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最后一次了

　　我想带他回靠山屯，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村民晚些时候回去？”

　　正在想黑子问题的胡小满，顿时有点不太想说话，要是没有打算另寻安身之所，难道要为了成全他们的私情，阻挡村民们回家吗？

　　没有人盯着，黑子一死，老叔会怎么做？一时想不开自杀了，爷爷奶奶下半辈子还怎么生活？

　　对于胡有财的自私自利只想自己。胡小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无比的后悔当初帮他们一把，使他们走到今天这个难舍难分的地步。

　　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胡小满无奈道：“我不打算再带他们回村了。”

　　“什么？”胡有财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那太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和黑子自由自在的，不用再压制着，自由的穿行在熟悉的村庄里。

　　“是真的，”胡小满道，“你不用再高兴了，正因为不打算再回去，我才不可能让你们两个单独回村。”

　　胡有财脸上的兴奋瞬间垮掉，“为……为什么？你不能再帮我最后一次吗？黑子哥他就要死了呀。”

　　看他脸上扭曲癫狂的样子，胡小满感到心惊，正色道，“人总有一死，你看开点。回村的事不用在想了……”

　　“为什么？”胡有财打断她，咆哮着说，“为什么连你都不肯帮我？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呀。

　　我想陪着他落叶归根，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你为什么不肯…不肯帮我。”

　　他单手捂着脸，倚在墙上痛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崩溃，几乎吓呆了胡小满。她有点乱，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老叔大庭广众之下不管不顾的哭起来。

　　不远处就站着一群人，很快就注意到他们。众人当着胡老爹的面不好说什么，彼此交换眼神，都在心里琢磨着胡有财跟黑子的事。

　　还没有逃难的时候，胡有财就带着黑子消失了，在出现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就有点儿……不对劲。

　　在庄子里住着几个月，胡有财不管外面有多乱，找着机会就背着黑子满大街的寻医问药。

　　……黑子的爹娘都没有这样。

　　也曾有嘴长的妇人说黑子不行了，立马就会死的话，胡有财听到后蛮不讲理的与女人干起仗来。

　　整天魂不守舍的，整个人都显得癫狂。

　　天底下再好的哥们也没有做到这一步的，然而这都不算什么的话，胡有财每每看向黑子时，粘稠的目光也能说明一切，庄子上的人都不是傻子，私底下早就议论开了。

　　胡老爹是老了，但也没老到脑子还不够使的地方。对于老儿子的反常他早就注意到了，但这种事能向谁说？捂着都来不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睛开始发黑，撑着对众人道，“先去……去通知其他人开会。”

　　众人心领神会的散开，矮子媳妇不放心的扶了他一把，道，“亲家啊，您没事儿吧？”

　　老头子的脸色实在是太差。

　　“没事，”胡老爹摇摇头，闭上发黑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视线清晰多了。举目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小满拽着有财走了。

　　胡老爹慢慢走回去的时候，一头扎在炕上倒气。

　　这把白氏是吓一跳，慌忙站起来，扶着他问，“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哪儿不舒服了？”

　　“你养的好儿子…”胡老爹双手捂着脸，坐在床边缩成一团，“你那个好儿子，人还没死呢他就开始哭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脸呀，我这张老脸呀——”

　　他把自己的脸打的啪啪响。痛恨的扭曲了眉眼。

　　“你干什么呀，”白氏捉住他自虐的手，眼眶红了，“你要是把事捅破了，孩子以后还怎么活？”

　　她终究是没有哭出来，而是反劝胡老爹，“忍忍吧，忍忍。

　　黑子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你就……随他们去吧。”

　　胡老爹抹掉她眼角里流出的泪花，翻身倒在炕上，寂静的屋子里，只剩闷声的抽泣。

　　胡老爹心烦意乱，闷闷的说道，“甭哭了，把屋里收拾收拾，等会儿小满要开会。”

　　抹抹眼泪，白氏问：“开啥会啊？”

　　“不知道——”

