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刺杀皇族，好大的胆子

　　拓跋莫淑看着穆逸文的样子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呆头呆脑的甚是可爱，破涕为笑，道：“知道文哥心疼我，王兄也就放心了，回来必定不会难为文哥了。”圆了穆逸文的话，见穆逸文脸上未松，又柔声道：“王兄自有王兄的打算，你也别太担心了。”

　　穆逸文点点头，拓跋莫淑便也不多说了，只冲着穆逸文一福身道：“将军，我拓跋家的性命和幽州百姓就交到将军手上了，万望将军视如己命。”

　　穆逸文双手相碰，抱拳道：“除非末将身死城中，绝不教燕贼破我城池。”

　　莫淑摇了摇头道：“将军也要保重，”然后微微一笑道，“淑儿回来还等着将军娶我呢。”

　　穆逸文露出点儿笑意，笑得也有些憨气：“嘿嘿，是，是。”然后对站在莫淑身后的陆巧儿嘱咐道，“陆巧儿，这一路上你可要好生保护郡主。”

　　“我知道，郡主是我再生父母，我怎么会不舍命相护。”陆巧儿笃定道。

　　拓跋莫淑和陆巧儿相视一笑，接着收回眼神，一福身道：“淑儿还身负重任，不再多做耽搁了，将军留步，在此拜别，多多保重。”

　　“郡主保重！”穆逸文抱拳道。

　　拓跋莫淑和陆巧儿先后上了马车，钱意也翻身上马，冲着穆逸文一抱拳。大队浩浩荡荡地往前走着，黄土漫漫，身影渐消，也不知是不是扬沙迷了眼睛，穆逸文虎目竟流下两行清泪。

　　拓跋莫淑撩开帘子从窗子往外望去，幽都渐渐地只能看到其轮廓。拓跋莫淑一抬眼，便看到紧紧随着马车的钱意，拓跋云璟的话又一次响起。拓跋莫淑长叹了一口气，哥哥该不会临走了还要摆我一道吧。钱意这样寸步不离到底是保护她还是监视她呢？

　　拓跋莫淑跨过钱意的马头往远处看去。零星的有些树木，却是一丝人迹都没有，但莫淑知道，在那里有乌子信的人，会帮着她摆脱钱意的监视。拓跋莫淑收回眼光，却和钱意目光相接，拓跋莫淑丝毫没有慌乱，微微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缩回了马车，放下窗帘。

　　一路无事，很快一行人便出了幽州地界，天气也渐渐转暖。这一日，一行人到了冀州，路上依稀还有残雪，路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拓跋莫淑掀起窗帘，因为怕经过其他皇子藩地，拓跋莫淑去了华盖换了马匹，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坐着的竟然是位当朝郡主。

　　拓跋莫淑看着没有回避的路人，一位小姑娘穿着个杂面裘袄，手里抱着个饽饽，还冒着热气。旁边跟着两个粗布衣服打扮的夫妇，瞧着自家女儿面带喜色，三人说说笑笑。往远处瞧，几个身披裘皮披风的姑娘们，四周围着丫头婆子，嬉笑地进了一家首饰店。拓跋莫淑暗笑，瞧那几个姐姐头上已经是插金戴翠的了，还要买多少才是个头啊。拓跋莫淑正想着，忽而一阵风经过，钱意忙护在莫淑车驾侧面，低声道：“郡主小心。”拓跋莫淑吓了一跳，一旁的陆巧儿忙道：“郡主，别看了，回来歇歇吧。”拓跋莫淑叹了口气讪讪地收回了脑袋，刚刚瞥见那一群呼啸而过的，是一群少年郎，也不知长得如何。拓跋莫淑放下车帘，一阵爽朗的笑声漏了进来。拓跋莫淑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紧张，但愿自己这一遭能顺利搬回救兵，保北魏平安吧。

　　陆巧儿看拓跋莫淑恋恋不舍的样子，笑道：“瞧郡主这般喜欢游山玩水的，殿下还真是给郡主寻了门好差事呢。”

　　拓跋莫淑揽过陆巧儿，靠在陆巧儿的肩头，轻声道：“什么好差事？晃晃悠悠路途遥远的，累也累死了。”

　　陆巧儿揉了揉拓跋莫淑的脑袋，笑道：“那郡主还竟四下往外望，且歇歇神吧。”拓跋莫淑依了陆巧儿的话，在陆巧儿肩头渐渐睡去，直到马车一滞，停了下来。

　　陆巧儿扶着拓跋莫淑起身，一面整理着拓跋莫淑的衣裙，一面打量着拓跋莫淑的仪表。钱意的声音在车驾旁响起：“郡主，末将打听过了，这客栈是这城里最好的了，出了这城以后都是小城了，要不在这儿休息一日吧。”

