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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往朔关去的驰道上,两骑飞驰而过,急促的马蹄溅起一路的泥水。

  “停!停下!!!”身量小些的那个骑手爆出两声狂吼,狂奔的骏马被猛地收紧的马嚼环勒住口角,一阵痛嘶刹住四蹄。

  另一个骑手也一个急停,然后他控着有些焦躁的马在官道上左右踱了几步,在他的马蹄不远处,几个孩子拦住了去路。

  那群孩子里大的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小的大约还不大会走路,在地上爬了两步,看到来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信庭冬季的雨好像永不停歇,此时雨不算大,但还在下,足够将这些孩子淋得湿透。

  两人住了马,却都没有下马,身量高大的那个冲着另一人喊了一声:“少君!”

  被称作“少君”的少年骑手正是端木舒,为了路上方便,一出京畿车夫便让她换了男装,唤她作少君。

  虽然身着男装,但从身量和面容看,仍旧能轻易看出她是个女孩子,但好在南郡多雨,戴着斗笠披上簑衣勉强能遮掩身形,再加上一路行来疲累不堪,她的嗓子也疼痛难忍,声音异样的沙哑,倒正好不大听得出是男是女了。

  端木舒哑着嗓子,愤怒中揉杂着不忍:“总不能踩死了吧!”

  这时,路右边茂密的狐尾蕨丛动了动,一个妇人野兔子一样蹿了出来,冲向那群孩子。

  那群孩子里有个见了这妇人,大哭着张开手臂:“娘!娘!”最先忍不住的还是母亲。

  跟着那个妇人身后,路两旁忽然涌出了一大群人,大多是男人,从一把胡子的到毛没长齐勉强算得上大男孩的,约莫有二三十个。

  那群人呼啦啦冲上来围住了两匹马,都亮出了武器。说是武器,只有几柄环首刀还算像样,其他的都不过是些柴刀兽叉之类,甚至还有个举着柄锄头,衣着架势一看仿佛正准备锄地。

  “把,把你们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打头那个举着刀在两人马前比划了一下,这句话他说的还有些僵硬生涩。

  端木舒微微抬了抬斗笠,看了看眼前的人,她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我们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了。” 

  匪徒头子道:“骗谁呢!看你们骑的马,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再不济,把马留下就放你们走,我们饿得受不了了,你们没有马也死不了吧!”

  端木舒冷道:“我们的事十分紧急,需要马匹赶路,马也不能给你们。”

  人群中有人喊起来:“他们就是不想给,见死不救!别跟他们废话!”

  匪徒头子张开双臂做了个拦阻的动作:“别急,能不伤人还是别伤人吧。”他说着又朝骑马的两人道:“你们最好识相点!我们这么多人,真动起手来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年长的骑手正是带端木舒出繁城的车夫,他出身行伍,如今真正的身份是端木豫养的门客,名唤江彦。

  江彦看了看端木舒:“少君,怎么办?”

  端木舒问:“应付得过来吗?”

  江彦点头:“人有些多,不过看上去没几个真能打的,吓唬吓唬人罢了,不费多少功夫。”

  大约听了这话的缘故,那些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有人喊道:“我们就是来劫道的,还要等他们废话说到几时!”

  有人应和道:“我娘快要饿死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眼看人群骚动起来,江彦翻□□马,将马拴在端木舒的马左侧,然后自己绕到另一边,解下腰间的长刀,连鞘提在手中,摆开了架势。

  这架势一看就是有几手的,匪徒头子正要出声拦阻,但哪里还拦得住,身后的众人看到江彦手中握刀,就已经一拥而上。

  端木舒左侧有江彦的马作了屏障,众人畏惧马蹄,不敢来砍,右侧也被江彦护的周全,她只定坐在马上冷眼看着,看着那些人如同饿犬一般前仆后继。

  自从进了信庭郡的地界,路边就开始不时出现逃难的民众,一个个都衣衫褴褛饥饿不堪。

  端木舒自小在锦绣堆一般的繁城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起初自然是十分不忍,将身上的钱财都一点点拿出来分给了路人,看着那些人感激涕零的模样,她打心底里觉得快慰,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但越是深入信庭,路边的流民却越来越多,她能拿得出来的财物却越来越少,而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却开始像饥饿的野兽。