　　………

　　胡小满将人揪到无人的角落，拎起拳头给了他一下。把胡有财打的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鼻子里留下两管鲜红的血。

　　头一次，她在这件无论怎么尽心都无法处理好的事情上发火，胡小满指着他严辞厉绝的骂，“你胡有财一个人不要脸，我们全家人还要。你要真的像个男人，就应该做到男人该做的事情，承担起自己该承担的责任，最起码不要让一大把年纪的爷爷奶奶跟着你担心。”

　　“我对喜欢的人不离不弃有什么错？”胡有财咆哮出口的话，问的胡小满哑口无言，觉深得一拳不够，还不至于能把人打醒。

　　她气得捏着拳头，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不让你带着黑子走，就是怕你想不开，爷爷奶奶养你这几十年，你不回报也别让他们担心，行吗？

　　就你这点儿破事儿，庄子上人尽皆知了，哪怕是为了黑子，你也清醒清醒吧。”

　　顿了顿，她几乎低声下气的接着道：“答应我，别做让家人伤心的事。”

　　黑子没死他都废了，那人若死了，自己这位老叔也死了一半儿。她在战场上直面丧尽天良的蛮子，都没有产生此时的挫败，她该做的都做了，什么话都说了，胡有财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他缩在墙角里一句话也不说，任凭胡小满发火，低声下气，都无动于衷。

　　或许是自己努力的方向错了。胡小满不想放弃，转身疾步而去，想要去找黑子谈一谈。

　　但走到半路上被村民叫回去开会了。

　　她让制作的炉子非常受欢迎，村民争着要围着炉子坐。

　　屋子里的棉门帘被撩开，外面围满了一群人，都在等着胡小满开会。她一出现就被让到炉子旁坐下，被人塞了杯茶，让她喝着暖身子。

　　几个人围着她问东问西，胡小满虽然笑容少但有问必答，装的挺想那么回事儿，鬼知道她心塞的很，不能想胡有财的破事儿……一想脸就拉长。

　　“叫大家伙儿商量啥呢？”有人终于问道正经事儿上去了。

　　胡小满扯收回跑偏的心思，正色看着在坐的众人，言简意赅道：“大灾过后很多地方都空了，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就留下来在那些人口骤减的村庄落脚，二是回靠山屯。”

　　话音未落，人就炸了…

　　“去哪里落脚？镇子上吗？我知道有的镇子也没啥人了。”

　　“我们祖祖辈辈都生长在靠山屯，不能老了老了背井离乡吧？”

　　“小满你咋想的？”

　　“别想啥镇子了，最多是个村庄。”

　　“村庄也好啊，总比咱们村儿那山沟好，最起码平坦的地多。”

　　“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咱们村儿好，山上宝贝多。”

　　“就是就是，没那座大山说不定咱们都饿死了呢。”

　　“我们听小满的。”

　　“也是，有她在我们还怕啥。是吧小满？”

　　不返乡这么大的事，怎么提前不跟自己说一声。胡老爹斜睨着小满，眉头深深的皱起来，压低了声音问她，“怎么不提前跟爷爷打声招呼呢，咱们祖祖辈辈都住在靠山屯，根儿就在那，咋能说走就走。”

　　胡小满叹气，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提前跟爷爷商量。

　　她打定了主意，家里谁不同意都不好使。

　　不想再回到大山中去，太不方便了。

　　“爷爷稍安勿躁，听我说。”

　　在坐的，老一辈的人基本上都同胡老爹一样，临老了，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家乡，去一个新的环境里适应。

　　是以她高声制止讨论不休的人，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揣着手说道，“先谢谢各位长辈们对我的信任。我来简单说一下回村和不回村的利弊。”

　　“咱们村处在大山深处，四面环山出行不便，能耕种的土地也少，村里的人除了种地，前几年，闲暇之余只能外出给人做长工，一来一回光路上就浪费了许多时间，更别说端人家的饭碗，任人打骂了。”

