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卑微的机会

　　再回到太一正殿时，少年们的神情已经大不一样。

　　潜龙试脉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己的成绩排在什么位置，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底了，排名靠前的，自然是松了口气，至于排在后面的，自然是……面如死灰了。

　　至于小猎，他是——万念俱灰。

　　试脉无效……小猎不是真的傻，他心里很清楚，这就意味着，自己可能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修仙……

　　但是，若我不能修仙，今生今世，还怎么为我的爹娘报仇？！

　　进门的时候，小猎的眼眶已经泛红，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哭了，一定会成为整个学院的笑柄，可是，他真的只是一个从大山里跑下来的野小子，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哭，还能怎样？

　　在心里发个誓，立个志，即便今日通不过这场殿试，我也要勤加修炼，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所有笑话自己的人都刮目相看？

　　不，小猎不是那些资源浑厚的世家公子，他没那个资格，没那个底气，也没那个自信。

　　他只是觉得——绝望。

　　纯粹的绝望。

　　直到——从陈仓问嘴里念出了“姜小猎”那三个字。

　　整座大殿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猎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眼睛里开始闪烁光芒，边上的萧秋泓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有不仁大师的推荐信，担心什么。”

　　萧秋泓这话，似乎是有更深的一层含义在里面的，但小猎并没有想太多，他只是感激的看了萧秋泓一眼，觉得这人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陈仓问继续宣布通过殿试的名单，萧秋泓、敖北无悬念通过，林沐、独孤错也“榜上有名”，除此之外，云萝和祝青峰竟然也通过。

　　名单很短，最终通过殿试的，仅有十一人。

　　通过殿试的，自然兴奋不已，没有通过的，则垂头丧气，不过，在丧气之余，还有一些人，开始有别的情绪。

　　因为这份名单，并不能让人信服。

　　大殿之上，陷入一种无声的骚动，很多人都面面相觑，面露不解，只是慑于这里是太一正殿，所以才没人敢吱声。然而，年轻人心有不平时，终究是难以藏得住的，就在陈仓问准备宣布结束殿试时，一个身穿绿色褂子的少年忽然上前两步，大声道：“众位阁主，晚辈王粲瞳，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陈仓问眉头微皱：“但说无妨。”

　　“晚辈自小便听家父提及，说瀚海学院乃是天下第一的修炼圣地，学院收徒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是侠义之心，二是过人天赋，这二者若缺了一个，便绝不可能进入学院，不知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

　　“可晚辈今日所见，却好像并非如此。这个姜小猎，刚刚大家明明看到了，他的试脉没有结果，也就是说，他根本无法修仙！晚辈不明白，为何这种人能进入学院，我们几个却不行？”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小猎身上，小猎浑身发烫，不知道怎么好，他万万没想到，率先站出来质疑自己的，竟然是曾经一同战斗过的人！

　　祝青峰先替小猎急了起来，他指着王粲瞳，怒道：“王粲瞳！你可别忘了！小猎可刚救过你的命！”

　　王粲瞳冷笑道：“公是公，私是私，姜兄弟的救命之恩，我王粲瞳日后自会报答！倒是你，祝青峰，你扪心自问，就凭你的资质，当真有资格通过这场殿试？！”

　　祝青峰满脸通红，憋着说不出话。

　　有人领头，落选那些年轻人也忍不住跟着叫嚷道：“对啊！他们两个明明天赋不如我们，为何他们能通过殿试，我们却不能？”

　　王粲瞳见有人声援，更觉得理直气壮，抬头道：“难道说，这场殿试……有什么隐情不成？！”

　　“放肆！”陈仓问一声冷喝，惊得那王粲瞳浑身一颤，陈仓问目光压过全场，其余几个叫嚣的也都心惊肉跳，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只听陈仓问用一种很缓慢但却极其威严的声音道：“潜龙试脉的结果虽然能够反映出你们的修炼天赋，但却并不绝对，所以试脉的结果只是个参考而已，你们能不能进入学院，最终还是由我们几位阁主综合各方面情况讨论决定的。难道——你敢质疑我们几人的决定不成？！”

　　王粲瞳也是出身修炼世家，从小心高气傲，此次前来学院参加殿试，本以为以自己的天赋，定是十拿九稳，却不想没有被几位阁主看上。方才结果宣布时，他一时接受不了，犯了公子哥的毛病，所以才硬着头皮叫了几句，但是这会被陈仓问的气势一逼，浑身打颤，哪里还敢反驳，忙道：“陈阁主息怒！晚辈不敢！”一边说着，一边退了下去。

　　见王粲瞳这幅模样，其余几个心有不甘的落选少年也都不敢吭声了，陈仓问点了点头，继续道：“既如此，今天的殿试就——”

　　“陈阁主，弟子斗胆问一句，不知众位阁主是综合了那些情况来决定是否能通过殿试的？”陈仓问话说到一半，忽然被人打断了，说话之人寸发短衫，面容坚毅，赫然是——连少云。

　　这一次，连几位阁主都吓到了。自从陈仓问当上这虚皇阁的阁主以来，除了轮回剑君千羽以外，从来没人敢在这太一正殿上，打断陈仓问的话。

　　从来没有。

　　更让人奇怪的是，他连少云不是明明都通过殿试了么？为何还要多事？

　　陈仓问脸上没有任何波动，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但是整个大殿的气氛却凝固到了极点，只听他缓缓道：“难道我们如何决定人选，还要给你解释不成？”

