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宫

　　众侍卫七手八脚将尸体抬出长宁宫，此刻是丑时之末，深宫之内除了有限的几处地方，其余尽皆漆黑一片。成九迁想了想，叫众侍卫将尸体连同楚离的“尸体”一股脑堆在长宁宫门外几十米处的石板路上。众侍卫本来就不是来打扫战场的，此刻御马监那边还在打着呢，这要是再让匪徒进了长宁宫，成九迁的脑袋就别想要了。于是成九迁将侍卫分成三拨，宫门口一拨，另外两拨分开巡逻，范围就在长宁宫内。成九迁发下话了，咱们就守长宁宫，就算宫门外起了火，咱也不能救！

　　成九迁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听着御马监那边的喊杀声，心中不停地琢磨。连番两次宫禁被犯，这次禁卫统领的脑袋是说什么也保不住了，这空下来的位子……嗯，自己是没份儿，但是提拔禁卫统领，多半还是在几个侍卫统领中选拔。一个萝卜一个坑儿，这侍卫统领提上去了，就有了空缺儿。这个空缺儿……有没有自己的呢？

　　成九迁带着人一边巡逻一边琢磨，不免有些分神。巡哨的队伍刚刚转过潇湘阁，背后一道白影忽然闪过，投进了宫墙外的黑暗里。

　　晋国皇宫里，内侍宦官丫鬟仆役足有几万人，自然也得有住的地方。上品级的内侍，多半都有自己的一方院子，可内侍几万人，上品级的宦官终究不过几千人，而且品级也分高低，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到院子的。剩下的人，也不能睡露天地儿呀？于是在皇宫的西北角上，紧邻御马监的位置，专门开了一块地方供他们居住，号称内侍房。由于是一片矮房，略显粗陋，加上住的又都是下层的内侍黄门，大量内侍住在一处，体气积聚，染得附近一片腥臊。久而久之，众人皆称之为“尿骚房”。

　　此刻内侍房一带激战正酣，大内侍卫和一群蒙面刺客厮杀在一起。内侍房起了几处火头，却没有人敢出来救火。这些去了势的阉人，虽然整天红着眼睛向上爬，彼此之间勾心斗角十分恶毒，杀人的事情也没少干。可遇到眼下这种事情，却都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下面的头已经割了，上面的头可是再也丢不得了。尤其是，在刺客刚刚开始潜入宫里的时候，内侍房里稍微胆子大点儿敢反抗或者叫出声儿来的内侍，全都见了阎王了……

　　后来的内侍全都学了乖，不喊不叫，尽皆装死。说来也怪，仿佛鬼附身一般，这样做的内侍全都幸免于难。这些刺客穿屋入户，像是不停地找什么东西，可是偌大的内侍房，虽然刺客近百人，但散布开来却仿佛沙砾入水，完全起不了多大的水花儿。这一耽搁，大内侍卫们就已经到了。

　　侍卫们来得并不多，宫里的规矩，有人犯禁，侍卫们首要的任务不是抓住或者格杀刺客，而是第一时间保护皇上、太子和后宫那些有地位的妃子，其次才是抓刺客。是以虽然知道了消息，可是感到内侍房来的侍卫人数也不多，何况内侍房都是些低等下人，自然少有人理会。

　　侍卫人数不占优，刺客们优势却无心恋战，又不是刺杀皇帝，谁会拿命来拼呢？因此战了好一会儿，双方死伤也不多。又过了一会儿，双方似乎都看出些门道来了，彼此虚应故事，刺客们越来越少，侍卫们却越来越多。这个时候侍卫们可就下了狠手了，立功的好时候，有杀错无放过！

　　过不多时，再没有站立着的刺客了。当下点验尸体，查算伤亡，损失……侍卫统领发号施令，继续在皇宫里分拨搜索……

　　啵！火焰跳跃，烛芯爆了个花儿。

　　刘公公执着剪刀，慢慢剪下一截烛芯，轻轻地磕到与烛台相连的芯盒里。烛光先是一暗，接着慢慢亮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灯光掩映下，一个影子不停地来回晃动。一身明黄服色的太子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步子越来越急，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老刘，你再出去看看。”

　　刘公公眼眉一挑，换上一副笑容：“太子殿下，眼下还未过丑时，先前与张齐年说的，该是寅时初来报。张齐年这个人虽有点好酒，但这样的大事，一定不敢怠慢的。太子且宽坐，待我出去看看。”刘公公说着，提着宫灯出了门。

　　太子听了刘公公言语，心下略微宽慰了些。想想也是，张齐年在东宫呆了近十年了，对自己忠心耿耿，指望着有朝一日自己登了大位，带着他鸡犬升天呢，这种时候，又怎么会不卖命呢？只是……今日这等待的滋味儿，却着实有些难受，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算当日长宁宫庄娘娘十月怀胎，自己暗地里嘱人下毒的时候，也没有今日这样烦躁过。也许是老刘说得对，自己太急躁了些。

　　只是过了一会儿，老刘仍未回来。太子心中又有些着急，这个老刘，平日里办事也一直利爽，怎么这个当口还让自己着急？

　　啵！火焰又跳了一下，太子拿起剪刀，凑近了烛焰，刚要动手剪了烛芯，岂知那火焰又跳了一下，啵地一声竟然爆起好大一个烛花，溅起的烛泪迸到太子面上，一时间烫得生疼。太子怒气上涌，一挥袖子将烛台打翻了：“连你这死物也来戏弄我？”

　　门外脚步声响，太子大声喝道：“老刘，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

　　老刘没有做声，太子微微有些奇怪，转头一看，登时愣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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