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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1章


  在陌生的地方过夜,即使睡得再晚,身体再累,也总会起得与鸡一样早。

  东边的太阳还没露出全脸,希雨就醒了,抬起的手没有揉眼睛,而是挠了挠屁股。尽管确实不雅,但是——昨晚上厕所,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

  蛰伏了一夜的尿意,在清醒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出来,但要跑下楼,到公共厕所去,宿舍里是没有卫生间的。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想着还要打理一番才能下去解决三急问题,希雨的头更疼了。她理了理衣服,胡乱捋两下头发,套上外套,低着头下楼去了。

  在那四栋楼后面藏着个公厕,男厕女厕各三间,背挨着,可是整个厂每日必进之地。

  昨晚就是在这,牺牲了好些血液。现在仍然有不少蚊子在眼前飞舞,嗡嗡嗡的声音好似时刻就要叮过来,希雨觉得屁股又痒了,忍不住又挠了挠。真是,上个厕所都不得安生,她一巴掌拍死了在她前面不停振翅示威的蚊子。摊开手,掌心里红彤彤的蚊子血,也是她的血,在灰扑扑的残缺模糊的蚊虫四肢之间显得刺目狰狞。

  来之前就知道桂省虫蛇多,蚊虫多是确定无疑了,除了隐隐有些痒的屁股之外,被挠出一道道红痕的手臂也是明证。不知道,蛇是不是也很多。想到这里,希雨不禁打了个寒颤,快步跑出去。

  “四婶,又来挑粪水了?”刚跑出来的希雨听到一声男人的招呼,转头看到了粪坑旁正用一条长柄勺舀粪水的中年妇女。

  希雨看着这女人跟这又脏又臭的东西如此接近,不免恶心,就要撤离此处。

  “这个妹子是支援我们来的吧?”偏那女人出声招呼截下了希雨。

  希雨只得站离了几步后应道:“嗯,昨晚刚到。”

  希雨的动作落进了女人的眼里,一开始还热心的她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好听了:“呦,这大城市里的就是不一样,没见过挑粪水啊?”

  呃,确实没见过。但在人家的地盘上,希雨乖乖认怂:“妇女能顶半边天,就是有大姐您这样的劳动妇女,广大妇女才能顶起半边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女人听了这话,嘿嘿笑道:“呵,这大城市来的,就是有文化。”

  眼看这大姐还要跟自己攀谈,希雨赶紧道:“大姐您忙,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走。

  “慢点走啊,小心跌了。”得了好话,尽管希雨已经要走了,女人仍不减热情。

  脚下已经有了坑坑洼洼的积水,都是泥土地,踩过去黏黏滑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下过雨的田野是蚊虫最多的时候。公厕是生活区的最后方,再往后就是还未平整的小土坡,公厕周边长着杂草,许是养分好,已然郁郁葱葱。蚊虫多并不因为厕所脏,相反,这个年代的厕所,都是被农家人当成宝库的。

  四婶是这附近的农妇,因着男人排行老四,这认识的人都喊他四婶。这里建起了新厂,人多起来了,这粪水就多了,每天天不亮就挑着黑胶桶来了。她看着白白嫩嫩的希雨,不禁羡慕,自己要是也是工人,那该多好。新厂盖起来了,那么多外地人来支援,怎么不招些本地人呢?

  走回宿舍楼下,望着楼梯口,希雨懊恼地想着,应该把洗漱品带下来的。

  是的,宿舍就是宿,舍,只摆了四张单人床,一个暖水瓶,再多东西也没有了。不对,床上还挂了蚊帐。听说是桂省财政特意拨款给买的蚊帐,沪市人可从来不用这东西,多亏了它,否则昨晚肯定又多了几个大包。希雨挠了挠手臂,隔着衣服都能叮进去,桂省的蚊子真是太毒了!

  希雨甩了甩床上的毛巾被,那是昨晚那个叫老五的男人抱来的,死活要她收下,说“你们大老远的来支援我们,一张被子算什么,你安顿好了,再还给我就是了,今晚要是这么睡,肯定着凉了。”希雨摸了摸痒痒的鼻子,感觉有股液体要留下来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索性收下了。

  今天就去取行李,洗干净了还给人家。

  “我们行李去哪里拿呀?”希雨吸了吸鼻子,两天两夜的车程实在劳累,吹风淋雨的,她最终还是感冒了,话音也带了点鼻音。

  托运的行李是早就打包好了提前运过来的,昨晚来得早的人已经取了,像她们这种折腾的,只好将就这睡了。好在五月的桂省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尽管昨夜起风了,但有工友送来的毛巾被,这一夜也不算勉强。

  “在仓库里,跟着指示牌走。”蔡英不愧是进步分子,处处留心,今早打粥时就留意到了取行李的指示牌。

  “那我们赶紧走吧。”余芳拉着两人。

  邹梅默默地跟在后面。

  库房里就像一个小型市场,熙熙攘攘地,工人们有的在弯腰登记取行李,有的在库房找寻自己的行李,工友们都高声谈论着。

  “呦,老曹,你怎么把床都给带来了?”老张刚登记了名,要找自己的行李,看到老曹两口子正搬着一张床。“这床不是有嘛,犯得着大老远的带过来不?”

