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一阁

　　世人皆言，瀚海学院天一阁里贮藏着千年以来天下半数的修仙功法。

　　当年风千华创下瀚海学院之后，放言天下功法变则通，不变则壅，他愿意摒弃异见，以一己之力助天下修士再上层楼，共探道途究竟。世人虽然敬他为七圣之一，但面对如此狂言，终究是无法相信，想天下功法林林总总，不知几千几万种，他风千华再怎么的修为通天，又怎么可能知道每一种功法的精妙变化？想要以一己之力助天下人修为提升，怎么可能？

　　后来，有一好事之人，号烂柯书生，此人联合十七位跟他一样名不见经传的修仙人，带着一些不入流的家传秘籍，一同赶赴寻仙峰，美其名曰，要找七圣之一切磋修为，实际上，多半是想看风千华的笑话的。

　　这便是后人、特别是瀚海弟子们，一直津津乐道的“烂柯问道”了。

　　据说，那次“问道”前后持续了十七天，十七位修仙人每人一天，辰时入太一正殿，与风千华共同探讨修改秘籍当中的不足之处，亥时离开大殿，或面带疑惑，或面带喜色。

　　十七天后，一行人下山，世人好奇不已，问他们：“此次与风千华相晤，修为可有提升？”十七人大多沉默不语，唯有烂柯书生回道：“道途浩瀚如海，我辈皆是凡人，唯有他，是大宗师。”

　　到头来，世人仍不知道，这十七人的修为到底有没有提升。

　　不过，时间给出了答案。

　　之后二十年，十七人中，以烂柯书生为首，有三人拜入瀚海学院门下，修为一日千里，很快成为名震天下的一等高手；有四人回到家族中，潜心研习经过风千华修改后的秘籍，修为亦是突飞猛进，成为一方大侠；剩下的十人中，有四人死于仇杀，难以为考，另外六人虽然受天赋所限，一生修为都未能进入归墟境界，但他们的秘籍却让家族中高手辈出，再度振兴。

　　世人这才意识到，原来风千华真的可以以一己之力让整个修仙界——再上层楼。

　　风千华在帮别人修改心法的时候，自己也受益颇多，他将修正过的秘籍誊写出来，放入天一阁中，以供院内弟子学习。后来来学院切磋问道的人越来越多，天一阁一再扩建，到了今日，整座阁楼分上中下三层，每一层藏书数千，说天下功法一半在此，绝对不虚。

　　牧野年轻时，每日修炼之余，最喜欢的便是跟几个师兄弟泡在这天一阁里，一边研习各种功法，一边指摘对错，可谓意气风发，只是后来被逐出学院，就再没来过了。

　　时隔十八年，他再度站在天一阁门口，阁内一排排藏书散发着一种特有的书香，让人有点醉。

　　牧野一时有些僵硬，没敢进来，直到那个传闻中已经将近两百岁的百书公拄着拐杖走过来，看到他，一脸意外的道：“小野？你来这干什么？”

　　牧野搓了搓手，像是做错事的样子，轻声道：“老书公，我想借些书。”

　　百书公眉目胡子跳了跳：“借书？你是……想帮那孩子修复经脉

　　？”

　　牧野讪讪的点了点头。

　　“可是那孩子的经脉连潜龙试脉都会失效，真的还有办法修复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总得试试，说不定能行呢。”

　　百书公点头道：“要是别人的话，估计不行，但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行，你进来吧。”

　　牧野面露难色，道：“老书公，你能不能帮我把书拿出来？这天一阁历来不许院外人士进入，我进去不合规矩。”

　　百书公吹胡子瞪眼，怒道：“让你进来就进来，废什么话！在这天一阁里，我说了算！就算是他君千羽来借书，也得给我打个招呼，你怕个什么？！”

　　牧野尴尬一笑，在百书公恼怒眼神的催逼下，只能小跑着进了天一阁，等到他的身形消失在一排排书架后面时，百书公的神情迅速缓和了下来，他走出天一阁，回首北望，只见寻仙之巅，白云之间，一座巍峨高塔若隐若现，他目光苍苍，轻轻叹道：“鬼剑牧野……总算是回来了一个啊……”

　　修仙之人以丹田经脉运转仙家真气，因此无论是在修炼中还是在战斗中，只要稍有不慎，经脉就会受损，但只要不是全身经脉尽皆堵死，潜龙试脉就不会失效，而小猎的经脉明明没有明显受损的迹象，但却莫名其妙的会流失真气，这才是让人不解的地方。一般的经脉受损跟受伤一样，过上不久自己就能恢复，但若是受损严重，不仅会影响今后的修炼，甚至会毁掉一生修为也说不定。古往今来，致力于恢复受损经脉的修仙人不在少数，天一阁里也有不少相关的记载，牧野一口气搬了十几本回到住处，埋头苦研。

