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惆怅离人何处游
“父亲！！！”
乡下某座偏僻破旧的平房里，一个身穿锦袍面容沧桑的男子躺在床上，他全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痕，一身华贵的锦袍已经被血液染红了……
二十来岁的钟铭站在床前抱住男人的身体，他的眼中有泪水在打转，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男人并没有说话，他一直把目光放在禁闭的房门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过了没多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禁闭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着布衣略显儒雅的男子走了进来。
看到了来人，重伤的男人笑了笑，好像如释重负一般，他拍了拍钟铭的肩膀，声音已经有气无力了。
“孩子，你出去一下，我和他有些话要单独说……”
那男子一直没动，直到钟铭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他才把视线投放过来。
“说吧，有何遗愿？”
“只有一个，帮忙照顾好我的孩子。”
“托付给我？”男子在床边坐下，对视着他的眼睛。
“我可是一个土匪，你堂堂一个帝国二品大官员，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我这个土匪头，真的合适吗？”
“呵呵，正是因为我是帝国的二品官员，我才知道现在的帝国有多么腐朽……”
“朝廷重臣无不拉帮结派祸国殃民，他们暗中培养杀手铲除异己之辈，没想到这种下场竟然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真的是不甘心啊，这大概就是我一直袖手旁观的恶果吧，以前真有不少遭难的同僚来到我这里寻求帮助，但是我因为不想被牵连进去，所以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受到迫害……”
“事到如今我才发现，那些尚有良知的官员竟然全部死光了，只剩下我这么一个中立派被孤立着，而那些家伙也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开始觉得我碍眼了！！”
“当我想找别人寻求帮助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帮助我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死光了……”
“确实是你自食恶果，如果你当初对那些官员施以帮助的话，你们就不会被各个击破，完全可以联合在一起与他们抗衡。”
“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狼毓，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你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过的，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的孩子。”
“我钟墨没有其他的亲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放心不下，他的性格有些懦弱，老弟，现在我所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是一个土匪，钟铭如果跟着我的话，他也只有当土匪这一条路可以走，你愿意吗？”
“哈哈，就帝国现在这个样子，那些权臣富商还真没有土匪干净，若是只有土匪这一条路可走，那么就算做土匪又何妨呢？”
“好，钟铭小我十余岁，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弟弟，凡是我有的，绝对不会少他那份。”
说完，狼毓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出门后，看见在外面静立的钟铭。
“怎么，我父亲他现在……”
“你父亲，已经死了……”
听到狼毓的回答，钟铭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他跪坐在地上，任由眼泪喷涌，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精气神，显得失魂落魄……
狼毓扶起了这个已经崩溃的孩子，拍着他的肩膀。
“走吧，去黑阴山……”
………………
一年后，狼毓把钟铭叫到自己的院子里喝茶……
“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死吗？”
“为什么？”
“因为他要保护你，所以错过了最佳的撤离机会，从而被那些杀手围攻，他还能有口气逃出来真的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我想，支撑他没有当场死去的东西，应该是对你的思念吧……”
“他放心不下你，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怕他死后你无法逃出那些杀手的追杀。”
“他想在死前给你找一个依靠，他想再好好的看你最后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和你说这些吗？”
“为什么？”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去报仇，因为以你的力量，此生此世都是不可能有报仇的机会的。”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成长，是因为在灾难来临之际，有人主动站出来帮你顶住了压力。”
“之前是你父亲，你父亲死后是我，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或许还会有其他人站出来替你负重而行。”
“但是这些都是外力，你终有一天会成长起来，那个时候，也会轮到你去当别人的保护伞，我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是我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到来。”
“我只希望在那天来临之际，你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坦然面对降临的一切事物，哪怕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
“记住，一会战争开始之后，你一定要紧紧的跟在我身后，不要离的太远，更不能冲在我的前面！”
关山城下北疆战场，一个老兵在队伍中把钟铭拉在身后，轻声的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新兵，因为你没有战地经验，因为我是一个老兵，因为我是你的队长，理应替你顶住一切压力！”
“你所需要做的只是在这段时间内快速成长，趁我还能顶得住的时候……”
“终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你也会像一个保护伞一样替别人顶住缺口，哪怕是天幕塌陷，也要以身补天！！”
“小子，你做好准备了吗？！”
战争爆发之后，这位老兵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昏迷不醒的钟铭被他的尸体压在身下，被搜救队发现，从战场上存活了下来……
………………
感受着伤口的疼痛，血液的流失，瞳孔中倒映着纷纷落雪，耳边传来寂寥的风声，自己过去的一生在脑海中慢慢回放……
父亲，大当家，老队长……
时至今日，他终于也成长为了一个保护伞，哪怕是以身补天……
我没让你们失望吧？
钟铭忽然大口大口的吐血，似乎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此刻喷了出来，他竭尽最后的力量转身看向关山城……
他看见了狼毓那张呆滞的脸，相识二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脸上出现过如此表情……
无声的笑了笑，钟铭伸出一只手遥遥对着狼毓招手，这是人生最后的一次告别。
随后他仰天倒在地上，漫天的飞雪纷纷落下，在身体上凝结成霜……
人生如棋，看客未雨皆绸缪。
西风入袖，惆怅离人何处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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