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齐大军到底在哪儿

　　沈长春端着酒杯，浅浅呷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莫淑身上。不管是走路、就座还是吃饭饮酒，都没有半分的生疏和尴尬。这样繁复的华服绝不是一般人家得以常穿的，头一回穿难免尴尬笨拙，而这样的场合也不该是个平常女子能如此平静以对的。

　　沈长春的眼神往坐在莫淑身后的四人看去。只见四位姑娘，虽都是一身华服，装扮倒像是是名门贵女，但身子坐立不安，眼睛又毫不知礼地四下打量的样子，实在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些。

　　但事实上，霜露四人才是头一回参加这样大型宴会的正常样子，两相一对比，更显得莫淑这样实在是极不正常。难道说这莫淑是南齐亲贵？这样的人是怎么流落到罗家庄的？沈长春忽然觉得他们怕是谁也没有真的弄清楚莫淑到底是什么人，而莫淑这样神秘又聪慧的女子对于慕容远宁来说实在是有些危险。

　　莫淑和慕容远宁不知旁人想着什么，只是兀自吃着，莫淑虽觉得这宴食比不上幽州府家宴，但较之平日的吃食还是要更加精心一些，吃得也算是开心。饭菜过后，底下的将士们便开始喝酒划拳，还有些不怕死的将军跑到莫淑面前攀谈。

　　第一个便是沈长春。“姑娘，身体感觉如何？若是乏了提前退席也是可的。”沈长春一句话刚说完就感觉身上一阵恶寒，抬头一看，两束眼刀直插在自己身上。慕容远宁食不知味，一直瞄着莫淑，自然也会发现这个该死的沈长春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莫淑身上一般，肆无忌惮！

　　不过慕容远宁看莫淑虽然吃得仍旧是缓慢优雅，但勺箸未落，吃得想来也不少。慕容远宁只觉得她今日食欲似乎不错，心情更不错，自己也跟着开心。本不想和沈长春计较，只想着如何在这种最适合发展感情的时候，让莫淑对自己能更亲近些，沈长春竟然一上来就问莫淑要不要离席，慕容远宁直想把沈长春拉出去砍了。

　　莫淑正用茶水漱口，这一顿饭四道目光，差点儿让她没了胃口，还奇怪沈长春怎么会充满敌意地看他。但见沈长春又柔声温语地来问，暗想自己怕是太过草木皆兵了，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茶杯，用帕子在唇边按了按，微微一笑，道：“还好，所幸公子调养的好，倒也不觉得累。”沈长春深深地看着莫淑一系列的动作，让莫淑又有些不舒服，微微蹙了蹙眉头。

　　就在二人说话间，慕容远宁赶紧凑上来，别有深意地说道：“是啊，是得感谢沈医师，一刻不离的，你看这人都瘦了一圈了。”

　　沈长春看着慕容远宁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干笑两声，深觉这时候别管莫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是不要招惹慕容远宁为好，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莫姑娘，我们不日便要启程回滑台了，但毕将军还未和我们汇合。”

　　莫淑歪着脑袋看着沈长春，又看向慕容远宁满是笑意的脸。她看慕容远宁最近愁容不展，以为战事吃紧，没想到竟然要大军撤回了。也难怪周贵允他们说战事已经结束要喝酒了呢。

　　沈长春接着道：“于是殿下便想着让程将军带大军先赶回滑台，我们可以缓行些时日，看能不能与毕将军一道回朝。我们想着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想在南燕南齐边境玩一玩，不知姑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莫淑心里疑惑，如今南齐求追不舍，他还不快班师回朝，在这儿等着做俘虏吗？难道南齐大军离他们还很远？莫淑有些不懂慕容远宁了。

　　莫淑转头往慕容远宁看去，慕容远宁两只眼睛露出期待之色，突然明白慕容远宁的意思了。他以为我是南齐人，在南齐境内游山玩水些时日，说不准心情大好，对他也有所改观。

　　莫淑对慕容远宁这简单的想法，暗暗摇头，不过她确实想四处玩玩，便从善如流道：“既是这样那甚好呀，不过小女子身处闺阁多年，也没见过什么山山水水，去哪里都是好的。”慕容远宁见莫淑答应地这么痛快，这一夜对沈长春的埋怨随之减了不少。

