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装作老虎的猫

　　陆巧儿看到慕容远宁气不打一处来，鼻子喷出道冷气来：“殿下好大的本事啊，我们小姐跟着殿下这么几个月也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几趟了。”

　　慕容远宁沉着脸，把莫淑抱起来，斜睨了陆巧儿一眼，淡淡道：“我没有工夫跟姑娘吵，姑娘也不必跟我吵，有那个工夫还是多教一教那四个丫头吧，要是那四个丫头能和姑娘一般，莫姑娘也没那么容易被抢出去。”

　　那四人听了脸色一白，陆巧儿冷笑道：“殿下让我们五个姑娘和个战将斗吗？那还不如殿下早做打算，把马车保护得好些，来得容易呢。”

　　慕容远宁抱着莫淑出了马车，也没和陆巧儿多纠缠。陆巧儿带着几位姑娘下了马车，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里面如今全部都是士兵，破败的墙垣，弯折的竹林花卉，一派荒芜的战火景象。

　　陆巧儿没有工夫奚落慕容远宁两句，南燕的恶行，众人直接进了主屋。沈长春早已经在房中准备妥当，陆巧儿也只是微微一福身，便主动给沈长春打起下手，配合默契。

　　倒是那四个丫头一时不知该干些什么，有些手足无措，慕容远宁看见没有又紧紧皱起，正要开口教训。被陆巧儿推出了房门，道：“殿下还是外面等吧，在这里站着，大家都不方便。”

　　还没等慕容远宁回嘴抗议，房门已经在他鼻尖半尺处关上。慕容远宁紧紧咬牙，陆巧儿！还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慕容远宁闭着眼睛，缓和自己的愤怒，不知怎的，最后竟然怒极反笑地摇头笑了起来。这主仆二人还真是一个顶一个的有趣，慕容远宁心里一面想着，一面走下台阶，到一旁房中休息去了。

　　沈长春清了半天的毒，这才知道了这药的厉害，对已经眉头拧成一个结的陆巧儿道：“看症状不过就是迷魂香，但是这药效真是惊人。南齐还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这绝对是个用毒制毒的高手。”

　　陆巧儿听着沈长春的感叹，心里一突，转头看着莫淑若有所思，制毒用毒的高手，这床上不就躺着一个。当初萧铭念走的时候，莫淑担心萧铭念再南齐会受人欺负，在路上也可能会有截杀，给他了一大包各色的毒药。这虞思齐该不会转过头把毒药用在莫淑身上吧。陆巧儿一想到这种可能，手紧紧攥起，真想冲出去找虞思齐打上一架。

　　忙活了一日，第二日，莫淑终于悠悠醒转，得了消息的慕容远宁，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过来。莫淑正靠在床头，陆巧儿一勺一勺地喂着清粥。“殿下？”莫淑看着眼前的男人，头发披散着，没有束起一点儿。身上穿着中衣，外面披着长衫，但也没有束起，脚上趿着屐，急急地往房里跑，险些绊倒。

　　霜露在一旁忙扶住慕容远宁，莫淑微微笑道：“殿下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慕容远宁一面整理着自己的鞋，一面嘿嘿傻笑。莫淑忍俊不禁，摇摇头，道：“霜露，给殿下穿好，这样在院子里晃，实在有失观瞻。”

　　霜露听了忙福身，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鼓捣了半天也没有把衣服穿好。慕容远宁眉头轻蹙，然后笑着对莫淑道：“莫姑娘，你这丫头手太笨了，不如姑娘帮我穿吧。”

　　莫淑叹了口气，自觉命苦。陆巧儿已经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我家小姐余毒为清，还是头晕目眩呢，还是奴婢伺候殿下吧。”

　　慕容远您看着陆巧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颤声道：“不...不用了吧。”莫淑歪头看着两人，那神情不正是云璎看到陆巧儿时候的神情吗？又不禁摇头，这陆巧儿也真是厉害。陆巧儿把慕容远宁的外衫狠狠地拽到身前，又狠狠地束上束带。慕容远宁只觉得自己的胃要被勒爆了，苦着脸对莫淑道：“莫姑娘，陆姑娘快把我给勒死了，姑娘你还不管管吗？”

