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七点半。遮光窗帘挡住外面的晨光，房内依然是暗如黑夜。
林夏摸索着打开灯，连带着发现窗帘开关。一按，窗帘缓缓向两边散开，露出落地窗外静谧的晨光。原来，依然还是在这个市郊的奢华酒店。
绿草如茵，昨晚在灯光映照下变得海蓝的水已恢复碧绿。水对面，是一排白色休闲躺椅。晨间无人，能看见水鸟在躺椅下的木地板上悠闲踱步。
水延伸过去的远方，有人工做成的小岛，缭绕的雾气中，有人练着瑜伽，妖娆玲珑的身姿，宛若人间仙子。仔细一看，发现似乎是见过的人，影后慕冉冉。
难道她，昨晚竟也没有回市区？
美好的早晨，心情突然有些蔫蔫。林夏拿着手机，转身走出房间，下楼。
偌大的房子，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没有半点声响。
是已经离开了吗？
林夏走到餐桌边，桌上摆放着满满的丰盛早餐。原以为这样的酒店，早餐定又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西餐，但并不是。
餐桌上虽然也有少量西餐，但大部分，还是小时候常吃的，及接地气的中式早餐，豆浆、油条、鸡蛋、包子、小米粥、咸菜……
门上响起敲门声，林夏诧异，起身走过去开门，是两位穿着酒店服务员统一着装的妇人，礼貌客气地笑说，是厉总吩咐，等林小姐醒后才能过来打扫房间，又说厉总还吩咐，如果林小姐吃完早餐想出去，会有专车送。
林夏问：“厉总去哪里了？”妇人客气回答，一早就去公司了。
见两人的神色不太自然，像是抓到老板养在金屋的金丝雀般，林夏也不再多问，转身回到餐桌边吃早餐，又想，还是先洗漱吧。
转身直接去一楼的卫生间。洗手台上摆放着全新未拆封的洗漱用具，倒是方便。但似乎也说明，在穿越前她去留学的四年间，厉星渊已早和原来的女明星林夏“勾搭”到一起了。
拆开洗漱用具的包装，仿佛牙和脸都不是她自己的，恶狠狠地刷牙，洗脸。
耳边传来客厅两个妇人小声的闲聊，似乎以为她又回楼上房间了。
“我就说是那个傍大款的女明星吧，你还不信……同名同姓，长得都一样，还不是她。”
“这厉总平时也不招惹谁，没想到竟被这种货色给迷惑了，哎……”
“你要长成她那样，说不定也能……”
林夏吐出口中泡沫，猛地打开水龙头，急速的水流声让客厅的闲聊戛然而止。
洗过脸后，将长发拢起来，一身素净地重新走到餐桌边。妇人见到她，面上依然客气，还堆着笑地打招呼，仿佛刚刚她们口中议论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知是因为被两个不相干的人冤枉傍大款而生气，还是对厉星渊和“别的女人”有瓜葛而生气，尽管这个“别的女人”还是她自己。
还真复杂。或许，单单是在为穿越前巴巴追着他满世界跑的自己不值。
林夏加快吃饭的速度，决定一会要回趟家，看看2015年的洛扬，是否也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
算起来，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出国了。
不管那么多，就算过去一趟，能看到照片也好。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牛奶，林夏起身，对还在默默擦地板的妇人说了要出去。妇人很快用对讲机叫来车。
在门口等车过来的时间，手机上有消息进来，是柳溪的：夏夏，你什么时候来公司？
林夏给柳溪回了一条：晚点过去。
关掉微信，发现微博有未读消息，点开，入眼便是热门话题。
经过一夜的时间，她在微博上的话题度明显下降很多，占据微博话题头条的新消息变成#寻找肖涵的最美女主角#
肖涵，现在是圈内炙手可热的顶级流量，也是盛辉集团预订的广告男主角。但迄今为止，林夏这种初出茅庐，又一身黑的小明星，还不曾亲眼见过他。
就她目前在网络上的口碑，以及昨晚盛辉老大聂东对她的态度，肖涵的最美女主角显然和她是无缘了。
底部的私信消息显示着一个鲜红的“1”。
这个微博，是她出名之后才申请认证的，和晟世闹翻后，自己修改了密码，关闭了微博评论，并设置“不接收未关注人消息”。
关键是，她主动关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在这个时候，人人都想躲她远远的，基本不可能有被关注的人给她发私信。
她好奇地点开未读消息，发件人是@寒光竹影。这个账号本身她并不陌生。
穿越前，同样是在2015年的这个时候，她满心欢喜地跑到厉星渊所在的城市留学，去了之后才知道，他已经毕业回国。
那段时日异常难熬，想回国回不了，留在那边又似乎没了意义。她开始混海外的华人论坛，将这些年对厉星渊的感情以匿名的方式，全数发上去，没想到竟意外收获一个网友。
这个网友就叫寒光竹影，后来又加了新浪微博，但从未见他发过任何微博消息。
穿越前，与寒光竹影开始有联系，应该是在2015年末。
现在的自己，并非洛扬，而是林夏，而且这个寒光竹影也并非林夏微博账号的关注人，他成功绕过微博私信设置的拦截方式，给她发送消息，看来也不简单。
但想来，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林夏继续看发件内容，入眼是网上盛传的#林夏傍大款#照片，他对那张不雅.照进行了完整的技术分析和鉴定，得出结论，林夏的头是被P上去的。最后还贴出被PS的原照片。
看来，穿越之后，竟然提早就认识了寒光竹影，而且他依然是站在她身后，默默支持着她的人。
点开“寒光竹影”的详细资料，她发现，这个账号的注册时间，竟然就是昨天：2015年8月28日。
“滴滴”两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司机摇下车窗，扭头对她笑，请她上车。
林夏上车后报了个地址，静靠在座椅上，侧眸看向窗外。嫩绿的草坪上，有人在打高尔夫球，偶尔打出一杆好球，几个人面上都高兴地鼓起掌来，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十来分钟后，车子驶离悦世酒店静谧优雅的大门，林夏才回神，方才好像跟司机报错了地址。
