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欠债还钱
都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可是余陌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反复浮现着的都是亚银月憔悴不堪的脸。人就是这样，越是想抹掉所想，反而越是清淅，余陌只要一想到，一颗心便沉重起来，大脑亦是更清醒着。
车夫尼雪夫斯基曾经说过，生活只有在平淡无味的人看来才是空虚而平淡无味的，但是亚银月也说得对，人生活着是需要信念的，一个人只有物质生活而没有精神生活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余陌心里也很清楚，亚银月时间不多了。梅毒三期，已经没得治了。余陌黯然，她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的结束。
漫漫长夜，一夜无眠。
万物皆静，灯光依然。
G市的高温依旧。余陌从图书馆出来，还没来得及坐上公交车，身上已是大汗淋漓了。
该死的天气，看来不把大地给烤穿了它是不会罢休的，这个夏天注定难熬，余陌很突然地又想起了亚银月，霎时，一张俏脸便拉了下来，以至于她没注意到向她缓缓驶来的车子。
待到车子停住，车窗被拉下时，余陌才看到一张看似见过的脸。
很好，是顾轩家的车子，前座仍然是那个老头，余陌费劲地想了想，顾轩好像称他为林叔。只是这次，后座没有那个阳光灿烂的男生。
余陌是敏感的，她意识到这次林叔的出现不是偶然。
果然，老头说，他家老先生想见她一面。余陌在原地站了几秒，选择上车。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不能拒绝，那就顺其自然。
车上还是很舒服，至少余陌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余陌告诉自己，头一歪眼一闭还真的就睡过去了。
如果不是老头的提醒，余陌真想就这样睡下去，睁开眼时，她的样子看起来明显地还没睡够。
“就是二楼5桌，余小姐自己上去吧。”
“谢谢。”
余陌慢慢走进大门。对于餐厅的工作人员而言，余陌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不协调的。一身简单衣着的余陌心里也很清楚，出入这里的不是富贵人家便是高官人员。即使如此，她也不在意。
“请问您有预约吗？”漂亮有礼的小姐还是很有素质的。
“5桌，谢谢。”余陌轻声回答。
“这边请。”很快，余陌便见到了顾轩的父亲
“您好。”余陌语气很是淡漠。
顾轩的父亲点了点头：“请坐，余小姐。”
“叫我余陌就行了。“余陌在其对面坐下，看了一眼顾轩的父亲。
与想象中的一样，顾轩的父亲看起来50来岁，也戴着副眼镜，不同的是，顾轩的眼睛是阳光的，是充满年轻的活力，无所畏惧的，而对面的人，精神奕奕的眼里有着岁月的沉淀与沉稳。
“喝点什么？”
“不用了，顾院长应该很忙。”余陌微笑。
“也好，小姑娘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因为什么吧？”
又是一个把别人当做自己肚子里蛔虫的人！余陌想。
“我知道，因为那50万？顾轩是个很好的人，我想这肯定让您难做了。”
“小轩是我儿子，我从来不知道他是一个如此热情的人，不过我很高兴，他肯为了朋友向我开口。”顾老很有深意地看着余陌。
余陌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很是淡定。
“这孩子从小就跟我对着干，可见，他一定很喜欢你。”顾老微微叹气。
这说明了什么？余陌不想思考，她只知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欠了顾轩一个大人情。
“余陌是吧？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小轩就快毕业了……”
“您可以直说。”余陌还是微微一笑。
“那50万就当是我送给你的，但我希望你可以离开小轩，我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我希望他毕业后可以出国继续……”
剩下的话余陌没有再听进去，不用听她也可以想到对方会说什么，这种老套的桥段在她的作品里她也写过。
她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楼下。
一辆很拉风的紫色兰博基尼很是显眼，白舒舒踩着恐怖的高跟鞋高调地下车。
余陌收回目光，继续听着，她有点烦心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再怎么说，身为晚辈，礼貌还是必须要有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份……”
“不会，做为父亲，我认为您考虑得很周到。”余陌打断他，脸上一片冷色，话里却没有丝毫的敷衍，“我相信他的话，一个优秀的人只有站在对的位置上才能够更好地发挥他的才能，身为父亲，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您应该清楚，您要做的工作其实并不在我这里，我承认，顾轩是喜欢我，可是在很早之前我便告诉过他，我只当他是我朋友，我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事实上，我并没有向您说谎的必要，不然，今天我就不会来了。”