　　莫淑听着这话也是似曾相识，轻笑不语。莫淑不救他，不代表他就不会自救，一把推开松了松束带道：“你这是谋杀亲王，株连九族的重罪。”

　　陆巧儿冷笑一声道：“奴婢爹娘早死了，至于九族，若是殿下能帮奴婢找到，在黄泉路上认识认识也不无聊了。”

　　“你！”慕容远宁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往莫淑床边走，坐在莫淑身侧道：“莫姑娘是怎么教导下人的？也教教本王，这样伶牙俐齿，以后出去了也不怕丢王府的人了。”

　　“她自学成才。”莫淑看着两人吵嘴，也觉得好笑。

　　慕容远宁把头拱在莫淑面前道：“我不让她给我梳头了，我怕他把我头发薅下来，你来给本王梳。”

　　“殿下！”陆巧儿瞪视着慕容远宁，除了拓跋云璎谁还让莫淑梳过头发，陆巧儿觉得自家郡主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巧儿，梳子拿过来。”莫淑轻声道。

　　“小姐！”陆巧儿眉头皱起。

　　“把梳子拿来。”莫淑淡淡说着，但眼中已经敛去了笑意。

　　陆巧儿也不敢再耽误，忙转身拿了梳子，跪在莫淑身侧，双手托给了莫淑。莫淑悠悠道：“你们都下去吧，四位姑娘昨日也受了惊吓，你好好安抚一下。”

　　陆巧儿一稽首道：“是，奴婢一定好好教导四位姐姐妹妹。”

　　“嗯。”莫淑轻轻哼了一声，伸手握住慕容远宁一缕头发，慢慢梳着，不再理陆巧儿。陆巧儿自行站起身，带着众人离开，伸手又把房门关上。

　　慕容远宁看着陆巧儿怨念的眼神，轻笑道：“陆姑娘也是护主心切，你何苦如此呢，反而失了人心。”

　　莫淑心里冷笑，她和陆巧儿是什么样的关系，失了人心谈何容易。莫淑叹了口气道：“即便如此，她也不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殿下，实在是我太过宠信她了，让她失了规矩。这样不知规矩的丫头，以后早晚要给我惹事。”

　　“那四个丫头倒是不惹事，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看着让人实在憋闷，还不如陆巧儿呢。”慕容远宁皱着眉头说道。

　　莫淑把慕容远宁的头发梳通，问道：“殿下可带簪子来了？”

　　慕容远宁一愣，尴尬笑道：“刚刚只着急姑娘如何了，披了衣服就来了。”

　　莫淑松开手，叹道：“那殿下让我梳什么头？”

　　慕容远宁转身笑道：“那姑娘送我一个不就是了？”

　　莫淑看他无赖的样子，分明就是想从自己这儿拿个礼物，很是无语道：“那殿下是想要金钗绢花还是银步摇啊？”

　　莫淑毕竟是昏迷许久，身上还有些余毒，眼神有些迷离。挣扎着给慕容远宁梳头，也耗费了些体力，此时已经很是累了。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拿着梳子，垂在身前，一副慵懒恬淡的神色。

　　慕容远宁看着好不喜欢，靠近莫淑轻轻胡噜着莫淑的头，莫淑此时也披散着长发，散落在床上。

　　莫淑伸手推在慕容远宁胸前，笑道：“殿下，又动什么歪心眼儿呢？巧儿就在外面，我喊一声，她就会进来了。你可莫小瞧了她，她若是发起怒来，殿下也不见得是她的对手。”

　　慕容远宁低头一副委屈状，在莫淑下巴上轻轻蹭着，道：“姑娘对我怎么就不上心呢，我对姑娘可是真心实意的，姑娘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莫淑懒懒道：“殿下又开始甜言蜜语了吗？”

　　“莫姑娘！”慕容远宁立起身，眉头蹙起，不满道，“姑娘，本王是正经和你说呢。”

　　“说什么？殿下想怎样，我不都顺着殿下吗？殿下还想让我怎样？”莫淑叹了口气道，“殿下想让我嫁给殿下？好，我嫁。这样殿下满意了？”

