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温柔和善的小姐

　　莫淑放在陆巧儿头上的手，握成拳，点点陆巧儿的头，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你再气我，我定让你好看。”

　　陆巧儿对莫淑这种放狠话的行径已经见怪不怪了，又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往莫淑怀里又凑了凑。莫淑心疼陆巧儿一上午又跪又哭，看陆巧儿脸上还带着泪痕，满面疲惫，也只好由着她。从怀里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陆巧儿的脸，柔声问道：“腿疼不疼，一会儿我给你上药。”

　　陆巧儿眉头轻蹙，哼了一声。多年的接触，陆巧儿也把莫淑捏得死死的。莫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是极富同情心，只不过维持时间有些短...陆巧儿装可怜装到底，喃喃道：“膝盖好疼呢，大概是肿了。”

　　莫淑果然中计，眉头皱起，责备道：“让你跪，你还真跪啊？我都睡着了，又看不见。”

　　陆巧儿嘴角微弯，想要反驳一句，却张不开嘴，已经睡了过去。莫淑听着陆巧儿越发平稳的呼吸声，摇摇头，起身把陆巧儿抱到床上。莫淑轻手轻脚地掀开陆巧儿的衣裙，膝盖一片紫青，小腿上也点点片片显出些淤青来。莫淑叹了口气，起身从一旁的行李中取出了药膏，轻柔地给陆巧儿上药。

　　陆巧儿似乎是感觉到了刺痛，微微皱眉，哼了几声，但没有醒过来。过了一会儿，融化的药膏散发出热气，陆巧儿又舒展开眉头，哼唧了一声，便要转身。莫淑鼻子里喷出两道凉气，翻了给白眼，按住陆巧儿，小声道：“还这么不老实。”

　　莫淑正忙着，白露一把推开门，看到莫淑坐在床上给陆巧儿上药，陆巧儿竟然一副理所当然地躺在床上，不禁吃惊。白露推开门的一瞬间，陆巧儿便醒了过来，挣扎着要起身。莫淑按住她的肩头，转头问白露道：“怎么了？”

　　“午膳已经做好了，霜露姐姐让奴婢问您要不要现在用。”白露被莫淑有些冷冽的眼神吓得不敢抬头。

　　“嗯，你让她们拿进来吧。”莫淑道。白露听了转身就要走，莫淑冷声开口道：“巧儿，这就是你这几天的成果？进门不知道通报，也不知道请安，也不知道告辞。怎么？如今管教下人还要我亲自动手了？”

　　白露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进门开始就忘了一切该有的规矩。但这也不能怪她，她原以为待陆巧儿极其严苛的莫淑，竟然给陆巧儿上药，这让她不能不震惊，以至于什么规矩都忘了。不过如今看来莫淑仍是那个莫淑。

　　白露忙跪地道：“请小姐恕罪。”

　　莫淑眼睑微抬，看向陆巧儿。陆巧儿会意，带着心里的疑惑挣扎着下床，跪地道：“是奴婢教导不严，请小姐恕罪。”

　　莫淑冷声开口道：“若不是看在你再跪就残疾的份上，这次定不饶你。四位姑娘交给你，不是让你带着她们没规矩的。到了南燕，让我难堪吗？”

　　陆巧儿沉声不言，稽首不起。白露听着莫淑的话，也不禁一惊，难怪莫淑会给她上药呢，原来腿上已经有这么重的伤了吗？陆巧儿是犯了多大的错竟然跪了这么久？

　　“你们都起来吧。”白露起身，陆巧儿也挣扎着要起身。莫淑开口又道，“白露，你下去吧。”

　　白露应了声是，退了下去。莫淑见白露将门掩上，抬手把陆巧儿扶了起来。陆巧儿叹了口气道：“小姐是不是对她们太严了？她们这一时半刻的，哪儿能比得上府里的姐姐，定是常有纰漏的。”

　　莫淑扶着陆巧儿直接走到案几旁，掀开陆巧儿的衣裙查看伤势，道：“我们还有时间吗？眼看着就要进入南燕了，若是不让她们对我有所忌惮，难免到了南燕会给我惹事。”

　　陆巧儿听莫淑如是说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莫淑看陆巧儿腿上的淤青还是原样，便放下了心。陆巧儿看着莫淑担忧的神色，笑道：“不过小姐一直都是软硬兼施的，怎么如今一味的强硬起来了？”

　　莫淑看着陆巧儿有些发白的脸，长叹一声：“巧儿啊...”