  这种因为不堪忍受疾苦而群居劫道的流匪,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群人还算是温和的,那些冲上来不由分说就冲着杀人来的也并非没有。

  信庭明明一直在下雨,却叫端木舒觉得这里在烧一场大火,烧得焦土遍野,生灵涂炭,南郡数万的百姓都在其中煎熬,而她所能做的那些,只不过像泼在这燎原之火上的一盏茶那样微不足道。

  她并不痛恨那些冰冷带着恶意的眼神和蛮横不讲道理的刀剑,那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所做的挣扎,但从一开始的心怀恻隐,到现在的不为所动,她的心在这大火灼烧里渐渐变得冷硬。

  她的心不得不变得冷硬,这些在火中哀嚎挣扎的人或许大多都会死去,穷尽她的力气也救不过来,但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她绝不能在这里止步。

  江彦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人里大多都几乎只会胡乱挥舞手中的武器,不伤着自己人都已算好的,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江彦的刀并没有出鞘,众人只是被刀鞘痛打在地,但那其中有些人本就面黄肌瘦,此时躺在地上哀哀低嚎,看起来连再爬起来的力气都未必有了。

  那第一个冲出来的妇人见状,连拉带拽地把几个被吓得嚎啕的孩子扯到路边,老母鸡般搂在怀里。

  江彦只是回到端木舒身边,重新上了马:“少君,走吧。”

  端木舒策马行了几步,路过那瑟瑟的妇人身边,停下步子来,那妇人看到停在面前的马蹄,哭道:“两位贵人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干这种营生!”

  妇人只觉眼前一黑,被一样东西罩住了头顶,那是一件簑衣,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她只听那位“少君”用喑哑古怪的声音道:“别再叫孩子们来做这种事了,淋出病来一样是个死!遇上没看清的或是心狠的,直接就踩死了也难说!”

  话音落了地,马蹄声便如急鼓般响起,转瞬便远去了。

  朔关前线,晋军的前锋大营几乎就扎在朔关脚下,云奂将头盔扣在了脑袋上。

  “将军,关上葛章人的旗又竖起来了,他们还是不肯降!”传令的小卒冲进帐中来报。

  葛章大军自从弃延谷城而逃之后,便一路败退,景嵩指挥晋军在洮水截断了葛章人退回朔关的路,直接将葛章的大部分主力从信庭南部边境逼退入了远岚山中,而后一路收复被葛章占领的信庭西境,逼至朔关。

  葛章驻守朔关的军队约莫只有四五千人,此时云奂带着南二郡守军中的六成,已经猛攻了七日,葛章人眼看着渐渐不支,却不肯弃关投降。

  不过这也难怪,朔关之后,便是葛章的地界。从前朔关是信庭的西大门,而此时,却成了葛章拦阻晋人的东部屏障,也是最后的屏障,葛章境内并没有像样的城池,晋军一旦突破朔关,便再不可挡。

  云奂骂道:“真是又臭又硬,待我今日破了朔关,倒要看看还有几个活口!”

  他说这正要抬步出帐,却有另一小卒跑了进来:“将军,有位繁城来的少君带着一位随从在营外求见!”

  云奂的步子顿住:“繁城来的少君?”

  那小卒双手递上一样东西:“来人说把这样东西给将军看了就知道了。”

  那是只锦囊,云奂拿过来打开一倒,一枚骨币咕噜噜滚落在他的掌心里。

  云奂将骨币捏在指间,照了照光,那上面刻着的是一只夜枭的头像。

  云奂眉头一皱,端木氏除了端木湛,哪里还有什么少君?但这分明是端木氏的信物,不论来人到底是谁,都可见是端木湛派来的。

  端木湛此时派人来至前线,又有何用意?

  云奂将那枚骨币握在手中:“开战在即,繁城到此想必也花了不少时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让他们等着!”

  那小卒应一声:“是!”

  云奂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不,带几个人去把他们给我押下!这两人来意不明,我出战时断不能让他们在营中生事!”他想了想,又道:“多带几个,能一路跑到这里来,想必也有两下子,这点小事可别给我办砸了。”

  那小卒又一点头行礼道:“属下遵命,恭祝将军出师大捷,尽早凯旋!”

  账外,集结的鼓声已经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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