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没脸回去见他们的亲人

　　以他们行军的速度最迟明天中午也该到了。然而之所以把落跑的蛮子引到河道那条路，是援军也会经过，这是为了万无一失，而选择两路夹击。

　　闻言，李显瞬间就把胡小满特意点出来的两个问题想得通透。追上蛮子，不但能杀了他们，他们所携带的金银珠宝也会落到自己手里。当兵的没点油水钱财驱使，谁还愿意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从出边关城到现在历时三个多月，期间带来的士兵伤的伤死的死。士兵们回去之后论功行赏，连跳一级或两级，也只不过是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十人长，百户长，军饷也不过只多了那么几钱银子，远不如在战场上多捞点战利品，这些不必上交，全凭个人本事。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攻城霸地呢。

　　然而不追上去，那些金银珠宝自然是落在援军的手里，就算见者有份，大家平分，那得少分多少？援军的人数可不少，人家愿不愿意分还不一定呢。

　　在场的都是经验老道的士兵，遇见这样的问题个个想得通透，纷纷出言让追上去。

　　百户长分析的头头是道，“蛮子没吃没喝，又抬着东西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也能累死他，我们这些人追上去，不费吹灰之力都能把他们拿下。”

　　另一个士兵悲愤的说道，“刚一碰面的时候，我看到有蛮子把咱们死去的兄弟背在背上，尸体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眼眶忍不住发热，流下一串眼泪，“不为别的，我想给死去的兄弟报仇。不杀了他们我这辈子心里难安，也没脸回去见他们的亲人。”

　　士兵哽咽的腔调传染着在场的人，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人，轻易不落泪，但愤恨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有人站起来说，“必须追上去杀掉他们。”所有的人都在附和。

　　“好，”胡小满拍板道，“我们追上去，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众人都行动起来，收拾行囊，再饱餐一顿，就要出发。

　　胡小满趁机把李显拉到一边，正色道：“我们这次必须尽快赶上蛮子，你不能再跟着了，留下来，替我保护二宝他们。”

　　“不行…”李显拒绝，被胡小满打断。

　　她道：“你听我说。跑掉的只是一部分，想出关的蛮子不知道有多少，二宝无论是跟着我还是留下来都有危险，你若不替我保护他，我还能相信谁？”

　　她把南河与几匹狼都留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二宝，现在还用什么美曰其名保护弟弟的借口把他也留下。李显知道，是她不愿意让自己冒险，可他是个男人，比这个嘴硬的丫头还要大上三岁，总是被她护着算怎么回事，除了自己比她长得帅，在方方面面都不如她。

　　曾想一心分两半，一半儿建功立业，一半儿分于你携手白头。

　　但想象是美好的，建功立业跟儿女情长相撞的时候，她就把自己一脚踢开。

　　他沉默着不说话，胡小满就想是不是伤到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她接着劝，“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把你们俩都带在身边。”

　　幽幽的，李显打断她：“我才是个爷们儿，这话也应该由我来说。”

　　“哈哈哈，”胡小满绷不住笑，“你要不是个爷们儿，要让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他竟无言以对。李显揣着手，又沉默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显心说：“你知道个屁。”

　　胡小满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啥，接着说，“我更希望你能留在这里，把二宝照顾好，也照顾好你自己。”

　　“我走了之后你们就留在这里，最好哪里也不要去，发现蛮子也不要追赶，一切以安全为主。”

　　“粮食虽然不多但也不用太过节省，别等我们回来了，你们饿得像个鬼。”

　　顿了顿，胡小满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远在百里之外的亲人，失落道，“这几天估计会有鹰隼飞过来，你替我写封报平安的信，就说一切都很好，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去。”

　　唉——李显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儿里，温热的手握着凉爪子。轻轻摩挲这她掌心的薄茧，道，“真希望你自私一点，心里眼里多想想自己，而不是担心这个不放心那个。”

　　“那还有什么意思？”虽然留恋他掌心的温度，但还是抽出来，把手藏在袖子里，她看向远方说道，“人生在世，总要有点牵绊，有点追求。”若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胡小满。

　　“你放心吧，我的追求和牵绊从来没变过，”李显口头上占了句便宜，又变得一本正经道，“我会把二宝照顾好，你走吧。”

　　三十多人的队伍除了死伤，还有留守的，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人虽少，但士气高昂，他们两人一排打着火把，在黑夜的树林中形成一条长龙，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李显坠在后面一直送到河道边，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里。

　　“走吧，”二宝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着火把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朝后看那个沉默寡言的外族小姑娘跟上没有。

　　李显与他并肩而行，也随着他的动作超后看，“她是外族姑娘，流落到这里必定是经历了一番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

　　二宝道：“是啊，她孤身一人怪可怜的。”

　　李显想要表达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挑挑眉接着说，“听说这个姑娘是南河从蛮子手里救出来的，可惜了，这么艳丽的小姑娘。”

　　一而再的提起图娅，二宝狐疑的看向他，心说，这家伙想说什么呢？

　　他略带讽刺的试探道：“还有李小公子没有见过的美女？”

　　“……”这是把话聊劈叉了。李显觉得自己冤枉，这可是未来的小舅子，他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不太适合留在…你们身边”。

　　我们？二宝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去距离几步跟在后面的人，很怀疑黑灯瞎火的她看不看得见，脚下就有些踌躇。

　　李显都在怀疑他听没听懂时。二宝才道，“虽然不太知道她的身世，但流落到这里，想必是无家可归。图娅是大宛女子，确实不太适合留在姐姐身边，等回去之后找个地方将她安置了就是。”

　　“那就交给我吧，”李显主动把这个事情接过来，他几次都发现二宝与图娅走的十分近，天长地久的，难免会生出点儿什么不该有的情愫。图娅的经历早在队伍里传的风风雨雨了，也就二宝不知道。