看得出顾老很是诧异，如果说早些时候余陌表明自己不是为了顾轩的家庭条件而与之在一起，顾老是不会相信的，但此时，余陌超出她的年龄所表现出的成熟却不得不让顾老对她刮眼相看。
“您知道耐尔夫吗？”余陌突然问。
“看不出来你也喜欢这个人。”顾老意外地笑了笑。
“不是喜欢，只是喜欢他的作品，耐尔夫说过，‘我不能阻止别人对我的看法，也不能改变别人对我的质疑，坚信自己便已足矣’，顾院长，同样的，您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不过，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
餐厅里放着余陌不知名的曲子，听久了她觉得整个人很压抑。
如果余陌没看错的话，白舒舒在楼上。也许她的男人也来了。
顾老没说话，也许他在考虑着余陌说话的可信度，又也许，他在想着怎么结束这次谈话，怎么个也许都好，余陌都无所谓。
“你，是个小说家？”顾老打量着余陌。
“是。”
余陌简短回答，眼神飘向窗外，不得不说，她的心情不是一般地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冷漠。
“那钱就当我送你的，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背上这么一笔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规矩，您不用这样，我会努力还上的。”余陌断然拒绝，该还的是一定要还的，她还没无耻到这个地步。
顾老无奈于余陌的固执，但也不做坚持。
“如果您没什么事，我想先告辞了。”
顾老点了点头，余陌站了起来，不料整个人却晕乎乎的。
“怎么了？”顾老是医生，自然看得出她的气色不好。
“谢谢关心，没事，告辞了。”余陌勉强笑了笑，稳了稳身体才慢慢地离开。
洗手间里，余陌对着镜子盯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脸发呆，看起来就像别人欠了她什么似的，实际上，负债的可是她。
慢吞吞地洗了个脸，余陌看起来才精神了一点，她打起精神，在准备离开时听到一阵响亮的脚步声。
是白舒舒，她倒是出现得真是时候。
“啊，亲爱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白美人很是吃惊。
余陌却觉得恶心。她面不改色地看着白美人，对方气色看起来真是不错，脸蛋滑嫩滑嫩的，套句钟小悠的话，那小脸可真滋润。
“好陌陌，你还生我气啊？”白舒舒拉起余陌的手，“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行不？”
余陌沉默，事实上，她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说话。
“好，我卑鄙，我自私，我不孝行了吧，你要多少钱尽管说好了，我一定给你争取到，你原谅我了好不好？”白美人还是拉着余陌的手，一边还晃啊晃的，晃得余陌发晕。
看清楚我是谁了白舒舒，别对着我撒娇，我可不是你的那个情郎。
等等，余陌意识到刚刚白美人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
“你刚说你有钱。”余陌追问。
白美人转了转美眼，慢慢放开了余陌，“有……吗？我有说……这个？”
“行了，别装了，你承不承认？”余陌懒得跟她废话。
白美人舒了口气，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那就好，你自己看着办。”余陌走出洗手间，她宁可欠着白舒舒，也不愿欠着顾轩。
“你就这么走了？亲爱的？”白舒舒娇媚的声音传出来，“你不见见他？”
余陌停下脚步，事实上，她的确挺想看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给白舒舒洗的脑。
“他在这？”余陌问了句废话。
白舒舒没回答，似乎在接电话。很快，她便随之走出来，“真不巧，他刚打了电话，走了。”听起来，白舒舒有点失望，“还想让你妒忌妒忌我的呢。”
丫的还得瑟上了，这有啥好嫉妒的。
“你好好享受约会吧，不奉陪。”
“哼，你还挖苦我！”
那又怎样，你咬我啊！
余陌很快便离开了餐厅，楼下，老头的车已经不见了。
一辆黑色的宝马慢慢地经过余陌的身旁，余陌小心地避开，眼睛却下意识地瞄了眼车窗。同时，车子后座戴着墨镜的一双眼亦向她看去，余陌蓦地感到一阵心悸，待她想再一探究竟的时候，车子却开始加速，很快便驶离了余陌的视线范围。
余陌一脸呆相地站在原地，她不禁摸了摸胸口，心跳明显地快了几拍，她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实在想不清楚原因，许久，余陌放弃了思考，按耐着内心不安的情绪慢慢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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