她报的是“仁和小筑”，那是以前住的老式小区，连电梯也没有，和厉星渊家住对门。
2015年她留学前夕，政府说要拆迁，许多人家都拿到拆迁款搬了家，当然也包括她家。
那时她曾希望，厉星渊能在她搬家前回来看看，担心如果他再不回来，以后老房子的记忆便再也没有了。
后来，他真的没有回来。而她在搬家之后，便带着一半遗憾和一半希望，去了他曾经留学的城市。
从小长大的地方，记忆已刻到骨子里。
几乎每次寒暑假回家，她总能跟司机先报上老房子的地址，再抱歉地改成新家地址。
这一次，要重新跟司机说新家的地址吗？要不，还是回老房子去看看吧。
司机将她送到后就离开。林夏走进熟悉的小区院子，在慢慢进到那栋有着昏黄灯光的楼道，眼中斑驳的水泥楼梯，上到二楼。
左手边，是她曾经的家。右手边，是厉星渊曾经的家。
左边的朱红色大门上，贴着两个喜笑颜开的年画娃娃，右边的墨绿色大门上，灰扑扑的残留着贴画的痕迹，似已很久没人来过。
丑陋的痕迹如同瞬间延伸到心上，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呵，她的渊哥哥，回国后竟都没有回老房子看一眼吗？
也是，他们相差六岁。她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有他的影子。而他的童年里，却没有她。
那些在她看来弥足珍贵的过往，大概在乎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吧。
手指在泛着冷光的大门上轻轻划过，眼神黯然，耳边骤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姑娘，你找谁呀？这家人已经搬走啦！”一个已经上了些年纪的老太太，一手提着菜一手扶着栏杆，站在距她两步远的台阶上笑意盈盈地看她。
林夏认出来，这是小时候常常给她糖吃的周奶奶。
这位周奶奶显然和其他人一样，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小姑娘，你是她们家洛扬的同学吧？是听说洛扬出事的消息，来看她的吗？她们啊，已经不住这里啦！”
“洛扬，出什么事了？她不是出国了吗？”
“哎呀，小姑娘，原来你不知道呀！她本来是要出国的，可前几天突然被车撞到。听说现在还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呢，给她父母急的呀！哎，真是造孽！”
……先前消散在空气中的阴霾仿佛一下子重新飞回来，将她的心脏填得沉甸甸地痛。
林夏努力止住声音中的颤抖：“周奶奶，您知道，洛扬现在哪个医院吗？”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呢，要不，你去她家问问？她家搬到……”
“谢谢周奶奶，我先走了。”林夏不等周奶奶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下楼。
阳光透过院中大树浓密的树荫，轻洒在林夏白皙小巧的脸上和海藻般舞动的长发上。曾经无比熟悉的院落在她眼中飞速退后，她快速跑到路口，招手拦了一辆车，报出一个地址。
司机大叔频频看向后视镜中清纯漂亮的脸，林夏索性从包中翻出口罩，戴在脸上。
司机呵呵一笑：“你是林夏吧？不用戴口罩，我认出你来了！”
林夏嘴角弯了弯，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林小姐，你是心情不好吧？嗨，犯不上跟网上那些骂你的人怄气。”
没想到这大叔还挺时髦，竟然还跟小年轻一样刷微博，但林夏此刻并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只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大叔。”
司机见林夏有了回应，脸上的笑容更甚：“林小姐，你的眼神很清澈啊，看着不像网上传的那样啊！你为什么不澄清啊？我觉得只要你澄清，网友们还是会相信你的。”
林夏又说了一句“谢谢”，转头看向窗外。
见她确实没有太多要交谈的意思，司机索性闭嘴不再说话。
临下车时，她看了眼计价器上的数字，又看了看钱包中孤零零的十块钱，窘迫地取下口罩：“大叔，我出门急，钱没带够。您看能不能用这个——”，她在包中翻，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车费。
翻来翻去，看见一块老式手表，脑海中的记忆表示，这是林母的遗物。将要递到司机手中时，她又于心不忍地收回来，继续翻包包。
这次，在包的夹层里，她找到一对闪亮的细长耳坠，直接塞到司机手中：“大叔，这个应该还挺值钱，就拿这个给你抵车费吧。”
见司机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她飞快打开车门，直奔新家所在的小区门。
很快来到“家”门口，清清嗓子，又理理头发，强自镇静地敲门，屋内传来洛母和蔼的嗓音：“来啦，谁呀？”
门打开，母亲慈祥和蔼的脸庞出现在门口，鬓角已有了丝丝白发，似乎比洛扬穿越前的春节还要苍老。
一下没忍住，林夏湿漉漉的眼睛里已盈满泪水。
她不动声色地抬手，胳膊在脸上划过，面带微笑地说道：“阿姨，我是洛扬的同学林夏，听说她出事，特意来看看她。”她的手不自在地揪了揪衣服，挪动脚步：“出门急，我也忘了买东西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洛母笑得和蔼，原来是扬扬的同学，不用客气，将她让进屋，还笑说洛扬刚好做完出院。
出院了，是好了吗？这样母亲该没那么担心了。洛扬内心升起一股希望，随着洛母进入家中。
抬眼才发现，沙发上，厉星渊正端着一杯茶，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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