　　连少云的胆气和顽固超出了所有人想象，他上前一步，大声道：“不瞒陈阁主，晚辈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都可以加入学院，而我哥哥却不可以？跟这小子比，我哥哥到底哪里不如他了？”

　　原来这连少云是想给他哥哥讨个说法。

　　站在淘汰一列的连少青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少云！你快别说了！！陈阁主既然做此决定，自然是有所考量的，我天赋不够，进不了学院，没有任何怨言！”其实两兄弟能有一个通过殿试，已经是很不错了，连少青担心的是，弟弟要是再这么顽固下去，万一陈仓问一个不开心，把他也踢了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仓问并没有生气，或者，最起码，他没有把生气写在脸上。只听他缓缓道：“既然你们都想知道原因，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姜小猎他没有通过殿试，我们只是把他的殿试推迟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少年们都吃了一惊——没有通过殿试？殿试推迟？这什么意思？！

　　只听陈仓问继续道：“如你们所见，姜小猎的经脉有些问题，无法凝聚真气，所以刚刚试脉的时候，他才没有反应。我们把他留在学院，只是想给他个机会，如果日后能够治好经脉，我们自然会再次对他进行试脉，然后根据试脉结果，决定他是否能加入学院。至于现在，他还不是瀚海弟子。”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沉默了下来。留在学院，但却不是学院弟子，这真的是有些……奇怪。落选

　　的那些少年中，聪明的几个大概已经猜到，学院之所以会给小猎这个机会，多半是因为刚刚那封信，但是，没有人敢再追问这封信的来历，因为这里是瀚海学院，瀚海学院做的决定，有必要给他们这些后生晚辈解释吗？

　　陈仓问的做法，已经是极大的宽容，然而，宽容是有限度的，如果这些孩子再敢胡闹下去，结果……无法想象。

　　“晚辈明白了。”在连少青拼了命的示意下，连少云终于退了下来，只是，他看向小猎的眼神，多少带着一些冷意。

　　之后，未通过殿试的少年们在上官剑华的带领下，回到了迎宾阁，明日一早，他们就得启程下山，离开学院，曾几何时的骄傲，会成为他们回家以后最大的难堪。

　　通过殿试的弟子则是继续留在太一正殿，由几位阁主决定他们的分属。虽然学院七阁同气连枝，但是学院素来有一个传统，就是每隔十年会举办一次“七阁较武”，若是哪一阁的弟子在较武中夺魁，这家的阁主自然也脸上有光，但若是阁内弟子表现不佳，那也免不了会被其余阁主长老们嘲笑，实在丢脸的很。正因如此，所有阁主对于自家弟子的培养都很重视，若是在殿试上遇见天资过人的孩子，这些阁主也会暂时“抛弃”兄弟情义，争的头破血流……

　　这一次殿试，六位阁主争抢的最大目标，无疑就是身具“潜龙异象”的萧秋泓了。在一番“争夺”之后，萧秋泓意外的拜入了沉默寡言的常安阁内，其余的，祝青峰同样拜入常安阁内，独孤错拜入了陈仓问阁内，林沐拜入了陆知闲阁内，连少云拜入了柳晋平阁内，而那个云萝姑娘，则是拜入了全院唯一一个只收女弟子的雨霖阁——苏滢阁内。

　　小猎不在七阁当中，这次分阁自然跟他无关，只能一个人等在大殿外面。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分阁终于结束，独孤错等人在本阁师兄弟的带领下，先自离开了，而小猎则是终于被叫了进去。

　　偌大的太一正殿，下面只有小猎一人，上面坐着六位瀚海学院的六位阁主。

　　小猎紧张不安，上前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青石板，动也不敢动。

　　陈仓问颇为不喜：“见了长辈，连个招呼都不会打吗？”

　　小猎身子一抖，忙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弟、弟子小猎！见过几位阁主！！”

　　他这哪里是打招呼，倒有些像是上坟。

　　陈仓问懒得跟他计较，道：“姜小猎，方才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经脉受损，无法凝聚真气，本来是无法修炼的，但我们考虑之后，决定给你一个留下来的机会。你可明白？”

　　小猎头都不敢抬，忙又“咚”的一声磕了一个响头，道：“弟子明白，弟子多谢几位阁主给弟子这个机会！”

　　苏滢听得都疼，忙道：“你轻一些，别伤了自己。”

　　小猎不敢。

　　这场殿试，这次试脉，让他意识到，自己卑微的像个蝼蚁。

　　陈仓问继续道：“我们会为你安排一个师父，他叫牧野，此人虽然不在七阁之内，但却修为高深，他会帮你修复经脉。等你经脉修复成功了，我们会再度对你进行殿试，决定你是否能真的加入学院，你听清楚了吗？”

　　“弟子听清楚了。”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七妹，九弟住的地方远，小猎不认识路，你等下派人带他过去。对了，记得告诉九弟，说这是我代替大哥下的命令，要不然的话，他未必会收这孩子。”

　　苏滢点头答应。

　　至此，今日的殿试总算是结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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