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陈伦猛地拍桌，脸色铁青，道：“好啊，苏州府多年来常有悬案，竟是水神所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水神又如何？为民除害，本官义不容辞！”
“姐夫稍安勿躁，且按范公计划行事。”
陈伦点头，道：“北望，昨晚那城隍范公，可是……”
“应该是他！”
陈伦激动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竟能见着范公，此生无憾。”
陈伦回府衙，心情难以平复，在院中来回走着，自吟：“古有魏征斩龙王，今有水神为祸，吾欲效法……”
直到衙门上班，方唤新晋心腹冯师爷，吩咐道：“你亲自带人，清点胥江水神庙宇、神祠，不得错过一处，回来报我。”
冯师爷领命。
自文正范公立义庄以赡宗族，苏州范家团结和睦，代代传承，门户兴旺。
中午，范家各房，齐聚一堂，老族长德高望重，道：“昨夜先祖显灵托梦，让我等子孙，挖一深坑，放置秽物，并听候知府大人差遣，不得有误。”
许家。
“姐姐，我们真要帮城隍，去杀水神？”青面露忧色。
“你为救许官人，耗费数百年法力……”
白娘子拉着青，道：“青，我们怎么能自私呢？就算没有城隍相请，我们知道了水神的恶行，也要为民除害，这也是修行，积攒功德。”
青撇嘴，心不甘情不愿，道：“哼，依我看，肯定是王维和那个婉儿搞的鬼，咱们和城隍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想到请我们帮忙？姐姐，你知道那个婉儿是什么来历吗？年纪不大，竟有千年道行。”
白娘子摇头，道：“我也算不出来。”
五月初十，晴。
胥门外，衙役奉命驱散百姓，围出块空地。
江岸上，摆起桌案，上铺黄布，点两根儿臂粗的香烛，燃一炉面香，青烟袅袅。
苏州叫得出名的官员，相继来到，最后是钱知州、张通判，以及知府陈伦。
“陈大人。钱大人，张大人！”
“范族长请起。”
范家老族长拄着拐杖，道：“今儿范氏子孙，任凭陈大人差遣，谁要不从，家法伺候。”
老族长身后，跟着三四十个孔武有力的范家子弟。
“老族长深明大义，本官佩服。”
陈伦大喜，得到范家支持，他在苏州任官，将顺风顺水。
范家是吴中大族，影响力触及方方面面，这儿有六成官员，是冲范家来的。
老族长看向王维，以及他身后黑衣劲装的众汉子，笑容和蔼道：“这位郎君是……”
王维作揖道：“晚辈王维，字北望。”
“北望？”
老族长感慨一句：“好字，不知尊父是……”
陈伦道：“此乃内弟，泰山王参知幼子。”
老族长笑眯眯道：“英雄出少年呐，老咯，老咯……”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看啊，老族长身子硬朗得很。”王维恭维道。
“哈哈，你跟你爹一样，会讲话，可娶妻了？”老族长笑问。
王维道：“定亲了。”
“可惜。”老族长摇头。
多好的年轻人，这么早就定了亲。
王维笑呵呵，他估摸着要是没和吴玉莲定亲，往后就得娶个素未谋面的范家姑娘。
老族长越看王维越顺眼，不由道：“范家各房，都有待字闺中的娘，你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定亲而已，可以悔婚嘛！
王维客气应下，至于去不去，另说。
冯师爷跑过来，道：“大人，时辰到了。”
陈伦整理官袍，深吸口气，走向桌案。
老族长靠向王维，指着中华镖局的众汉子，道：“他们像军中人。”
王维道：“晚辈开了家镖局，他们是镖局的镖师。”
“镖局？新行业啊！”
“兴起不到十年。”王维点头。
这时，陈伦站桌案前，身侧是钱知州、张通判，身后是苏州官员，仿佛是要祭祀。
江畔，衙役围起的圈外，有百姓驻足，好奇看着。
一株树下，一身黑衣的少女观望，道：“他这办法好，众望所归，大势之下，神仙难挡。”
“被人供了这么多年，供傻了！”少女身边儿有道虚幻的身影，是个面相威严的官员。
“我竟没想到托梦之法，聚百官之力。”
陈伦展开写好的檄文，声音洪亮，正气凛然。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本官苏州知府陈伦……”
“知州钱蔚然。”
“通判张凤。”
“携苏州官员，诉胥江水神十罪。”
轰隆！
骤然，晴天一声霹雳，平地一道惊雷，黑云汇聚，狂风大作，天地变色。
“其罪一，胥江水神为修邪法，掳掠童男、童女……”
太湖，水底龙宫，歌舞升平，太湖水系众神应邀，共度端午佳节，同时汇报各自工作情况，表现好的，太湖龙王会赏赐宝物，表现差的，太湖龙王会斥责，乃至惩罚，这有点儿像是开年会。
胥江水神化作个黑衣青年，他身形瘦削，坐在靠近太湖龙王的位置，目光火热的盯着舞女环绕着的那个绝美少女，她是太湖龙王幼女，太湖三公主。
要是能娶三公主，他如鱼跃龙门，从此平步青云。
但，他只是条黑鱼。
胥江水神目光阴鸷下来，龙不与蛇居，何况是鱼？
“哼，等我修成那道法诀……”
胥江水神将杯中酒倒进嘴里，幻想着成为太湖龙王的那天。
徒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体内扩散向四肢百骸，胥江水神张开嘴巴。
“噗……”
鲜血喷出，胥江水神，感觉到某种力量，正从身体剥离，仿佛正有刀子，在割他的肉。
他眼前浮现胥门众官员祭祀的画面，隐隐约约，听见个正气威严的声音。
“乾坤朗朗，胥江水神十罪，罪罪不可赦，故革除黑鱼胥江水神一职。昭告苏州，不得祭祀邪神黑鱼，不得……”
黑鱼豁然起身，推翻桌案，哗啦一声，上边儿的佳肴、酒水洒落一地儿，他暴喝一声：“凡人，安敢！”
龙宫霎时死寂，黑鱼方觉不妥，出席拜道：“龙君，神府邸出事儿，故而失态，特请告退。”
太湖龙王右手掐算，淡淡道：“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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