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村庄
几人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片深陷的土地，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忙不迭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得到他们的回答，齐元没再给他们一个眼神。
回车上后，看到唐忝锦乖巧地坐在后座，小口小口啃着面包，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按捺不住心中的念头，暗搓搓伸出手指，在他脸颊的一侧戳一下，指尖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心都快化了。
啊，我家的崽子真可爱！
末了，颇为心虚地斜眼打量唐忝锦，发现他压根没理自己，于是没忍住，又戳了一下。
好好吃饭突然被骚扰两次的唐忝锦，“……”给你脸了是吧，还来？
正要警告齐元不要胡闹，却冷不丁瞧见那人笑弯了的眼眸，跟两个小月牙似的。
唐忝锦有一瞬间的愣怔，下一刻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
明明是个几万岁的老妖怪了，怎么有些行为还是那么……幼稚？
还好齐元知道分寸，没有调戏太过，让唐忝锦可以安安分分吃完饭。
不知过了多久，视野终于开阔起来，几十间砖瓦房坐落在不远处，外围围了一圈篱笆，隐约看见点点亮光。
他们刚一靠近，就有一群人举着火把跑过来，每人都面带警惕，手头上握着各式各样的农具。
段邢和副驾驶的卓辰四目相对，随后一起下车，双手举过头顶，示意他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
但那些人并没有松懈，段邢试探性想要靠近，可是他一步还没迈出，就被他们全部用农具对着，仿佛只要他再有一点举动，他们就会动手。
段邢皱紧眉头，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况下，人群忽然嘈杂起来，说的是方言，段邢他们听不懂。
随后人群从中间散开，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走出来。
男人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们安静，果然没人再说话，看来他在这些人中的地位不低。
段邢率先开口，“我们只是路过，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如果不小心打扰到你们，我们马上就走。”
中年男人闻言，憨笑着挠挠脸，“住一晚倒没事，主要是怕那些怪物。”
他让人们把农具收收，带齐元等人走进村子里，边走边说，“咱们这村子以前少说也有上百口人，没想到，到现在只剩几十口人了。”
男人说到这长叹一口气，“好多屋子空下来，你们随便找几间住吧。”
几人纷纷道谢，男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你们也别怪村里人刚刚对你们的态度差，毕竟啊，之前也来了一队人，留给他们的印象不太好。”
几人了然，过来的路上看到不少农田，想来食物是不缺乏的，无怪乎有人会用武力抢夺。
送走男人后，众人简单分配好就休息了，齐元照例留在车上守夜，旁边照例躺着只小崽子。
齐元轻柔地摸了摸唐忝锦细软的头发，掌心间的微痒似乎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不傻，自然能感觉到，从空间出来以后，唐忝锦对他的态度变了很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因为有唐忝锦，他才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了些许归属感。
因为有唐忝锦，他才有勇气直面残酷的未来，因为，他有了要保护的人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刻，他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眸中仿佛蕴含一层星光。
他没注意到，唐忝锦眼皮微动，只一瞬，又趋于平静。
天刚蒙蒙亮，众人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出来只见一群人围成圈聚在一起，每个人神色中都带着愤怒和恐惧。
昨晚带他们进来的中年男人，脸上也没了笑。
中央的少年跪在地上，双臂大张，以绝对保护的姿态护着身后被绑起来的男人。
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绝对称得上凶狠，仿佛谁要是敢靠近，他就能一下子冲上去，从对方身上硬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其他人一时被他的眼神镇住，踌躇着不敢上前。
而被他护在身后的男人，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张大嘴发出低沉的嘶吼，赫然是一只丧尸无疑。
中年男人，“小毛，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处理好，你哥不会变成丧尸，现在呢？”
被称为小毛的少年，面对他的质问，愧疚地低下头。
又有一个村民说：“你哥都变成丧尸了，还把他留在村子里，你这是要害死大家呀！”
少年倏然抬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说话的人，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全村人里，你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别忘了我哥是为了谁才变成丧尸的。”