　　虽然说，这未来的小舅子岁数还小，但是李显不能不操心，谁让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呢。

　　“不用了，”二宝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还解释了一句，“就这么点儿小事，我自己就行了。”

　　年轻人的面皮儿薄，说多了说不定还引发他的好奇心。李显不好在说什么。

　　而跟在后面的图娅，就算再落后几步也能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望向前面那位儒雅俊俏的贵公子后背。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些天都在尽可能的帮助那些伤患，为他们包扎上药喂饭，也小心翼翼的与任何人保持着距离，不敢与他们多说一句话，难道这样也不能容下她吗？

　　是的，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队伍里唯二的姑娘身上，揣测着议论这，成了他们心灵上的调剂品。或是单纯的开玩笑，又或者是恶意的揣测，每一个字都能把图娅钉到地缝里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躲得远远的，这辈子也不要见人。但那些受伤的人在流血，在呼痛，作为唯一的累赘，她不去帮忙又怎么在人前立足？

　　图娅不愿意连累那个收留自己的人，也不愿意她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回到落脚地后，临时搭建的帐篷已经完成了，图娅一个弱女子的帐篷在最角落里，左右是山，前面是士兵。遇到危险的话，处在一个这样安全的角落最能保命。

　　图娅心里那股闷气一下子就散了，低着头快速穿梭在其中，钻进属于她的帐篷里，抱膝坐在地上，望着虚无发呆。

　　她在想以后的路。

　　主子都不怕自己这个外族女子给她招惹来祸端，她自暴自弃算什么？

　　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图娅爬起来，在包袱里翻翻找找，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

　　匕首只有一掌长，胡小满喜欢拿这把刀帮受伤的人割伤口上的腐肉，后来这项任务交给了图娅，匕首也送给了她。

　　图雅将握紧的拳头咬在嘴里，右手握匕首，将刀刃顶尖抵在额头，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低吼了一声，右臂猛然滑动，匕首快速的在她额头上留下一道一指长的血痕，那一条伤口长达黛眉，鲜红的血液，从眼眶里，滑到脸颊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扭曲的血迹。

　　图娅脖子上青筋毕露，唇齿间有血腥味缠绕，她再次提起匕首，抖动的利刃扔坚定不移的在血迹中又留下一条痕迹。

　　划破了一边脸，图娅痛得倒在地上翻滚。

　　当阳光透过帐篷照在脸上，缩卷在地上的人吐出一口气，挣扎着爬起来。她的脸一边肿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另一边沾染了血迹却别样的艳丽。

　　她不但脸疼，整个脑袋都是蒙的，撩开帐子探头，被眼尖的人看到，发出一声鬼叫。

　　本想看看自己什么鬼模样的图娅，心里突然畅快了，嘲讽的笑出声。

　　巴掌大点儿的营地就十来个人，消息不用传就散开了。李显知道的时候正在跟南河侃大山。图娅自毁容貌，他心里跳了一下，首先想到的就是昨天晚上自己说的话，他确实有想让图娅听到的意思，但没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这也太狠了…

　　小满知道了会不会怪我？李显挠挠脸皮，坐在那发起呆来。

　　“为什么？”南河从地上跳起来，有点儿大呼小叫，“好模好样的干嘛把自己的脸给割了？是不是哪个嘴贱的羞辱她了？”

　　李显脸色难看的瞥了他一眼，深觉这孙子不会说话。“脸是人家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能不紧张吗！”南河原地踩了几步，又坐下，“她的事情就是从我的嘴里传出去的，搞成这样，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心里怎么过得去？还有小满，她要是知道了我咋交代啊！”

　　“没事，”李显装模作样道，“说不定这样对她更好，你别紧张，小满那里有我呢。”

　　南河毫不怀疑的顺竿儿爬，“那我提前谢谢你啦。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一起吧。”

　　等他们俩到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脸上缠满白色纱布的人，她脸上额头上的纱布晕染出一大片血迹，遮盖住了可怖的伤口，一双深邃眼眸依旧出彩。

　　“你为什么这么做？”二宝健皱的眉心能夹死苍蝇，想到昨天晚上说的话，深深看了李显一眼。

　　李显挑眉瞪回去，也转而盯着图娅。

　　二宝抑郁的收回视线。他回去之后把两人的交谈仔细想了一下，才明白李显话里有话。二宝扪心自问，自己对图娅只是好奇，毕竟一支队伍的除了姐姐就是她，还张的那么漂亮。

　　几天的接触她都沉默寡言，但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迷离，同身为蛮子却对蛮子充满仇恨，她必定是经历了许多苦难，对这样一位小姑娘，谁能不动恻隐之心呢？

　　二宝对昨天的话耿耿于怀，再次开重复道，“图娅，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喜欢这张脸，”图娅静静的看向他，看向李显，最后低下头，“把脸划了之后我觉得我轻松多了。这张脸总给我带来不好的事情，现在没了，我想我以后会走运也说不定。”

　　图娅自毁容貌这件事就像大海里投入一粒小石子，起了一点涟漪，又恢复平静，因为人们还有很多的事儿。

　　可二宝心里卡了一口气，对这件事始终无法释怀。

　　………

　　享受着冷风飞了小半个时辰之久的鹦鹉拐个弯儿往回飞，但胡小满交代［找到蛮子踪迹］的话又很烦人的在脑子里响来响去。

　　气的碎嘴子大骂：“死小满，冻死本大爷了，那哪儿都没有，又气死本大爷了。”。

　　“哎哎…贱鹦鹉，你又飞回来了。”把自己又骂了一炮，它在天上打着圈儿的飞，拍着膀子又接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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