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留在眼皮子底下最好

　　在新年里到这边吃饭，做好了被人奚落谩骂，但真被骂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

　　刘巧儿不是个吃亏的人，冷笑一声就不气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老宅的人，不是看上人家鸣鹤了嘛，她可以帮帮她们的……

　　年后开春，胡青青的婚事就近罗密布的准备起来，临近正日子的几天家里凭白多出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白氏简直疲于应对，她每天都忙碌在新卧被上。

　　新娘子出嫁几床新被子是必须的，这次胡家大手笔，光新卧被就有九床之多，取天长地久的寓意。

　　有董氏刘巧儿，还有亲近的邻家好友帮忙，几天的功夫也就搞定了。

　　几个女人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提到儿女，胡小满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娟子娘无不羡慕的看着穿引线的胡小满道：“你家小满到时要是出嫁肯定比青儿这阵仗大。”

　　假装没听见的胡小满继续忙自己的。

　　白氏看她淡定的小模样忍不住笑：“她都野上天了，到谁家就是祸害谁去了。”

　　豆豆娘也在，捏这胡小满的小肥脸可惜：“可惜我就一个大儿子，要不然啊，怎么滴也要把小满下嫁到我家去。小满啊，婶子家好不好？”

　　胡小满点头说好。顺带把自己的脸拯救出来，远离妇女。

　　娟子娘特别稀罕的看着她道：“嫁姑娘还是得找知根知底的，留在眼皮子地下最好。”

　　听她这话的意思，白氏就想起来娟子娘还有个狗蛋儿儿子，说实话，那孩子她真就看不上，是以转了话题。

　　董氏没眼色的插嘴：“是的知根知底，我娘有个侄子那生的一表人才，俊的很，家底也厚实，倒是配得上小满。”

　　同样由此打算的刘七草赶紧插一句：“我娘家那边也有好后生——”

　　白氏狠狠剜了她一眼：“你们俩谁也别惦记小满，咱家的闺女不往大王庄嫁。”

　　大王庄是刘七草的婆家，这比打人一巴掌还严重，刘七草一下红了眼眶，心里怨刘巧儿耍不要脸，怨生了个闺女连累坏了身子。

　　话题很快被叉开。

　　她们打的什么主意胡小满用屁股想也知道，嫁人这种事儿没啥好担心的，她要是不愿意，爷奶也不会逼她，至于亲爹，他不再考虑范围。

　　好日子很快来临，胡青青出嫁那天，村里的全福人天不亮就过来给她梳头，桃木梳子从发心到发尾，慢慢的梳下来，同时念唱这悠长的古调：

　　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站在一边帮衬的白氏心里像是被磕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在不知不觉间连最小的女儿都要出嫁了，要是别人家的人，不能在放在眼皮子底下宝贝这，亲手送她到别人家受委屈，让她去受这世间的苦。白氏眼睛里酸楚难当，收敛了心思，抹了一把泪不愿意让人看见。

　　胡小满就站在一边，悄然拽住奶奶的衣角，心里的不舍随着胡青青装扮一新加重。

　　上了浓重的妆容，身着大红嫁衣，带着金银首饰的胡青青被遮挡了小姑娘的稚嫩，一张娇俏的脸上也就那双明亮的黑眼睛带着熟悉感，盛装的她带着生涩的陌生。同样，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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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媳妇是喜庆，嫁闺女是伤感。鞭炮声炸响的时候，接人的皮小三来了。他的五短身材穿着贴身的大红衣裳，窄瘦的脸膛略黑，挺拔的宽阔的后背倒是添了点色彩。

