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九黎
“上古洪荒时期,天魔大战,凡界受难,求远居于阿修罗界的九黎氏渡界救难,后半人半灵的九黎氏一族为了救下凡界众生,以九黎氏的寿命换取凡界三千年平定。”街边的有一群人围着一个方木桌子听着说书的先生讲着一个故事。
温珩拧着听的正起劲的夏侯稷,叫他赶路要紧,“你要听我讲给你,保准比他讲的好听。”
“你会吗!”马上就迎来了夏侯稷的质疑。
“听好了。”温珩娓娓道着,“说起九黎氏要追述到黄帝与蚩尤的那场涿鹿之战,九黎氏乃蚩尤部下的一个小部落,蚩尤战败后,九黎氏不为其他部落所容忍,被嗤为魔族,为了得到和平,九黎氏的族长带着九黎氏仅剩的人们搬离了凡界,在阿修罗界的界外的水幕结界里隐居起来。”
温珩回忆着这个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这是她的部族的故事,是关乎于她的身份,关乎于九黎氏的荣耀,“后来的天魔大战中,居于两界中间的凡界受难最重,玄门百家则求助于九黎氏,本就隐居起来的九黎氏为此一事分割两半,一部分下界救难,一部分则还是过着隐居的生活。”
“下界的九黎氏以寿命换取凡界三千年平定,可是战乱虽平定了,此后的九黎氏没有了灵力,凡九黎氏后人寿命均不超六十年,他们本来想回到水幕结界里去,可是又遇到阿修罗界剧烈动荡,九黎氏死伤大半。活着的被迫迁入凡界以部落之首称帝为王,改凡界姓氏温皇氏,后来的百年里一统九州,建立燕王朝。”
“凡界被九黎氏统治的第二百年,于五公主温灵韫雀占鸠巢,由内而外开始败落,前遭玄门家族逼入皇宫,后有各方诸侯割地建立起了诸侯国,燕王朝被支离瓦解。”温珩说到这里的时候,心疼的连呼口气都是痛的,她仰头看着天,过往的回忆又涌进脑海里,她并没有哭,因为早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心里像有把刀还在剜着她的心。
“后来的我就知道了。”夏侯稷并没有发现温珩有什么不对劲,而是认真地道:“九黎氏被屠族的第一个冬季,远在南番的杨氏笼络中原玄门家族各大门派,韬光养晦,于两年后独占长安城。”
夏侯稷胳膊搭在温珩肩膀上,小声道:“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稍微有点权利的人都不肯臣服于现在皇帝的统领,足足征战了十年,那些诸侯国终被统一。”
温珩付之一笑,淡淡道:“尘世种种,纷纷扰扰,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你方唱罢我登场,白驹过隙,再不复寻,历来如此。”
时也,命也。
她自己犯的错,却不想牵连了整个九黎氏,她在鬼哭狼嚎的炼狱里被烈火焚烧了十二年,是属活该,她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如今重回阳世却只能看着一腔怨恨,见魂魄都被人做法收走了,她唯一逗留下去的目的除了查清楚根由,便就去那她至亲至信之人的下落。
温珩突然问道:“夏侯稷,你也认为九黎氏是魔族吗?”
夏侯稷回头看着温珩,她眼中平静极了,面容也淡淡的,看不出她此刻心底里是怎样。夏侯稷辩春风般地冲着温珩笑起来,“若是非要辩魔论的话,那么在我心里九黎氏就是仙人。”
温珩会心地一笑,“谢谢。”
夏侯稷朝她招手,温珩追了上去。
温珩是受邀入第二山庄的,沈宗主亲自差人到四海门,请她上门去。正合她意,帮他拿掉了药王谷这个麻烦,沈淮远当然得感谢她。
当她站在门口时,就惊讶不已,进庄的门口的有一对石狮,石狮身后是一片青石石雕的门楼,石柱上雕刻着麒麟凤凰、双龙戏珠,每一痕都刻的栩栩如生,连那朵朵云纹都让人细看上几眼,一侧石柱上刻着“宗功镇万里无妖”,另一侧刻“千秋昭泽被苍生”,门楼上方的中央红漆大字刻着“第二山庄”四字。
光看大门口就已经震撼不已,山庄内是何等光景,她已经想象不出来了。
“怪不得八门之首,众人推举金陵沈氏,今日看来才知当之无愧。”温珩禁不住感慨。
夏侯稷瞥了她一眼,不屑地道:“眼睛带着轻纱,就没有见识了么,我叶榆的大门比这大多了,你去看过保准就会收回这句话。”
“定是奢靡浪费,不知哪里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去。”温珩哼了一声,进了山庄。
“谁说,我阿爹最是清廉爱民……喂,你只往里走,这傻书生怎么办?”夏侯稷叫住温珩,示意她回头看看跟了一路的狼狈书生。
温珩回头看那书生衣衫褴褛,怀中抱着破布包袱站在台阶下一脸苦相地望着她,那模样太过可怜。
上前来的夏侯稷叹了口气,“尽管你一路对他尽数驱赶,他还是跟了你一路,看来是认定你了。”
温珩冷声道:“我与他并不相识,没理由带着他。”说罢,她回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山庄。
“他是谁呀?”门口等候的神婆子问着。
“不认识。”路过她的温珩简单回了句,便不再理会。
十七想跟着进庄被门卫拦下了,夏侯稷回头看他蛮可怜的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对走在前面的温珩道:“你把他丢在外面,会不会太不人道了。”
温珩冷声回:“你菩萨心肠,你管他啊?”