　　拓跋莫淑听了点点头，陆巧儿便出声道：“麻烦钱统领，先把行李安置了吧。”一面说着已经一面打帘出来。抬眼便看见目瞪口呆的掌柜和小二们忙不迭地从马车上卸下东西。

　　掌柜和小二们也往这边看，不过是一马一车，随行护卫足有百人，一个个身材魁梧，腰挺目厉，不似等闲之辈。一车一车拉着的大箱子更让人不禁遐想，这里面是什么宝贝。掌柜心道：这是哪儿的巨贾家的小姐要出嫁吗？怎么也没给长辈父兄随行？掌柜正奇怪那一身锦服的是不是车中女子的兄长，却看他躬身在车厢旁，暗暗吐舌，这规矩可真严。正奇怪这男子怎么还不起身时，又见一女子从马车中走出来，一身青色裘皮披风，甚是贵气。却见那女子下了车，也躬身在马车旁。只见她下车时举止轻巧，行走无声。而那锦服男子竟还躬身在侧没有起身，掌柜正感慨这家人的下人管教当真森严，却不料那女子转头与他对视，眼中的清冷与威胁，让掌柜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睑。

　　陆巧儿冷哼一声收回目光，伸手打帘，低声道：“郡主...”

　　陆巧儿一手扶着拓跋莫淑走了下来，拓跋莫淑抬头一看，三层的排楼确实很是气派，门口进进出出的皆是锦衣彩冠，确实皆是非富即贵的样子。拓跋莫淑点了点头道：“劳烦钱统领把我们的行李放上去吧，”然后转头对陆巧儿轻声道，“巧儿陪我四处转转。”说着抬步便要走。

　　钱意一步挡在拓跋莫淑身前，低着头轻声道：“郡主，恐怕不行。”

　　“不行？”拓跋莫淑挑眉看他，勾了勾嘴角道：“什么时候本郡主做什么还要个统领的准许了？”

　　钱意抱拳一揖，道：“不好意思郡主，末将受殿下的指令，只能委屈郡主。”

　　“你这是拿王兄压我？”拓跋莫淑冷声道。

　　钱意弯得更低了，道：“末将不敢。”

　　拓跋莫淑冷哼一声，也是，他当然不敢。一路想着拓跋云璟为何非要派自己的护卫随行，如今看来这不是护卫，这是押解啊。拓跋莫淑心里真真发寒，这般把她放逐还不放心，非要让她进了南齐才行吗？这是按的什么心？拓跋莫淑沉声道：“若是我非要到四处转转呢？”

　　钱意抬眼扫了拓跋莫淑一眼，又迅速低头道：“殿下说让您不要到处乱跑，路上不安全。”

　　拓跋莫淑想起了在城门外，拓跋云璟也如是说过。拓跋莫淑冷声道：“钱统领说这话是想提醒我什么？本郡主是去借兵的，不是被流放的！”

　　“末将只是为了郡主的安全考虑，”钱意单腿跪地，左手按在膝头，右手握着剑鞘，道“郡主莫要让末将为难。”

　　拓跋莫淑垂眸看他，嘴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一把拉住陆巧儿，便欲绕过钱意。钱意一下子直起身，右手横摆未出鞘的剑已经挡在了拓跋莫淑面前。“你要干什么？！”陆巧儿将拓跋莫淑挡在身后，喝道。

　　拓跋莫淑一手在陆巧儿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安抚着的陆巧儿，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惧地盯着钱意笑道：“怎么？钱统领是要杀我？”

　　虽然明知拓跋莫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是心里一抖，忙收回手，一撩衣袍双膝跪地，稽首道：“请郡主恕罪。”

　　拓跋莫淑，垂眸看着跪着的人，良久扑哧笑了一声，甚是轻快道：“钱统领，你可知刺杀皇族是什么罪吗？”拓跋莫淑看着不做声的钱意，沉声片刻，又道：“钱统领，你这剑能不能借我看看？”

　　钱意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双手托起自己的剑端给拓跋莫淑。钱意仍是低着头，只感觉手上一轻，忙收手叠在地上。拓跋莫淑拿着剑，细细看了看。“唰”地一声把剑拔出了一点儿，寒光粼粼的金属上映着拓跋莫淑的清丽的面容。

　　哗啦啦的，兵器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三人周边被众侍卫团团围住。剑锋所指，正是莫淑。掌柜一面指挥着小二们般行李，一面也往这边瞧，也不知怎的主仆两人似是不愉快。忽然利剑出鞘，眨眼工夫，刚刚还帮着搬东西的护卫竟也拔剑出鞘，对着自家主子。掌柜惶然，忙招呼着小二往客栈里跑，也顾不得搬什么行李了。

