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燕雀之志

　　凌云顶一战过去两个月后，正是春暖花开季节，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多了起来，小镇上的驻留的客商也多了。

　　风陵渡南门外的三江赌场被重新整修，正要开业却遇到了麻烦；小石头骑着独眼虎，牵着白毛候，过去砸了赌场的牌子，说是这里不允许开赌场。

　　半个月后，三江赌场的招牌换成威武镖局，来了一队英武的镖师，领头的就是诸明扬。

　　这一次，诸明扬先到无花酒馆找到小石头，送了他十坛御酒。小石头马上接受了这份大礼，也陪着诸明扬出席了威武镖局的开张仪式。中午，还在无花酒观为威武镖局摆宴庆贺。

　　陪诸明扬吃完酒，小石头就后悔了；诸明扬临走前遣散众人，在无花酒馆二楼雅间对小石头行大礼，口呼六王爷；双手捧出一面玉牌，上端双面浮雕盘龙纹，颇有皇室风范、皇家气派，腰牌正面上方横排刻写有四个九叠篆字“金吾不禁”；正面是两个簪金楷字：庄醉；背面是又一行字：金陵王。

　　“按照王爷供奉，每月有五坛御酒，今天送来十坛的是前两个月的，今后，每月初五，由威武镖局把六王爷的酒送来。至于您的度用，万岁说，您的封地在金陵；那里也繁华之地，每年的税关就是您的度用。不过，万岁还说，六王爷如今年纪尚幼，如果想换个地方，最好回洛阳居住，江南路远，现在不要去。”

　　诸明扬说完，就起身告辞了，留小石头在那里发愣。他经过上次的蜕化后，酒虫化为拳拳酒心，平时耗费的酒却少了，如果不修炼，小石头每天喝不喝酒都无所谓。

　　但是，小石头修炼一次酒心就吓人了，至少要耗费二百坛无花酒，还要在那假乾坤泷内；以无花酒馆的生意，每个月只能供小石头修炼两次。

　　晚上，石老实听小石头说完经过，排着玉牌笑道：“这下好了，有了这玉牌，你就真是六王爷了。金吾不禁，有了这四个字，在洛阳城里就能横着走。”

　　又两年过去了，风陵渡依旧是风陵渡，无花酒馆依旧是无花酒馆，但是小石头却越来越少露面，这几个月，干脆就没出现在酒馆门前的长街上。

　　两年前，小石头经历了那次磨难后，性情虽没变，人却不那么顽皮了。在石老实劝说下，不倒翁与大头鬼早就下了山，与小石头一道在无花酒馆后院竹林里生活。

　　最高兴的是石老实，凭空多了两个不要钱的帮手，每天酿酒时，只在半月潭边喝茶就好了。

　　酒坊里忙和的是云霄道士和小石头，有他们亲自出手，无花酒馆的无花酒味道更好了，还分出了几个级别，这价钱当然也就不同，最高级的熊霸酒，要十两银子一坛。就这样，还有客商跑老远来喝。喝了熊霸酒，半小时后气力大增，干什么都有劲道。

　　最不高兴的，也是石老实。由于两个高人住进了竹林里的小楼，卓公主就不方便来与他幽会；开始一段，石老实与卓公主都在忍耐。但是，男女之间只相思还罢了，这样事情一开了头，忍耐就是痛苦的折磨。

　　石老实有钱，干脆在竹林后又盖起座小楼，只要卓公主一来，他连酒馆都少去了。说是让小石头锻炼一下，不能总在后面当少爷，也不能老在后面耍猴，也该学学应付生意的事情。

　　卓公主开始不同意儿子到前面做生意，石老实说：“他的性子太毛糙，在前面学做生意，可以磨练一下他的性情，也可以积累应付人的经验。小石头懒散惯了，前面生意淡时，还能看看书，只要算好帐就行了，这样也能收收心。不能总跟和尚泡在一起，又些东西会点就行了，学多了没好处。”

　　卓公主可不知道小石头跟和尚学的什么东西，问石老实，石老实只暧昧的笑笑，就是不说究竟学的什么；卓公主问小石头，小石头却破天荒的红了脸，也不说跟和尚学的什么。等卓公主去问摩苏和尚时，走到半道，自己忽然明白了，这一段石老实在床第间越来越厉害，也不是没原因的；当即支持石老实的意见，要小石头离和尚远些。

　　小石头开始也不同意，他那时的念头是找个高明师父学习高明武功，最好如林戎那样高明的。小石头经历了两次激战后，见识了林戎的高明武学，就对酒学少了兴趣；虽然他的酒术大增，以到了醉人于无形的高明境界，但他认为这本事除了暗算人，就是活得时间长久些，不是男子汉作为。

　　风陵渡里可没什么武林高手，小石头想学也没人教，想外出拜师，卓公主坚决不同意，只有先凑合着跟风陵渡第一高手呼来提学耍狼牙棒。

　　呼来提为了喝到小石头的鹿血酒，对小石头别提多巴结了；精心打造了支槟铁棒，每天早晨起来，就来到在竹林里，边喝早酒，边教小石头二十三路狼牙棒法。

　　没想到，小石头学起功夫来竟真是个天才，只用了一个月就把呼来提的本事学完了，棒子耍得比师父还花哨。

　　其实呼来提的本事全在那身蛮力上，棒法也适合马上撕杀，说起招法，真没什么玄妙得；到后来，竟是小石头又自创出几招来，把呼来提的狼牙棒法中的粗笨去掉，加上些省力的精巧招式，命名为三十六式杀伐棒，又教给了呼来提。