　　而后慕容远宁下去和其他的将士敬酒，沈长春也去找其他的将军攀谈。莫淑坐着静静喝茶，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几个将军走了上来，笑道：“莫姑娘。”

　　莫淑忙起身回礼，道：“见过诸位将军。”

　　其中一个将军笑道：“末将骠骑营统领周贵允，这是巡防营统领于长英，这位姑娘可能认识，前锋营统领连易昆。”

　　莫淑本未注意，听周贵允一说，多看了那连易昆一眼，这才想起这人就是那日想要轻薄她的将士。不禁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连统领。”

　　连易昆本只当莫淑就是个普通的南齐战俘，今日一见惊为天人，这一晚上忐忑地看着慕容远宁瞧莫淑那满溢出眼眶的蜜意，更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听周贵允说应该来拜见这位莫姑娘，以防未来不时之需的时候，连易昆忙也跟了过来。他不求能让莫淑高看他一眼，飞黄腾达，只盼着莫淑不要在慕容远宁说什么坏话，他就安心了。

　　结果刚一介绍，莫淑的态度就不让连易昆乐观，心里暗暗叫苦，但脸上还挤出笑，道：“嘿嘿，那日，给姑娘赔不是了，误会，都是误会。若是早知道莫姑娘是殿下的贵客，小人，小人说什么也不敢冒犯姑娘呀。”

　　莫淑冷哼一声，心道：对别人还不一样是狗改不了吃屎。于长英见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忙笑道：“之前在营中走动的时候，听到姑娘的营帐中传来笛声甚是悦耳，倒是让我们这些粗鄙之辈涨了见识。”

　　未等莫淑说话，周贵允笑道：“原来那笛声是姑娘传出来的？”

　　莫淑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营地里平白多了笛声，可不是她这个平白多出来的人发出来的吗？微微一笑，点头道：“献丑了。”

　　周贵允笑道：“末将也想呢？我们这军营里谁会有这样的雅兴。果然还得是姑娘。”

　　莫淑害羞地低了低头，似是不胜夸赞，心里暗叹，什么雅兴？她哪儿来的雅兴，不过是找救兵罢了。

　　连易昆不知怎的插了一句道：“原来是姑娘的笛声，果然优美，也怪不得殿下会喜欢。”

　　莫淑脸色一沉，抬起头来，眸若冰湖，沉静而又冰冷，淡淡道：“诸位将士确实辛苦，生活也是无聊，要不小女子这种拙技竟然还能得到诸位的抬爱。”

　　莫淑凛冽的目光四下扫过，于长英和周贵允听了连易昆的话便暗道不妙，果见莫淑本有些缓和的目光又冻得如冰山一般，皆是低着头不敢与莫淑的目光相触。莫淑看着两人垂眸不语的样子，冷哼一声，道：“看起来真的得建议宁王殿下，以后出来打仗的时候，应是从贵国的什么教坊司、烟花巷请些姑娘随军同行，时常也可以给诸位解解闷，也省的旁的女子不合喜好。”

　　连易昆知莫淑这是奚落自己，哪里有从军还带着女眷的，他自己的行径也是不合条例，一下子被当众挑了出来，气得便要发作。

　　周贵允和于长英听说过莫淑的事情，以为她不过是个含蓄保守的南齐女子，可能是有几分才智又有些姿色才让慕容远宁高看一眼，没想到莫淑说话竟这般不客气，内容的开放程度也直追南燕女子。周贵允担心连易昆说不过莫淑要动手，忙拉住了连易昆，附耳轻声道：“殿下往这边看着呢，忍着些吧。”

