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性

　　大江帮夕江分舵几乎是倾巢而出，现在已是封锁了整个太阿湖，除了魏七，唐远的家眷还留在此处，其余不相关的人，早已都被清场赶出了太阿湖。

　　魏七因为要提供蓝玉草的准确方位，也跟在以修士王明山为首，舵主韩骏德，三护法徐如林，疾如风，掠如火这个核心圈子里。

　　几人坐上了一条渔舟，很快就驶到了李观澜的舟船旁边。

　　“蓝玉草可是就在这湖底吗？”王明山开口问道。

　　魏七恭敬的低头答道：“正是此处，王前辈。”

　　王明山正欲说什么，却见韩骏德说道：“王前辈，我派人下去把蓝玉草采摘上来？”

　　“不用，此草在生长期，通体含有毒性，对普通人来说，不亚于剧毒的存在，触之皮肤就会溃烂。还是我亲自下水取来，何况根茎等物也是我需要的，免得采摘不得其法，有所损坏。”

　　王明山说着，魏七心里一阵庆幸，很为自己没有因为贪婪，而食恶果付出代价，自己的猜测果然无误，此草能安然在湖底生长，真的有毒。

　　韩骏德点头，便对魏七说道：“魏七，那你给王前辈带路。”

　　魏七应了一声，便走到船舷，欲先下到湖中，却见王明山像变戏法一般，手里就凭空多出了一张符篆的物件，很像魏七在道观里，见过的道士做法事时，用的黄色符篆，上面还有红色的字符，鲜艳如血。

　　王明山也走到船舷，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符篆，口中默念了几句什么，魏七便感觉到自己和王明山周围，似乎有个了无形的罩子笼罩着。王明山一把拽过魏七，就跳入湖中，直接就到了湖底。

　　魏七双脚踩在了湖底，还处于精神恍惚阶段，怎么会如此神奇？魏七四周看了看，只见自己和王明山，在这湖底似有一个真空的透明罩子包裹着，隐约还可以看到罩子外的鱼蟹等生物，即使向这边游来，也被阻挡住，不得又换了方向。

　　这便是修士的力量吗？魏七此前所有对神仙的幻想，都觉得不如眼前的令人震撼，魏七目瞪口呆。

　　王明山许是性情确实比较温和的修士，也未催促魏七，还说明了一句：“这是避水符的作用，会根据法力强弱制造出一个数丈的空间，呼吸说话行走，都是无碍。”

　　魏七满脸匪夷所思，震惊到嘴巴也不自觉张的大大的，听到王明山的解释，傻傻的都没有任何回应。

　　王明山许是见多了，凡人见到修士手段的反应，也未有着恼，又对魏七道：“先指明蓝玉草生长的方向吧。”

　　魏七稍许回过神来，深深的呼吸了几大口，强制让自己先冷静一点，王前辈可不是自己没有礼貌，能够冒犯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魏七根据下水时的方位，默默的推算了下现在的地点，便向一个方向指了指，王明山点点头，就拉着魏七走去。

　　魏七现在只觉得修士的任何手段，都颠覆了自己所有能够想象的极限。

　　到了蓝玉草旁，王明山就从一个不起眼的袋子里，又变出了一把长剑，几个锦盒。令魏七更加惊异的是，王明山站着未动，怎么能凭空控制着长剑？短短时间，就挖出了蓝玉草深植在湖底的根须，精确的还未伤到蓝玉草分毫。

　　把蓝玉草分别装在了锦盒中，王明山也是脸有喜色，显然能够得到蓝玉草，还有三株之多，也是出乎了王明山的意料之外。

　　王明山未在多留，就一把拉起呆若木鸡的魏七，回到了船上。

　　看到王明山脸有笑意，韩骏德就知道事情很顺利，忙对王明山说道：“恭喜王前辈。”

　　三护法也都跟着拱手道：“恭喜王前辈。”

　　王明山呵呵一笑：“能有此收获，你们也费心不少。”

　　“当不得王前辈夸赞，本是我等应该做的。”韩骏德可不敢居功。

　　魏七这时看到王明山的心情，显然很不错，忙给韩骏德不停的打着眼色，这可是在来之前，魏七对韩骏德提的唯一要求，韩骏德当时知道了蓝玉草，有三株之多之时，也是答应了会帮魏七说上两句。