　　她的话说的很讲究，先表达了自己不愿意回去，又拐弯抹角的说明了他们不回去，村里人会是什么情况。

　　这般的忆苦思甜，使许多年长的老人面露沉思，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只是在灾旱没来之前的几年，日子过好了，在没有出去给人做工。

　　这一变化是跟随着胡家，采药卖药而来的，若他们一家不在回去了，村里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吗？

　　可是当初靠山屯的老祖宗，就是为了躲避战乱才深居在大山，现在的世道那么乱，回到大山里更安全。

　　思前想后的沉默，便有人异想天开的提出，先回村里躲着，过个一两年再出来。

　　站着还没人家坐着高的矮子嗤笑道：“还等两年呢，再过个三俩月，啥好地方全让人挑走了。”

　　他更倾向于搬离大山。

　　许多中年人纷纷表示，［不愿意在给人家做长工。］

　　他们也都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有儿有孙，哪个还愿意让人指着鼻子使唤。

　　经过胡小满的一番话，更多的人倾向跟着她……跟着她有肉吃，这种潜意识早在多年前就形成了。

　　经过短暂的讨论，情绪煽动的差不多了，胡小满悠哉悠哉的揣着手接着说，“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咱们村的廖先生带着妻儿南下了，这一去不会再回来。他走了，村里的学子们谁来教？现在世道又乱，没有哪个教书先生愿意往山沟里钻。孩子们不识字，难道将来也要跟着你们一样辛苦，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这下屋里屋外的人全都乱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一两个孩子在学堂里，一家子都指望着他们将来出人头地，这下没有先生在教，那怎么能行。

　　胡小满回过头去看爷爷奶奶，他们面上也没有多少犹豫，看来是同意了。

　　发家致富过更好的日子是小满的目的，为下一代人创造更好的环境，更多的助力，是长远打算。其中的路程不是她一个人或者是一家人能做到的，她需要帮手，带上村里人走上这条康庄大道，是最好的选择。

　　大宝起身与胡小满耳语几句，对着众人总结道：“今天开会的内容就这些，还有一两天的时间，先不急着做决定，大家伙都回去想一想，决定留下的就来找我登记，咱们也好组织人手回村，把祖宗的牌位之类能用得着的东西都带出来。”

　　这件事胡小满头一个找大宝商量过，俩人一唱一和的就把这事儿给敲定了。犹豫不决的就散了回去想一想，那些心眼儿通透的拉着大宝做统计。

　　任由一边乱哄哄的，矮子叫上胡小满，胡老爹他们去旁边屋里说话，皮小三儿，还有族长等人，他们都在。

　　矮子关心的问道：“新村的地址在哪儿啊？”

　　聪明人总是能先人一步想到问题。矮子就是个精明十足的人。

　　“呵呵，”胡小满笑道，“这事儿我交给楚娉婷办了，估计她也不好意思找个破烂地方给咱们。”

　　“好好好，这样最好了，”矮子吹嘘了几句楚娉婷的话，接着畅想道，“新村地址呀，最好是有山有水，平坦广阔的地方，要不然也对不起小满跟着她出生入死。”

　　“是这个理儿…”族长瞅着胡小满提起二宝来，“这下二宝先咱们村好多孩子一步，估计在大营里都当官儿了吧。”

　　“不能够，二宝还小呢，”胡老爹早在小满回来时就将事情问清楚了，对二宝不留在军营的决定很是认同，他更想让二宝好好，将来考个秀才光宗耀祖啥的。

　　矮子又问，“边关城以后的局势啥样？真的有个蛮子开战？”

　　在场的，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胡小满看。

　　见她点头道：“现在虽然开化了，但是还是黄青不接，会打到什么程度不知道，但驻守在边关城外虎视眈眈的蛮子必定是要生事。”

　　就这边关城蛮子的话题说的口干舌燥。胡老爹期间一直沉默，在众人喝茶水的功夫，说道，“我认识几个老家伙，他们也都是远处逃难过来的，想留在这里不回去了。人数也不多，要不，让他们跟咱们一起？”。

　　胡小满想了想，道：“他们有多少人，人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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