　　小石头加进去的东西都是些狠毒阴险的招数，至于力气，就不是能学得来的，只有听呼来提的，坚持锻炼，等长大了自然就有力气了。

　　这还多亏那只白背猴王。

　　那猴子到底比一般野兽聪明些，小石头把它从风陵渡带下来后，就栓在酒坊前；每天用酒味馋它，就是不让这畜生喝。三天下来，白背猴王彻底屈服在小石头的淫威下，成了小石头练习武艺的好对手。

　　每天清晨，小石头抓一支棒，白背猴也抓一支棒，两个在竹林里上下乱窜，打得不亦乐乎；在芸芸白雾里，竟分不出那是石头，那是猴子。

　　风陵渡里还有一样高明的的功夫，就是卓公主的白羽箭，也许，这是小石头身上最扎实的本事了。

　　摩苏和尚教小石头的也不全是那些见不得人玩意儿，至少小石头就学会了密宗绝技大手印。只不过，小石头修炼不成丹田内息之类的心法，也没办法修炼出那神奇的真气，全是用刚成型的酒心施展这门功夫。

　　既然妈妈也让自己当去见识一下，小石头只有去坐柜台；上任第一天，小石头就干了两件事。

　　一是把两个酒娘给赶到后面客房那边，说是看着眼晕，没办法做生意。

　　第二就是，小石头在无花酒馆前贴出告示：高价收买武林秘籍，不论派别，不论佛道，不论内家外家。

　　石老实说酒馆里没酒娘，酒徒们容易生事，小石头眼睛一瞪：“谁敢在这里生事。我把他撂河里喂鱼。”

　　卓公主说江湖上骗子多，小石头却不怕上当，有摩苏和尚这个曾经的大高手负责鉴定，骗子来了，都没好下场。不是喝到些奇怪的酒，就是无声无息醉倒在酒馆前，有个家伙喝了小石头的酒后，竟在门前醉了三天。

　　收购武学秘籍的告示贴出半年，无花酒馆也热闹了一阵，但只收了几本流传甚广的大路货，其中最高明的一本，却是那《菊花心经》。摩苏和尚说，这本是好东西，却只适合女人修炼。小石头马上把《菊花心经》送到对面芙蓉酒楼的掌柜那里，请他稍给林小姐。

　　一个月后，小石头还真得到了两本真正的秘籍，一本是芙蓉酒楼掌柜送来的，一本是一个过路镖师送来的。两本都是不要钱的书，却比小石头收购的一堆破烂高明多了。

　　芙蓉酒楼掌柜当然是替远在江南的林小姐给未来的夫君送书，那是一本《春秋笔》；扉页上细细的几句话，使小石头又想起了林琳那柔软的肚皮；不禁血气翻涌，坐下捏拳含胸，念了几百声佛才平静下来。

　　那本镖师送来的秘籍是《剑说》，也是好东西，是剑门谷的入门功夫；不用问，这本肯定是驻扎在宛州的墨猷卫总教头诸明扬的手笔。

　　于是，每天上午，在竹林深处空地上，小石头一会儿挥舞一把剑，东砍西刺、斜劈正挑，练得满身大汉。一会又捏着支金笔，望空虚画，笔走龙蛇，姿态风雅说不上，总比以往多了些书卷气。

　　大半年下来，小石头自觉略有小成，感觉神清气爽，举手投足虎虎生风，字也写的颇有几分气势。就找来呼来提比试；开口就说：“麻子叔，不必客气，把你的本事都施展出来。我现在可是高手。”

　　结果，两个高手之间的比试只十多招就结束了，小石头落个大败，长剑被震为三段，金笔没断，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看小石头那么辛苦的收购武林秘籍，早起晚归练习武学；云霄道士某天早晨拉着要去前面的小石头，劝道：“你修习的酒星之术，比天下哪家哪派的武学都高明；有多少人拼了命想到学到酒术之皮毛却不可得，你却想转头去修炼低等武学；不如你在门前挂上招牌：酒学换武学。不出一月，无花酒馆的门非让挤破不可。”

　　小石头虽不至于白痴到挂起招牌宣扬自己修炼的是酒星之术，对不倒翁的话也是不屑的：“这功夫有什么好？顶多把人给弄醉过去，遇到稍微厉害些的，还不一定谁醉过去。我又不想练成死不了的王八。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回去练你的不死酒功去吧，别耽误我开门做生意。”

　　“鸿鹄也不知道燕雀在想什么。”云霄道士被小石头顶得才半天说出一句，看小石头快转过竹林了，又闪身拦住他；“老实告诉你，修炼酒术的人，身体就不能再修炼武学。”

　　这句话才让小石头停下脚步：“为什么？”

　　“你也看到和尚的样子了，你去问他，现在还有那最厉害的真气没？他努力了十年，现如今连丹田都空空如野，以前的功夫都用不出来了。石头少爷，你要知道：酒星之术开始是比较弱，但越到后面越厉害，还能练出百毒不侵不死身。与人争强斗狠，那是莽夫作为。况且，你只修出酒心，如果能找到另有一本，修出剑胆来，可就比什么武学都厉害了。”云霄道士说完，让开路，任凭小石头带着白猴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小石头都在思量不倒翁的话；每天晚上找石老实研究这些话的可信度有多高。

　　石老实翻阅了多卷养生医书，几卷“武学秘籍”，仔细研究了十多天，总算得出了结论：“云霄道士的说辞是对的，只要修炼了酒术，身体就开始变化，穴道和经脉也在变化。你的穴道现在已经不好摸，更不好用点穴法治住你，你想，在凌云顶上，你就被点倒过；经过这次蜕化，那样的功夫想要再点你的穴道，八成就没什么效果了。还是别想那么多，好好修炼你的酒心，看再蜕化一次会有什么变化。还有那牌子上的虹炎酣燃，好好研究，学会了，也许会有什么奇妙的法术。”

　　小石头暗自咬牙切齿，感觉自己就象个废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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