮絮叨叨地讲田里的事。
苏归晴听母亲讲完，不好意思地开口要母亲帮忙，“妈，咱家玉米水稻现在都暂时没忙的了，明天您能不能帮着和我一起种半夏呀？”
“就是在竹林里挖一个坑，然后把种顺着芽朝上的方向种下去就好了，我一个人又挖坑又下种的，有点忙不过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要求母亲帮着种药材。
林悦见女儿难掩娇羞的样子，忍俊不禁，和蔼地笑着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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