　　但人们善意的，不善意的还是嘲笑了他的身高。

　　当离别近在咫尺的时候，胡青青猛然回过头伏在白氏怀里痛哭。周边喜庆的气氛不降反涨。

　　当一对新人双双跪别，白氏与胡老爹殷殷叮嘱，含泪目送被皮小三背在背上踏出家门的背影。

　　胡青青坐在驴背上，皮小三牵着，身后跟着两人抬的嫁妆。有数十台之多。

　　廖先生特意在今天给孩子们当了一天假，是以全村老少都驻足观看这难得一见的红妆。纷纷说胡家嫁女大方。

　　吹吹打打，新人一路绕着村子转悠，鞭炮炸响了整个小村庄，送亲的，瞧热闹的队伍辗转到皮家。

　　喜堂设在皮家老宅，矮子两夫妻在院子正中的官帽椅上坐着，笑的甚是欣慰。

　　在这呆了许多年，胡小满才知道只有寡妇在家才跨火盆。

　　只见姑姑被皮小三扶着下来，两人拉着红绸进了大门，在垫子上跪了，三拜之后新娘子被皮的儿媳妇扶着进了一道另开的小门。

　　进了门就是另一套崭新的小院儿，胡青青的数十台嫁妆就在院子里放着，刘七草与几个妇人在一旁有说有笑的，负责看着新娘子的嫁妆，新人的洞房设在新院子里。

　　胡青青被扶着进了新房，在崭新的卧被上端正的坐这，脚尖无措的蹭这地。

　　挤在一边的胡小满拽住她的手：“姑姑别怕，我陪着你。”

　　胡青青盖着盖头，闻声扭头看，伸出手朝模糊的人影去：“你怎么还在？别陪我了去吃席吧。姑姑不怕呢——”

　　胡小满拉住她的手捏了捏。

　　皮家的大儿媳妇攥住胡青青的另一只手，笑道：“我是你大嫂子呢，青儿且不用怕，家里没有坏脾气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皮家的人若是不好相处白氏也不会同意她嫁过来，胡青青都知道，虽然有些羞怯紧张，但没多害怕，娘家就在不远处，她没啥可怕的。

　　几个人正说话，就有人进来说城里有人送贺礼到胡家还有皮家来。

　　皮家没城里亲戚，来人是李家那边派来的。

　　胡小满不想走，但还是被胡青青赶出来了，没在皮家多逗留，她直接回了家。

　　来送礼的是鸣鹤。也没说拿的是什么，就把一个红木盒子交给白氏了。老太太伸手就跟白氏要，当这这么多人的面，白氏只能把东西给了老太太，但生拉硬拽的把人扶走了。

　　另一边，鸣鹤笑呵呵的，在这喜日子里也没甩脸：“本该昨日过来添妆但路上耽搁了，见谅。”

　　他本应该按照吩咐昨天赶过来，但半路办了点儿别的事儿吗，快马加鞭才将将赶上。

　　“辛苦小哥儿跑着一趟了，快坐下。”胡老爹请他进去，在正席上坐了，让胡里正他们陪着。让还得招呼别的客人。

　　胡里正也不跟别人侃大山了，揪这鸣鹤灌酒。

　　胡小满就跟着白氏老太太他们进屋了。

　　就见白氏正压低了嗓门说话：“老太太，这么多人都在，里面装的啥把让人看见了都眼红，你老就被打开了。”

　　她从不叫老太太娘，客气了就称呼老太太，不客气就是老家伙。

　　“东西我要了，”老天天死死攥着锦盒不撒手，翻着眼珠子看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青儿长那么大，没孝顺过我一点，你们就败家的给她买那么老多东西了，这个就给了我，想来也不是啥好东西，全当青儿孝顺我了。”

　　她话没落音就想走。

　　白氏不敢跟她硬抢，更不想破坏了这大好的日子，急的拉着老太太不让走。

　　老太太越发不是个东西，照这白氏的手就掐了一把，她活着吧年纪了，还有啥可怕的，不要脸就能弄走好东西。她不惧，不信嫁闺女还能不要脸。

　　胡小满探手捏住锦盒，手腕子一扭锦盒跟着转，老太太鸡爪似的手抓不住，东西就被拿走了。

　　她狠呆呆的瞪这眼，老脸都扭曲了，想拔胡小满的皮，张嘴就嚎：“狗崽子”

　　一句话没说完，胡小满跳起在她脖子后面快准狠的砍了一手刀，接也没接软绵绵软下去的身子，任由老东西摔在地上。

　　白氏张着嘴，瞪着眼，‘赫’的抽了口凉气，先朝门看，见门关这的才放心。

　　她一把就揪住胡小满的耳朵，那动作准，快，道：“瘪犊子你也不怕把她打死。”