那人讷讷，没了声音。
少年深吸口气，目光一点点扫视周围，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既是讽刺又是不值。
哥，这些就是你豁出性命要保护的人啊！
旁边的丧尸恍若知道他在想什么，配合着更加奋力挣扎起来，牢固的粗麻绳似有崩断的架势。
他们顿时慌了，纷纷七嘴八舌地说道：“村长，我们下手吧，不能因为一个人赔上全村的命啊！”
那人话音刚落，一根拇指宽的藤蔓突然抽在他嘴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下一刻马上红肿起来。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向少年，中年男人惊诧地问道：“小毛，你，你也有异能啊？”
少年嘲讽地勾起嘴角，“是啊，一直都有。”
不等其他人反应，他又说道：“村长，你不用为难，我会带我哥离开村子，离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众人哪能那么轻易让他走？村里唯一一个异能者变成了丧尸，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异能者，自然不能放过。
但任他们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少年仍旧要走，他们骂他无情无义，没有他哥的一半好心。
少年把丧尸扶起来，没在意他对自己张开的血盆大口，面色如常地为他整理衣服，拍去刚刚粘上的尘土。
“要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他故意说话说一半，吊足了胃口，半晌才慢悠悠说道，“我哥要和我一起。”
众人惊喜的神情凝固在脸上，看上去格外滑稽。
有人尴尬地笑着，搓搓手说道：“小毛，你这不是难为人嘛？哪有人会跟丧尸住在一起？”
少年皱眉，状似为难道：“这样啊，那我还是走吧。”
“这……村长。”
中年男人看出少年早就下定决心要走的，现在无非是故意说这番话，他无奈地长叹，挥挥手说道：“你走吧，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到仓库里领点食物吧。”
少年一听这话，瞬间红了眼眶，村长是村里最有良心的人，在哥哥受伤，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时候，是他每天给自己送药。
“村长……”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少年咬咬牙，没把涌到嘴边的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村长不会答应，还不如别说出来让他为难。
最后他对村长鞠了一躬，在众人的目送中，拉着自己已经变成丧尸的哥哥，一步步消失在视野中。
围观了整场闹剧，齐元等人没放在心上，和村长道完谢后，就重新上路了。
和某些拖油瓶分开后，段邢重新规划路线，齐元悄悄凑到唐忝锦耳边，“怎么，心情不好？”
唐忝锦愕然地望向他，闷声道：“没有。”
齐元笑了，捏捏小孩的脸颊，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这脸都快拉到地上了，还说没有，小孩子要诚实，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叔叔开心……不是，让叔叔帮你出出主意？”
唐忝锦，“……”这人当叔叔还上瘾了？
他不是心情不好，只是感慨颇多。
刚刚的少年他上辈子见过，木系异能，和他一样的五级异能者，但从来独来独往，不和任何势力扯上关系。
得到的消息是，他无故强闯j市基地实验室，自爆异能，和实验室里的人同归于尽，最后人们搜寻幸存者的时候，除一堆实验员的尸体外，还在废墟里找到一具死去的四级丧尸。
从上面留下的痕迹，不难看出它经历过什么。
上辈子听到的消息和之前那幕联系在一起，唐忝锦知道少年是为了救哥哥才一个人独闯守卫森严，异能者众多的大基地。
他不免联系到自身，感到讽刺至极，有人能为变成丧尸的哥哥连命都不要，而自己的父母却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实验室。
唐忝锦把头埋进齐元的怀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说道：“齐叔叔，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变成丧尸，别人抓走做实验，你会怎么办？”
齐元对小孩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到，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口闷得厉害，丹田里的灵力隐隐有暴动的倾向。
没人注意到，齐元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红光，转瞬即逝。
齐元重复喃喃道，“会怎么样啊？”
会想杀人！
齐元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不想吓到自己的小孩，柔声道：“翻天覆地，不惜一切代价，直到找到你为止。”
唐忝锦抓着齐元衣服的手掌倏地收紧，眼眸低垂，平复自己猛然加快的心跳。
齐元，记住你今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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