　　韩骏德看到了魏七使的眼色，也知道魏七的用意，稍作衡量，便决定帮帮魏七，无论成败，对自己都只有好处。这般决定下来，韩骏德便又对王明山说道：“王前辈，此次最大的功臣，其实正是给您带路的魏七。”

　　王明山笑着看了看魏七，又看向韩骏德，知道他现在提起魏七，定有下文。

　　果然韩骏德脸色一副无奈的样子，继续说道：“这小子自从见到了王前辈之后，便非常仰慕王前辈的风采，又听到如林几个曾跟了您几年，知道了些修士的事，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想求求王前辈，能不能跟在王前辈身边，伺候几年。”

　　魏七此时从内心里感激韩骏德，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有情，不愧是能当舵主的人物，灭掉前任舵主刘帧通时摧枯拉朽般，都没显出几分真正的本事。

　　魏七自己都觉得韩骏德如此说，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惜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王明山确实不觉得魏七的要求很过分，只是自己寻找蓝玉草，现在又到手了，是有件关乎自己的大事，急于要去着手准备了。

　　王明山沉吟了一会，也觉得完全生硬的拒绝，太过不近人情，虽然修士从不会把世俗的感情当回事，但修士之间却有个等价交换的原则，不过这对于邪修或者自私的修士来说，其实也不会太当回事，你实力弱小，我能得到，那就是天经地义的。等价交换，当然还是要建立在实力相当的基础上。

　　只是王明山从凡间来，又长年居住生活在世俗里，性情同别的，只把凡人当蝼蚁的态度的修士，却是区别很大。

　　王明山这时看着满怀希望的魏七，说道：“这段时间，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这样吧，三年后，你可以去府城的大江帮总舵来寻我，如我在，便给你一个机会，如我不在，则证明我们无缘。”

　　魏七内心充满了苦涩，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果然，没有什么事，是能抱有侥幸心理的，只是一刹那，魏七便收起了软弱，乞求什么都不会得到，只能被更加的鄙视，魏七一如之前一般，尊敬的躬身对王明山说道：“谢王前辈，魏七会在三年后去寻王前辈。”

　　此事告一段落，王明山应是确有急事，便跟大家道别离开，王明山也未在等舟船靠岸，似又从那个不起眼的袋中，掏出了一物，便只如一只大鸟般，腾空几十米高，飞过了湖面，飞过了岸边，很快的就消失在天际。

　　魏七今天见到了王明山太多的神异之处，此时却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周围却被引得惊叹连连，甚至有不少人，还对着王明山离去的方向，跪倒在地，口呼‘神仙’不已。

　　韩骏德及三护法等人，对这些超凡之能，早已是习以为常，待看不到王明山的身影之后，韩骏德也觉得有些遗憾，对魏七说道：“也不要过于沮丧，怎么说三年之后还有一线希望。”

　　魏七很诚恳的感激韩骏德的帮助，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此次多谢韩舵主了，小七铭记于心。”

　　韩骏德扶起魏七：“无需如此，举手之劳罢了。虽然王前辈未直接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既然是你献上了蓝玉草，该你的赏银，还是会如数给你。”

　　“万万不敢再受此赏赐，舵主已经答应之前小七的请求，早已超出了小七这一点点功劳，小七不敢再得陇望蜀，不知进退。”

　　“也是给王前辈，和所有帮众一个交代，一诺千金，言而有信，也是我们大江帮存在的根本，你也无需推辞了。”韩骏德不容拒绝的说道。

　　魏七只得又再次拜谢：“小七愧谢了，舵主对小七只如人生明灯，小七今后定为舵主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韩骏德面露笑意，显然马屁这个东西，很是津津有味，挥了挥手，让魏七起来，对大家说道：“回去吧。”

　　众人躬身领命……

　　此时魏七，魏狗剩，李观澜三人，正坐在魏七的书房里品茶，也不知道魏狗剩哪里搞来的新茶，清香四溢，口齿留香，魏七盛赞：“此茶实乃极品，狗剩你去多搞点来。”