顿了一顿,回头对门外的门卫道:“让他走吧。”
门卫驱赶着十七,温珩只是看了一眼就跟着进了山庄,她心里依旧不痛不痒,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是她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他身上独有的气质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憋在心里直感觉怪怪的。
见过了沈家众人,听着他们商议作坊闹鬼一事,温珩便生了去一探究竟的心思,趁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出来。
“你是何人?”
刚退出门槛的温珩挤眉,暗骂:“不会这么巧吧,刚出门就地逮个正着。”
她笑嘻嘻地回头,准备告诉对方自己去茅厕,一回头见一粉衣女子一脸警惕的审视着她。
面生,她确定这女子没有在去往阴山的大队里,穿着华丽应是庄里的夫人或者小姐。
灵机一转,温珩一副紧张地模样,唯唯诺诺地开口:“啊,我是……我是夏侯家小侯爷的婢女。”
女子并未怀疑,又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温珩低着头,细小的声音仿若像个犯了错的奴才,“我家宗主人想吃梨花羹,遣奴婢去买。”
“如此,那你去吧。”女子说罢,由婢女搀着回房。
“是。”温珩起身撞上去,将对方扑倒在地,随后她爬着故意装作慌张失措地跪地磕头,她连连求饶,甚至声音都带着哭腔。
婢女上来给了温珩一脚,指着她怒骂。“该死的奴才,冲撞了大姑娘,来呀将她拉下去重罚!”
温珩被几个婆姨驾着,挣扎着哭求:“饶命,奴婢错了,姑娘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罢了,看她也不是有心,放了她吧。”沈大姑娘摆摆手,示意不计较。
温珩跪谢着,“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婆姨不解,“姑娘,您怎就放了她?”
“她不是山庄里的人,不懂咱们的规矩,你为难她做甚,打狗还要看主人,若被夏侯家的人知晓咱们私自惩罚他家的奴才,岂不是给父亲招惹了麻烦。”沈大姑娘如是说。
“还是大姑娘想的周到。”婆姨夸赞完沈清屏,转脸又黑着脸训斥温珩,“大姑娘菩萨心肠,你这小丫头若再不规矩点,落到别人手里就没这么好运了。”
“谢大姑娘开恩。”目送这一行人远去,温珩起身弹着裙子上的泥灰,适才她故意试探,已经可以断定此人并非鬼怪幻化,是真真切切的人,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她的气息,她一时也断不出所以然来。
手中捏着一块玉牌,温珩唇畔冷笑,“若不查清楚你的底细,我岂不白挨了那一脚。”
金陵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温珩打听了许久才找到那家作坊。作坊四处被沈家的人把守监视着,外人一概不得入内。
温珩堂堂正正的走了过去,看守的沈氏弟子拦住她,“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走。”
温珩将玉牌拿出,亮在二人眼前。
“内室的玉牌,你是何人?”那名弟子问道。
温珩道:“你只管知晓我是沈家的人就够了,至于其他大可以去问庄主。”
“会不会是庄主夫人遣派来的?”那二人商榷一番,让了条路给温珩。
推开门的一瞬温珩微微一顿,满屋刺鼻的腥臭,被害者一一被停在里面用白布和符咒盖着。
温珩两只手指夹起一张黄符,“沈家应该是怕走尸才用灵符镇压住。”说来,这间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怨气,正是这股强烈的执念让本就是死尸的温珩格外的神清气爽,可笑是在相互排斥的阳世里找到了同伴。
几个死者身体已经开始溃烂,身首异处,脖子上是被人缝上的,温珩仔细检查着死者的致命伤,“这一家人都是被匕首刺穿了心口和割了动脉,血尽而亡,可是这四周并没有多少血量,应是被人放干了血。”
“会不会是妖怪所为?”
突然的一个声音吓得温珩随手抓起一个木盒丢了过去。
“胆子这么小的吗?”从屋顶跳下来的夏侯稷得意的笑。
温珩略微反感:“你跟踪我?”
夏侯稷否认,“哪有,咱们是有相同的目的,不同的时间到了相同的地方。”
温珩放下警惕,算作打趣:“看来你昨晚也没有睡好。”
“彼此彼此。”夏侯稷挑开另外一个死者的白布,看着死状微微一挤眉,“怎么样,有什么进展?”