　　慕容远宁眸中热烈的光芒渐渐冷却，冷声道：“姑娘把本王当什么人？我是真心喜欢姑娘才这样捧着怕摔了，小心翼翼的，姑娘却不识好歹，这般儿戏吗？”

　　莫淑定定地看着慕容远宁，喜欢？王府里有喜欢吗？她不知道宁王府有没有，但是幽州王府是肯定没有的。莫淑轻笑一声，道：“好，殿下不想让我儿戏，那我也正经地跟殿下说。殿下要娶我，是要明媒正娶，让我做王妃吗？”

　　慕容远宁眼睛微眯，道：“你要做王妃？”然后冷哼一声，道，“胃口倒不小。”

　　胃口？她的胃口可大着呢。莫淑接着道：“这么说殿下是不能让我做王妃了？”

　　“本王已经有王妃了，我是不会休了她的。”慕容远宁冷声道。

　　莫淑心里没来由地有些落寞，但很快便消散了，她说呢，在王府之中哪儿来什么真爱。莫淑的脑袋越发清醒，道：“殿下还说喜欢我？连正妻之位都不能给我，殿下的喜欢未免太不值钱了些。”

　　慕容远宁咬牙道：“不，你该知道，正妻之位是地位，但不一定是心意。我是亲王，总要是门当户对的正妻才能让我在朝堂之中立稳脚跟。”

　　莫淑悠悠道：“如今殿下应该也立稳脚跟了。听说如今南燕朝堂礼王和宁王分庭抗礼，连国主都不放在眼里？”

　　“放肆！”慕容远宁喝道，“我与王兄都是为皇上分忧，怎可能做出如此不敬之事。”

　　莫淑不为所动，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殿下根本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什么王妃。殿下何不放我一条生路，找一个真爱相守一辈子呢？”

　　慕容远宁看着莫淑，他明白莫淑的意思，但是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的底牌交出去的人。不过，如今他已经到了死角，莫淑是一定不能放的，莫淑即便不会跑，但是他也就永远失去了莫淑的信任。就算是得不到莫淑的心也无所谓，但是若是同在一艘船上的人互相都没有信任，结果一定会很糟。

　　莫淑静静地看着慕容远宁，她知道慕容远宁在犹豫。莫淑的手心渗出点点薄汗，她也有些紧张，这是一个最佳的时机，两人可以交换互相的信任。她还没有进入南燕，还不完全算是受制于人。南齐的大军又在眼前，慕容远宁知道莫淑这时候还有退路，如果这时候表示臣服，那就真的是臣服。但若是进入南燕之后，其中有多少水分，慕容远宁就会在腹中揣测了。

　　两人对峙了许久，莫淑有些顶不住了，毕竟还是中毒的身子。莫淑叹了口气，躺下想要休息。慕容远宁淡淡开口道：“莫姑娘觉得可以帮我？”

　　莫淑疲惫的双眼冒出一点儿亮光，道：“帮你什么？”

　　慕容远宁看莫淑懒懒地看着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猫，却非要装成是只老虎吓唬自己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好吧，就陪你玩玩儿，谁叫你那么可爱呢。慕容远宁笑道：“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礼王野心太大，一直想一口吞了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淑挑眉看他，“确实不错。”

　　“姑娘能帮我？”慕容远宁看莫淑气定神闲的样子，有些动心了。

　　“这简单，你派杀手把礼王杀了就是。”莫淑脸眼皮都没抬起地说道。

　　“这不可能！”慕容远宁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莫淑马上接道。

　　“陛下会杀了我的。”慕容远宁也顺着接道，话一出口，慕容远宁有些后悔了。

　　莫淑轻笑道：“真有意思...”莫淑抬眼看着慕容远宁，“礼王殿下为什么不怕陛下杀他，而殿下却怕？”

　　“我不想杀了陛下，他毕竟是我侄子。”慕容远宁闷闷地说道。

　　莫淑知道慕容远宁不想和那传说中的幼帝为敌，但是听了慕容远宁的原因，莫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动。确实，幼帝如今不是慕容远宁的对手，杀他易如反掌，却没想到，原来在皇族中还是有人顾念着手足亲情的。

　　莫淑忽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利用这个善良的人。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就放权吧。不论是给礼王，还是给你那陛下。然后躲得远远的，看他们斗得头破血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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