　　“嗯？”陆巧儿侧头看莫淑，眼神中有些疑惑。

　　“以后你怕是要受些苦了。”莫淑有些歉疚地说道。

　　陆巧儿粲然一笑道：“这有什么的？”然后轻声问道，“小姐是有什么计划？”

　　莫淑点点头道：“宁王对你是高看一眼的，刚才他见你罚跪，眼中的心疼不像是假的。”莫淑一面回忆着刚刚的场景，一面说道。

　　“小姐想让奴婢接近宁王？”陆巧儿试探地问道。

　　莫淑摇头，道：“不，我是想让他来接近你。”莫淑一脸坏笑地看着陆巧儿，道：“只有求而得之的东西才是珍贵的。你且冷淡着他，就像是你之前的态度一样。对我嘛，有些怨怼也是正常的，做个借口也不错。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陆巧儿会意，笑道：“小姐又开始算计人了。还好此殿下不是彼殿下了，咱们殿下若是知道小姐终于算计别人了，怕真要在祠堂烧上几炷香了。”

　　莫淑挑眉看她，道：“行啊，你也精神多了，又来奚落你家小姐了？也好，我心里也不心疼了。”

　　陆巧儿耳朵一动，脸上温情不在，罩上一层清冷的脸色，眯着眼睛，嘴边带着有些挑衅的笑容，朗声道：“反正奴婢怎么做都要挨打的，还不如尽兴了呢。”

　　莫淑也眼睛微眯，冒出两道寒光，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恶狠狠道：“好，有胆量。”

　　霜露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冷汗直冒，看起来白露说得不错，莫淑和陆巧儿两人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么和睦，怕是私下已经有了很多矛盾。霜露暗暗摇头，莫淑虽然对下很是严格，但大多是规矩上的，只要不以下犯上，莫淑还算是个仁慈的主子，只是不知道陆巧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顶撞莫淑。难道是觉得莫淑好欺负？

　　霜露敲了敲门道：“小姐，午膳给您摆上吗？”

　　陆巧儿冲莫淑一笑，莫淑便知陆巧儿刚刚定是听到了霜露的动静才口出不逊，戏要做全套的，更何况她也需要在这四个丫头面前立威。莫淑淡淡道：“进来吧。”

　　霜露拿着食盒走了进来，便看见陆巧儿坐在莫淑身边，顿时头大如斗。霜露福了福身道：“小姐，午膳给您摆上？”

　　莫淑点点头，斜睨着陆巧儿道：“屁股挺沉的？”

　　陆巧儿也不甘示弱，道：“奴婢跪了一上午了，已经站不起来了。”

　　莫淑冷笑道：“刚刚都给你涂药了，没破皮没断折，摆个菜还是可以的。”

　　陆巧儿扁着嘴，愤愤地起身。霜露冲面色不善的陆巧儿干笑着，轻声道：“没事，我...我来吧。”

　　陆巧儿也不答话，和霜露一起把菜摆好。霜露试探地问道：“小姐，奴婢有些事情想和巧儿姑娘商量，您看要不然让其他人来伺候您？”

　　莫淑抬眸看陆巧儿，陆巧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莫淑眉头微蹙道：“长话短说。”然后便低下头。

　　陆巧儿和霜露福身告退，一起出了房门。霜露扶着陆巧儿在长廊坐下，苦口婆心道：“巧儿姑娘，你跟着小姐的时候长，原这些话不该我跟你说的。但是，刚刚进门的时候无意之中听到姑娘的话，实在是让人心惊啊。小姐虽是个温柔和善的，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刁奴欺主这种事情小姐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陆巧儿心里有些同情霜露，认为她家郡主温柔和善，那真是个极其危险的事情。陆巧儿面上泛起冷色，道：“依姐姐的意思是觉得我刁奴欺主了？”

　　霜露被陆巧儿冷峻的脸吓得一惊，忙笑道：“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我不过是早上她要拿梳子给殿下梳头，我不愿意，她受这样的屈辱，不给她拿，她就让我跪了一上午。”陆巧儿冷哼一声，道，“既然她如此自甘受辱，我又何必自找不痛快？”陆巧儿话音之中带着一股愤然。