温珩疑虑地望着他,幽幽道:“传言是不可信的,这些伤口是被利器割伤,若是妖魔鬼怪,要他的血做什么?”
夏侯稷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吸血啊,书上不都是这样说的么,妖魔鬼怪靠吸食人血增长功力!”
温珩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揶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尽可能不要看,不然你会越来越蠢,到最后你才发现你蠢的宛如一头猪。”
“哈哈。”夏侯稷乐的仰头傻笑,点着温珩的肩膀,“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话相当的刻薄。”
“没有,你是第一个。”温珩嫌弃地斗来他的手,张口反驳:“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又丑又蠢又自负,有时候还特别讨人厌。”
“不开心。”夏侯稷脸色黑的紧,温珩的话确实很伤人,若非二人一见如故,有些事情可以达成共识,真有可能说打就打起来。
“走吧。”温珩擦着手。
夏侯稷替死者盖好白布,“不抓鬼吗?”
温珩无关紧要地开门,“这里已经没有鬼了,真正的鬼在人心里。”
二人出了作坊就看到桃花树下抱着包袱傻等着的十七。她问道:“他怎么也来了?”
夏侯稷耸肩,一脸的不知情。
此刻的十七换了一身行头,素衣长袍,身姿挺拔,好模样长得白白嫩嫩,一双美目盼兮,左侧嘴角一只若隐若现的小小梨涡,五官俊美若斯,是一副难寻的好皮囊,衣着简简单单,赏心悦目,如此一看,倒是一身的书香气息。
深陷回忆的温珩,禁不住喃喃自语:“还差一点……”
夏侯稷茫然,“差什么?”
“右眼那里应该有……”
夏侯稷问道:“有什么?”
回过神的温珩舒了舒嗓子,“没什么。”末了,她看着远处的十七,微微一挑眉:“换了一身打扮,倒像是换了个人,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夏侯稷点头,“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好模样,只可惜脑子不灵光。”他越想越觉得可惜,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温珩出来,十七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不好意思地唤:“娘子。”
“打住。”温珩伸手将她与书生的距离撑远,三分疑惑七分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没走?”
“我一直都守在庄外,看到娘子你出来,以为娘子要走,我就跟着出来了。”十七如是说。
夏侯稷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温珩的肩膀,“哦,跟踪你的是他,不是我。”
温珩疑问:“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书生点头,“是。”
温珩试探着问:“没有去别处?”
十七摇头,“我不敢走远,怕娘子出来找不到我。”
“你多虑了,我一点都不想找你。”温珩收了疑惑,冷哼一声离去,“不许叫我娘子,咱们两个萍水相逢,不相知,不相识,你记住了,再不许乱叫。”
“娘子生我的气了?”跟在身后的十七本想伸手拉住温珩,可是又不敢逾越,只得步步紧跟着,生怕一转眼就将温珩丢了一般。
温珩未再理会他,全当了身旁没有这个人。
又是跟了一路,温珩终于忍不住停住了脚步,那小跑跟着的书生险些撞上她,忙收住了脚步。
“不要再跟着我了!”
温珩凶狠狠地点着书生的胸口,一步一步逼着他后退,“我不是你娘子,也根本不认识你,你纠缠我是没有好处的,我这个人向来没有人性,丧心病狂起来连自己都杀,我真的不敢保证哪个瞬间一不高兴就把你杀了,挫骨扬灰啊!”
她吼了一嗓子吓得十七猛地一提气,不敢吭半声。
温珩顿了顿,“你不是要去考仕途吗,快去,官府直走左拐就是,那里自然有人管你吃喝,还能帮你看脑子,走吧,别再跟着我了。”说罢,她调头就走。
夏侯稷左右不定,最后还是追了上去,沉默片刻,问道:“你何必呢,他也是个可怜人。”
温珩冷哼一声,漫不关心地道:“我与他非亲非故,范不着给自己寻个拖累,他可不可怜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大善人。”
夏侯稷说:“其实是你不想拖累他吧。”
温珩心里一顿,强硬反驳,“不是。”
夏侯稷说:“还说不是,你不就是认为自己周身太危险,他与你走得近只会害他丧命。”
温珩心底里并不想承认,依旧强硬的态度,“我没那么好心。”
被丢弃的十七站在原处望着温珩越走越远的身影呆愣了许久,他心中阴与晴反复辗转,棕色的眸子深的像一方无底洞,眼神中透着的是绝然的冰冷。
良久,他抬手将怀里的破包袱丢向一旁那个道士装扮的男人手里,冷不丁笑了一声,三分嘲讽七分阴鸷。
临走时,十七阴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给道士,“你出的烂主意,自己收尾。”
“我哪只她不吃这一套。”青衣道士拎着包袱,笑着走过来,回头看了看消失的温珩,又看着背道而驰的十七,耸了耸肩,袖子一扬,又变成了神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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