  “嘿嘿,自己睡了多少年的床,睡着舒坦,这换了张床,睡不着。”老曹歇了口气,冲老张笑笑。

  带家属的职工,能分到一间房,一张一米五的床,但简陋得很,两张长凳搭了几张木板而已,幸亏自己当初把它带过来了。老曹看着自己从沪市带来的床,床的靠板和边缘都光滑得发亮,到底是自己一家子用了几年的东西啊,扛着也沉,是结实木头做的。

  “我这是好床,睡着比那几块板舒服多了,你的怎么不带来?”老曹媳妇很是嫌弃昨晚睡的床板,转个身吱吱呀呀的。

  “带不上,转手卖了。”老张嘿嘿笑道。身旁的媳妇猛地一扯他衣服,他打了个机灵改口道:“送给亲戚了,咳咳。”

  卖这个词,在只有供销社才能出现的词,工人队伍里就不好出现了。

  老曹听得明白,也心照不宣,说实话,他当初也想卖来着,但邻居给的价,也太不划算了。“礼尚往来嘛,你那床换了不少盘缠吧?”也不知道老张卖了多少。

  “不多不多,这停工一个月的窟窿也算是补上了。”老张无不得意地吹嘘道。

  老曹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老张吹呢吧,他们这实木床,险些就换了一筐鸡蛋!隔壁的李老太太一听说自己厂子要迁了,就过来说反正这床是大件,不好带去,不如就给了她,说不会白要她们的。结果两人等了好些天,到最后要登记行李托运了,到隔壁去问了声,老太太还要不要这床,这老太太说的话,差点没把他们气死。

  “我这鸡不争气,这些天就下了那么些鸡蛋,我也没别的送你了,你这床留给我了,我这筐鸡蛋你就拿去吧。”李老太太端的是一副大方的架子。

  合着这么些天都没动静,是为了给他们攒鸡蛋?这一张床就值一筐鸡蛋?

  两家当场就闹翻了,后面几天,李老太逢人就说老曹家投机倒把。

  老曹两口子一想起这事,就颇不得劲,掩饰地问:“那你带了些什么东西?”

  “一个衣柜,也是用了多年的老物件了。”老张两口子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家的大衣柜,那是当年娶媳妇时,爹娘给置办的,就这么一件东西了。

  老曹两口子向他们看了过去,柜门上的并蒂莲在老张两口子的搬东西摇曳着。老曹媳妇眼神一下暗淡下来了,两人当初是逃难到沪市的,结婚时候,没有老人操办,有稳定工作也才两年,买不起衣柜。

  “过两年,日子过好了,给你打一个!”看出媳妇的失落,老曹豪气地承诺道。

  到了这里,他们曹家可是由单职工变成了双职工,一个人的工资省下了,也能打个好衣柜。老曹媳妇这么一想,露出了向往的笑。

  相比于拖家带口的老职工们攒下了大件运过来,希雨这种单身女职工的行李可就简单了:两床被子,一床夏被,一床棉被,一个枕头,几套衣服就完事了。蔡英和余芳这种家庭条件好些的,也就多几套衣服。

  “同志,要不要帮忙?”要是能娶个城里媳妇那是多美的事啊,邕城的小伙子们很是殷勤,希雨宿舍四人都有人找上来帮忙。

  东西不多,可两床被子叠起来也老高了,都看不着道了,再说,爬上四楼呢。希雨半推半就:“同志,真是太麻烦你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还是自己来吧。”

  “你别客气,工人队伍要团结互助。”来人说着扛起了希雨的被子。

  “那真是辛苦你了,谢谢同志……这个我自己拿吧……”

  希雨正和那人一来一往间,听到了一声脆响:嘭——

  “你们赔我的碗!”登记处一个瘦高个男人一手拍在桌面上,一手指着一个木装匣大吼道。

  “同志,你这碗不是我们负责的,我们只负责登记。”管理登记的两个男人看了眼木匣子里碎成瓦片的杯杯碗碗,一脸无愧但实则心忧地说道。看得出是好碗好杯,那花纹漂亮,那碗口圆润,杯子还都带着盖,这要是赖上自己,可赔不起。这沪市来的,日子都过得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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