　　霜露一听便明白了，道：“巧儿姑娘的为人，我们这些日子也大概了解的，对小姐的心也是没得说的。不过，小姐也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巧儿姑娘也要体谅小姐才是。”

　　陆巧儿眼睛一瞪，道：“体谅，我自是体谅她的。只是，这罚得也太重些了吧。不过就是让她多说了两遍，就说我忤逆，跪了一个上午啊。”

　　霜露安慰道：“可是我听白露说，小姐还替你上药呢，也是心疼你的。”

　　陆巧儿突然明白了莫淑为何也在这四位姑娘面前做戏了，不全然是立威，这四人聊天不顾忌，更能自然地流到慕容远宁的耳朵里。陆巧儿冷笑道：“是啊，若是我残疾了，谁来伺候她啊？”然后凄然道，“估计以后你们四人能独当一面，咱们这位小姐就不需要我了。”

　　霜露忙笑道：“姑娘说哪儿的话呢？小姐对姑娘是极倚重的，我们瞧不出？”

　　陆巧儿也跟着笑起来，眼中闪出自傲的光芒，道：“姐姐，你以为我怕她不要我了？只要她肯给我除了奴籍，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出去了也能混出一番天地。别管是经商还是教女学，最不济总还是能做个管教嬷嬷吧，自由自在，还用得着在这儿卑躬屈膝的？”

　　霜露听了暗暗点头，陆巧儿说得不错，她识文断字，跟着莫淑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处理人际交情也是得心应手，怕是比些小家碧玉还要强些，也难怪她如此嚣张，怕是想着让莫淑厌烦她给她轰出去才好呢。依莫淑的性子，即便是不欢而散也会除了她的奴籍，说不准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还给她些遣散银子。

　　霜露看着陆巧儿闪着光亮的脸色，眼中的自信哪里像是个整日奴颜婢膝的。又想起她们四人整日心惊胆战，畏畏缩缩的样子，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伺候莫淑，在莫淑身旁学些东西才是。

　　陆巧儿静静看着霜露脸上阴晴变化，忽听房中一声娇喝：“巧儿！进来！”

　　陆巧儿叹了口气，无奈道：“唉...半刻不得闲啊。”

　　霜露也笑了笑道：“要么说小姐离不了姑娘呢。”一面说一面扶着陆巧儿起身，送到门口方转身离去。

　　陆巧儿看霜露出了院子才推门走进房间，莫淑笑着招手道：“霜露替你打抱不平了？”

　　陆巧儿笑着走到莫淑身边坐下，莫淑从食盒里拿出一副碗筷递给陆巧儿。陆巧儿一面往碗中夹菜一面道：“任谁看了都得给奴婢打抱不平啊，想奴婢可是舍身为主啊。”

　　莫淑浅笑道：“这虞将军也不客气，还真下得去手。”

　　陆巧儿冷哼一声：“下次见了他非拿他试药不可。”

　　莫淑看着陆巧儿，脸上邪魅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陆巧儿往嘴里赛了口饭，道：“小姐确实改整治一下那四位了。”

　　莫淑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给陆巧儿倒了杯茶，道：“她们怎么了？”

　　“白露转身就把在小姐房里的所见所闻和霜露说了。”陆巧儿道。

　　莫淑点头道：“可以想见，不过，这不是我的差事，而是你的差事。”

　　陆巧儿翻了莫淑一眼，道，“每天陪小姐演戏已经很累了，还要费脑子去想如何管教她们的事情吗？”

　　莫淑淡淡一笑，道：“能者多劳嘛。”

　　陆巧儿嘴角一勾，心里有些高兴，又道：“不过，奴婢觉得不如就让她们这样聊着，只要不干出什么背叛小姐的事情就是了。这样从小姐房中丫头嘴里流出去的只言片语，最让人相信了。”

　　莫淑沉吟片刻，道：“也好，你看着办吧。我现在也确实没有精力想这些了。”

　　陆巧儿听出莫淑的话中带出一股浓浓的疲惫，问道：“小姐，南齐的事情很棘手吗？虽然南齐的军队人数不少，但小姐对南齐的战术很熟悉，不应该是药到病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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