　　就胡小满那徒手掰木棍的手劲儿，朝身上砸一下老疼了。

　　胡小满踮着脚尖龇牙咧嘴：“死就死了吧，老东西变本加厉了。还敢在我姑姑的喜事儿上闹，欠收拾。”

　　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这戾气狠毒的话，才真真让人心惊，白氏最看不的她这样，揪这小耳朵拧一圈，就暂时把小崽子放了。指挥者胡小满跟她一起把老太太扶到抗上去。

　　别人问老太太去哪儿了，白氏就说她累了，炕上歇这呢，作死的老太太三天两头的看诊吃药，村里人都知道，是以也没人怀疑。

　　等闹哄哄的席面散了，鸣鹤也喝了个两颊生晕，双眼迷离。胡里正不由分说就要把人扶回家歇着。

　　胡老爹不让，过年时说看上鸣鹤的话他可没忘，前有刘巧儿在前做榜样，他们有样学样那才是把先人气活的丑事儿。

　　“大哥，我跟你不客气的讲把，咱们乡下的孩子给人家洗脚丫鬟，人家都觉的埋汰，你就别把春枝往火坑里推了。”胡老拉着鸣鹤的胳膊不放，急的都跺脚了。

　　在这乡下还容不得刘巧儿那样不要脸的货，更何况是人家府城的人，越是鸣鹤这样的越傲的想上天。这些话胡老爹都没好意思讲。

　　胡里正一时冲动的脑子倒是清楚许多，他也是被自家娘们儿蛊惑的了，说社么刘巧儿还不是进了胡家门，说啥子功夫不怕有心人，他就信了，这会儿想想还真是自己糊涂了。

　　但他不准备就这么算了，还是要拉着鸣鹤要走，还拿话激胡老爹，说什么是不是怕他把贵人抢走啥的。

　　好多人就看着呢。胡老爹只得偷偷答应帮着管春枝的婚事。

　　胡里正等的就是这话，改口说是把人送到隔壁去。

　　隔壁的茅草房因为冬天一场雪就把房顶压垮了，刘巧儿仗着怀孕，胡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她跟胡有田回来住了。

　　胡老爹看他答应的那么爽快，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让胡里正把人扶到隔壁，他自己去送人去了。

　　等安顿下来，已经是半夜了。

　　白氏累的脑子都瘫了，但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已经打呼的胡老爹推醒，神经兮兮的问：“老伴儿，你说青儿现在干嘛呢？他们那边忙完了吗。”

　　胡老爹迷迷糊糊，朝一边挪了挪就梦周公去了。

　　正揪心，白氏锲而不舍的把人在推醒：“死老头子你听见我说话没？”

　　死老头子气死了：“你说干嘛呢？新婚之夜能干嘛？”

　　胡小满心说：一床被，两双鞋，睡觉呗。

　　白氏也觉得自己神经了，按声叹气的将起胡青青小时候的事儿。

　　胡老爹睁不开眼，耳边还嗡嗡的响，他狠不得封了白氏的嘴。

　　次日清晨，白氏一大早就起了，家里的几个媳妇都是听见动静就得起。

　　董氏磨磨唧唧，隔着窗和喊：“娘，我身上不舒坦，晚点起——”

　　胡有财隔着被子喘了她一下。

　　睡在脚边的十月揉着眼睛打哈切道：“娘，你又撒谎。”

　　“你知道个屁，”董氏原地躺回去，现在家里一个刚生完孩子，活计就多起来，她要是不干那不是找挨骂，还是不出去的好。

　　白氏骂了一句：“懒驴上磨屎尿多。”就不再管董氏。

　　哄好孩子的刘七草出来时还披头散发，拢这头发就干活。自打出了刘巧儿的事儿，她身为刘巧儿的姐姐，又生了个丫头，她心虚，知道婆婆看不上自己，就越发的胆小怕事，其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似乎只有不停的干活才显得有些用处。

　　慢她一步的刘巧儿故意没梳拢头发，抱着七个月大的肚子慢慢走出来，乖巧的叫白氏。

　　白氏拿白眼珠子看她：“你去把鸡喂了。”

　　家里其他孕妇在这个月份的时候基本上不用干活，但白氏不能看见刘巧儿，就可劲儿使唤她干活，不顺心了就骂。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白氏是那搓磨人的恶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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