　　魏狗剩一脸无奈：“这是我去分舵领那三万两赏银时，在韩舵主的管家那里，好说歹说，才舍了二两给我，七哥可别为难我，我是真搞不来。”

　　李观澜却是一口一杯，如牛嚼牡丹，完全不像在品茶，到像是在解渴，伸手准备再倒茶时，被魏七一手拍在了他的手背上，只见魏七露出很是心疼的表情：“你个夯货还是别喝了，喝了也是浪费，旁边有白开水，你抱着桶品吧。”

　　听魏七如此说，李观澜傻啦吧唧的，真抱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桶，饮了起来：“还是七哥你懂我。”

　　魏七对着这货，也是感到有些敬佩了，他娘的，如不是了解他，有几个人能不被他骗？

　　未在理李观澜，这货是典型的表里不一之辈，外表粗犷，实在内心细腻，很善于扑捉人心变化，也难怪可以，把现在跟着魏七一系的人马，给钳制的死死的，个个都服服帖帖，没有任何人敢起异心有异动，手段也是狠辣无情，被他丢到河里喂鱼的，已是不少。

　　魏七这会对魏狗剩又道：“这次拿了三万两的赏银，也算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样，我五千两，狗剩你五千两，观澜你也拿五千两，都把家里好好安置安置。嗯，再拿五千两出来，分给跟着我们的兄弟，你们觉得怎么样？”

　　魏狗剩不无不可，李观澜皱了皱眉头，说道：“七哥，狗哥，我觉得……”李观澜还没收完，魏狗剩却打断道：“他娘的，什么狗哥，狗哥，老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狗剩哥。”

　　李观澜看着魏狗剩，又因为自己对他的称呼，而气急败坏，点了点头，很虚心的接受了意见，说道：“好的，狗哥。”

　　魏狗剩翻了翻白眼，也懒得去跟这货计较了，魏七是不管这些芝麻蒜皮的破事，对李观澜道：“你继续说。”

　　“我们三个拿五千两银子归置归置家里，我没意见，对于我个人来说，也是完全解了后顾之忧，将来就算为七哥把命卖没了，我也不会犹豫着有什么牵挂……”

　　魏七这次也打断了李观澜，对于李观澜适才所说，魏七无论信或不信，有没有虚假的成分，未来一段时间的形势，却是必须大家紧密团结，甚至是托付彼此的生命也不为过。

　　其实，魏七还真没有对如今对坐的二人，有过任何一丝的怀疑。相反在别无选择之时，豁出命去，别说他们，包括魏七自己，也不会有太多犹豫。

　　魏七打断李观澜却是说道：“我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能活的更好，走的更远，观澜，如非常时刻，你这小命还是能留就留，你本事不小，仅仅只是保命难不到你，没有什么牺牲是必须的值得的，你好好的把我的话记住了。”

　　李观澜思虑了一会，重重点点头：“我明白七哥的意思了，哪怕万不得已，取舍之间我会保命优先，但七哥和狗哥你们总要死在我后头，这是底线。”

　　魏七未在和李观澜纠结，忠心与否也从来不是说出来的。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对于分银子的事，观澜你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李观澜答道：“拿五千两分给众位兄弟，实是大为不妥，我知道七哥不在乎银子，我也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有句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众兄弟并无半点贡献，就可以得到大笔银子，这以后能有多少忠心？凝聚力更是堪忧，谁还敢去拼命呢？回报可以大于付出，但只能是相对的，有奖有惩的公平机制才能稳定持久，我不要求你绝对忠心，但是你会知道违背命令的下场，让你不得，也不敢不服从，这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感恩啊，人心啊，在我看来，没个屁用。”

　　李观澜又一次刷新了魏七对他的看法，简直是不得不刮目相看，对于驭下之道，直指核心，是啊，心存感恩有何用？收服人心又有何用？性命攸关之际，利益相关之时，谁还会记得这些？该捅刀子时，一样的绝不会有半点手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令智昏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有人是圣人，利己自私本就是人性，人性能有多美好？

　　当然，你可以期待美好，但请不要相信，那真的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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