　　路上的行人看到一群人这副场景，忙也退避三舍，一时间，闹闹哄哄的街道已寂静无声。拓跋莫淑四下一扫，眼睛微眯，嘴边却仍带着笑意，温暖又慈祥，语气却是冷得能将人冻住：“怎么？你们要造反？”陆巧儿紧紧贴在拓跋莫淑的身旁，挡在拓跋莫淑的身侧。陆巧儿双手成拳，摆出了架势，警惕地环顾四周。左手已经握在一颗信号弹上了，只等着一旦开打便通知在附近的乌子信带人接应。

　　拓跋莫淑倒是没想到钱意的人如此齐心，也暗觉失策，心也猛跳了几下。拓跋莫淑垂眼看着钱意，声音平稳得紧，似是和友人聊天一般，道：“没看出来，钱统领还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啊。”“志向”二字莫淑咬得甚重，让钱意的心抽了两下，暗暗叫苦，连养兵造反的罪名都扣到他的身上，今日怕是不能善终了。

　　拓跋莫淑的眼睛在众侍卫身上扫过，又幽幽道，“不过...仅仅杀个郡主，”拓跋莫淑顿了顿，“可是做不了皇帝的...”拓跋莫淑语气遗憾，脸上扬起一抹嚣张自傲的笑容，笃定道：“本郡主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你们出不了这冀州，便可以等着和你们的家人在黄泉路上相见了。”莫淑瞪着眼睛，嘴角带着狰狞的笑意，“也许...在黄泉路上，还能见到些之前从未见过的族人呢。”拓跋莫淑挑挑眉说道。

　　陆巧儿听拓跋莫淑这一番话，都不禁脊背发凉，尤其是那语气轻松得瘆人。这正是拓跋莫淑想要达到的效果，她是说给钱意听，更是说给周围的护卫们听。

　　果然，经过拓跋莫淑这么一番话，护卫们面面相觑着，杀害皇族已是了不得，图谋反叛那更是十恶之首，株连九族。

　　“咣当”一声，一人扔下了手上的剑，紧接着又有一个。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有了第一个，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之后就像是一个浪涌过，护卫们都把自己的剑扔在了地上。钱意听到四周的声音，心一沉。很显然，拓跋莫淑镇住了他们，再没有任何顾忌。

　　拓跋莫淑的嘴角上扬，带出一抹满意中又隐着些苦意的微笑。孑然一身也许还能有拼上性命一搏的勇气，但若堵上的是一族的性命，就束手束脚了。这个，还有人比她更了解吗？

　　拓跋莫淑稳住了众侍卫，整个人更显轻松，把抽出一点儿的剑递到陆巧儿面前，虚心求教道：“我不懂剑，这算是把宝剑吗？”

　　陆巧儿颔首：“回郡主，是把宝剑。”

　　“削铁如泥？”

　　“嗯。”

　　拓跋莫淑点了点头，右手拿剑，左手把剑鞘取下，扔到了地上。钱意垂着头，用余光也能看到落在地上的剑鞘，点点寒光。剑出鞘，意味着什么，他是清楚的。即便他身为武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在这样死亡关头，也难免心惊肉跳。

　　从来没有听说过幽淑郡主是这般刁蛮的角色，难道就因为自己阻拦她，她便要杀人？钱意暗想着这事回旋的余地。想起自己情急之下竟然在郡主面前举剑，确实太过冒犯，暗觉前途渺茫。

　　钱意紧咬着牙关，暗想自己何以走到这一境地，是不是自己真的仗着是拓跋云璟的护卫，太过目中无人？还是幽淑郡主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自己不该揽了这个差事？只是不管他如何后悔也为时已晚，扶在地上的手攥在一起，等待着那快刀斩乱麻的一下。

　　那一下，迟迟没有落下来，钱意感觉心脏跳得几乎从喉咙里给呕出来，他想抬头看看拓跋莫淑到底在干什么，可是脖子上像是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根本抬不起来。就在钱意怀疑再这么耗下去，自己没被杀死却要被吓死的时候，莫淑终于出声了。清冷似冰，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钱统领，虽然我识不得宝剑是个什么样子，但是我总能认识，那能斩杀皇族的尚方宝剑长个什么样子。”

　　拓跋莫淑话音刚落，钱意便觉得脖子上一寒，剑身压在钱意的肩背上，利刃碰着钱意的脖子，“嘶”钱意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只见钱意的项间滋出一点儿红色。钱意吃痛，肩膀带着剑身又浮动了一下，血一家子便染红了钱意的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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