　　小猎一个人把学院打扫了一遍，回到住处，看到牧野一边读书一边揪着头发，不敢打扰，转到林子里，发现燕雨晴居然也在读书，这女孩跟那天他们初遇时一样，坐在阳光下，膝盖捧书，读的津津有味，到精彩处时，还会忍不住的吃吃发笑。

　　都说读书好，都说读书妙，都说书里有大学问，可惜小猎却大字不识一个。小的时候，村子里曾来过一个癞头书生，开了一个小私塾，教村里孩子识字，小猎一开始也去上了两天课，后来因为贪玩，同时也因为“猎人家的孩子不需要识字”这样的理由，就没再去了。现在想来，当时若是学会了识字，现在修炼七步莲华心经和大衍演星诀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困难了。

　　小猎百无聊赖，凑到雨晴后面看了两眼，道：“你看什么呢？”

　　燕雨晴“啊”的一声，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去了几丈远，回头看到是小猎，脸红的像苹果，叫道：“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猎十分奇怪她的反应，挠头道：“刚来的啊！对了，你看的什么书？”

　　雨晴鹅蛋一般的脸上仍是红，她道：“你不都看到了么，还要问……”

　　小猎坦白道：“我不识字，看不懂，是什么心法秘籍吗？”

　　雨晴长舒了口气，使劲点头：“没错，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心

　　法秘籍！”她刻意把“很普通”三个字说的慷锵有力，好像气势稍微一弱，这些书就变得不普通了。

　　小猎信以为真，道：“是些什么心法？我能学吗？”他现在多少有些饥不择食的感觉，那高居百术榜天榜榜首的《大衍演星诀》咱学不成，换一个普通的心法试试还不行吗？说不定就成了呢。

　　燕雨晴犹豫了一下，把书递了上去，小猎不识字，只看到封皮上画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各持一剑，在山水间纵横飞舞，两人除了身姿曼妙之外，眼神也有些奇怪，直直的看着彼此，但却不带一丝杀气。

　　小猎忍不住道：“这两人在比剑吗？他们是敌人？”

　　燕雨晴扑哧笑出声来，把书收了回来，点头道：“没错，他们是敌人，是一辈子的冤家！”

　　可怜小猎什么都不懂，没听出这“一辈子的冤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本书名字叫《剑侣奇缘》，根本不是什么心法秘籍，就是一个憧憬修仙却苦无门路的落魄书生所写的一本风月小说，书中男女主角爱恨痴缠的爱情故事委实动人，当初刚出版时，在深闺当中尤其受到欢迎，也算是名噪一时的“大作”。

　　燕雨晴天天坐在林子里看的那些书，大抵都是这一类的，在她看来，书中人的命运纠葛，远比什么心法秘籍要来的有趣。

　　至于这些书，当然也都是从天一阁里带出来的。天一阁分上中下三层，阁内藏书早已过万，其中不乏一些奇闻异志杂记传说，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那种下三等的书籍，学院也不会特别管教，毕竟，即便是在那些长老当中，喜欢读这类书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苏滢。

　　不过，自从百书公掌管了天一阁后，这类书被他统一扔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平时若有弟子敢往那边走，多半要被他狠狠的瞪上一眼的。

　　在这瀚海学院里，不分男女，唯有修炼才是正事，一个女孩子天天看这种书，免不了要被人说“春心萌动”，羞得要死，还好小猎不识字，虽然撞见了，但却没有撞破，他还傻乎乎的问：“这心法我能学吗？”

　　燕雨晴强忍住笑，道：“就是一些最普通的心法，你学了也没什么用。你要真的想学，去天一阁里找啊！那里那么多的秘籍功法，说不定就有那一种能治好你的经脉。”

　　小猎眼睛放光，没错，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能只让师父在那埋头苦思，自己也得多试试不是？但他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有个天大的问题还没解决，苦着脸道：“可我不识字……”

　　燕雨晴最见不得他露出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她怒气冲冲的骂道：“你笨啊！不识字不会学啊？！”

　　“学？”小猎有些为难，他可不是个好学生，“等我学会了，起码得半年往后了吧……”

　　燕雨晴哼了一声，道：“你不学，这半年的时间也是过，总得做些事情，是不是？”

　　小猎一想也是，点头道：“好，我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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