　　连易昆往旁一扫果然看到慕容远宁一脸警惕地往这边望着。于是一腔怒火生生憋着，憋得如熟透的茄子一般。

　　周贵允拍了拍连易昆的小臂，又笑道：“哈哈哈，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南燕兵部是有严令的，不许从军携带女眷，行军之中饮酒作乐的。不过说我们日子过得无聊倒是真的。是以姑娘的雅兴，我们这些粗鄙之人，虽是听不甚懂但也确实觉得耳目一新。若是哪天姑娘吹了笛子出来，见到些莽撞的弟兄们趴在姑娘的帐前，姑娘就看在我们没什么见识的份上，不要觉得辱没了姑娘就是了。”

　　莫淑怒气未消，只是淡淡笑着并不答话。于长英笑道：“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姑娘放心吹姑娘的，末将保证让姑娘营帐外清清利利的，绝不会有闲杂人等扰了姑娘。”

　　莫淑素来不是不懂礼的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怒气，福了福身笑道：“那就先行谢过将军了。”

　　周贵允见莫淑短短的事件，脸上怒色便歇，心里甚是惊讶。慕容远宁素来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即便是强忍住也能让人看出端倪。即便是心思深沉的慕容远佑，也绝没有这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周贵允知道莫淑是个厉害角色，更不敢得罪，拊掌笑道：“好了，有巡防营统领发话，姑娘在营帐内放心大胆的吹，定是没有敢造次的人了。我们这耳朵要享福了。”说着摇摇头又道，“可惜这嘴上还是不享福，”边说着拿起杯酒一饮而尽，又道，“这是咱们一年里头回沾上酒星吧。”

　　于长英和连易昆见周贵允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也一扬脖把自己杯中的酒喝了。莫淑见了也拿起酒杯，广袖遮面甚是有礼，广袖之后只轻抿了一口。

　　于长英从莫淑进来之后便对这个能让慕容远宁高看一眼的女子起了好奇，见莫淑一举一动甚是端庄得体，比之宁王妃和宋夫人皆要强些，又知她一计便让他们摆脱了南齐的穷追猛赶，心里倒是喜欢。暗道，要是宁王殿下真能把她娶到手，于外于内的，怕是都能和那礼王妃抗衡，说不得能让朝堂上也更偏向宁王。

　　思及此，于长英也替自家殿下说话道，“是啊，可怜啊。”于长英摇头说道，“其实我们殿下真的挺严的，说实在的，我们这都已经不打仗了，还是不让我们喝酒，今儿若不是过节，怕是还不让呢。”

　　莫淑冷哼了两声，心道，南齐就在屁股后面紧追，还有心思喝酒。莫淑有些心疼慕容远宁了，莫淑从远近看过他的几回已经发现他已经是满头官司了，这些酒肉之徒还只顾着身口之欢。

　　周贵允道：“不过末将倒是真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问问姑娘。”

　　莫淑笑道：“将军请说。”

　　“末将想知道姑娘是怎么便入了我们军营里了？”周贵允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淑笑容一僵，正盘算着怎么回答。周贵允又道：“姑娘别误会，末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说穆陵关一战全仰仗姑娘的一计，才让我们能摆脱南齐的围攻，逃过一劫。实在觉得姑娘这是天降神兵，这才想问问。”

　　这倒是让莫淑有些惊讶，莫淑本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罗家庄以水漫金山一计，吸引了慕容远宁的注意，但听着周贵允这口气却好像并不清楚。转念一想，也对，她在这军营里这么长时间既没有人和她提起这事，又没有人找他来寻仇。怕是慕容远宁故意为之，怕有人找自己麻烦，是以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许还有他的那几个亲信，但很显然其中不包括这几位统领。

　　莫淑心里还是多少感激慕容远宁的，省了她不少麻烦。莫淑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小女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便被宁王殿下带走了，至于穆陵关一计也不过是提了为了活命罢了。”

　　莫淑抬眸看周贵允仍是对莫淑的答案不满意的样子，轻笑一声，顽皮道，“若说是怎么回事，那就是诸位攻破了罗家庄，然后宁王殿下便如这位连统领一般，觉得小女子还有几分姿色？”

　　“你！”连易昆听莫淑一句话觉得莫淑这句话不仅贬了他，还损了慕容远宁，一时怒气顾不得许多，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你想干嘛！”突然一声厉喝，划过大营，“还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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