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第二十一 哥德巴赫的《猫》 8
司徒唯只把剧本给了维诺雷姆，图纸和曲谱仍然捏在手上。
维诺雷姆没有讨要其余，便看剧本，原本打算用5分钟时间扫完大概，等到他发现自己居然沉迷进去时已经是接近半小时后了。维诺雷姆偷瞄了其余诸人的表情，干咳一声将剧本拍到桌上，一手按住剧本：“故事倒还不错，只是我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说时另一手去翻那些原先摆在桌上的剧本，斜眼看向司徒唯：“小男孩，你确定你没有抄袭？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司徒唯说道：“维诺雷姆先生，你不用白费心机耍些什么手段了。我的剧本早已在联邦版权局注册，如果你有异议，你可以去找版权局理论。”
“好吧。好吧。好吧。”维诺雷姆笑着耸耸肩，自以为幽默的对朱迪说道：“朱迪，你的这个华人侄子真是一个好小伙，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我也受不了别人给的委屈。直到我后来渐渐成长，才知道别人提出的意见有多么宝贵，于是，我有了今天的成就。”说话时维诺雷姆拿出了一张支票簿，在上面画了几笔，扯下一张支票递向司徒唯：“小伙子，祝贺你！这里是10美元，用它来给自己买几件好衣服，剩下的钱可以用来和你身边的漂亮女孩约个会什么的。总之，这是你应得的。”
“死胖子你在说什么？！”
李文凤听到后“唰”一下站起来，怒声对司徒唯说道：“剧本我们不给他！小唯我们走！”
“喂！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维诺雷姆惊怒的叫道，却是洪达抢上前要夺回剧本。维诺雷姆赶紧丢下支票两手护住剧本，洪达不敢把剧本扯破，只拉住剧本的边缘，两人陷入僵持。
维诺雷姆瞪眼对朱迪说道：“朱迪！他是不是疯了！”
朱迪温声道：“他很正常，也许疯的是你。维诺，你如果不摆正态度，恐怕你会失去这个剧本。你未必是它必然的选择，你应该明白？”接着对洪达说道：“洪先生，你可以先回到座位上吗？我保证如果不能谈成，这个剧本一定回到小唯儿手上。”
洪达不做声，眼睛痴迷的死看着剧本，不放手。司徒唯只好过去轻轻拍了一下洪达的手，并向洪达点点头。洪达这才不舍的回到位置，但仍然时刻看着剧本，仿佛一不留神它就会溜走一般，他那神情直似着魔一般。
维诺雷姆松了口气，突又觉得自己的表现失分了，于是腾出一只手来整理领结：“朱迪，你是明白事理的。虽然你侄子写的这个剧本有那么一点点趣味，猫啊狗啊什么的，看起来也挺欢腾。但你要明白，10美元的价格已经不低了，百老汇多的是编剧愿意干！”
朱迪摇了下头：“维诺……”
“行！”维诺雷姆不等朱迪说完，便再次在支票簿上画几笔，扯下来这次递给朱迪：“50美元！这是最后的出价，很多人辛苦工作一个月都得不到这样多的钱！朱迪，你收好它，这样大的一笔钱，你可以帮你的侄子保管到你认为合适的时候再给他。怎么样？”
“为了注册版权，我花了整整500美元在上面，你认为我会为了区区50美元就把自己辛苦做的剧本给你？”司徒唯说道：“来之前朱迪对我说，说你是一个慷慨并且有实力的剧院经营者，但此刻看来，朱迪的判断恐怕有误。如果50美元在你这里都是一笔大数字，我真的难以想象一旦把剧本交给你来运作，你会舍得投入多少钱进去。”
“哈哈哈！500美元，司徒先生，你在欺骗我吗？你面前站的这个人，一年365天里面有200天、最起码也有100天要同版权局打交道，注册一个版权最多需要几十美元！500美元是个怎样大的概念我恐怕你还不太能理解。”维诺雷姆说完又笑了起来：“500美元！”
“信，或者不信，是你的事情。”司徒唯没有争辩。
维诺雷姆注意到司徒唯的神情没有任何足以显示他在说谎的痕迹，停下了笑，想了想却把一直压住剧本的手放开：“好吧，小伙子。可能你是个有钱的中国人。但我要说，你确实不知道500美元是一个怎样的数字。我见过许许多多蓬头垢面、目露凶光但却活得狼狈不堪的家伙，其中不少人甚至愿意为了5美元而杀人。500美元！司徒先生，你可以向你的朱迪阿姨求证，这个数字所对应的编剧是怎样的档次！一部投资30万美金的剧，百老汇通常付给编剧的也不会超过1500美元。如果我给你500美元，就是说我要投10万美金到这个剧上！10万美金，我想这个世界再疯狂，也不会有人轻易拿它来赌博。”
“首先你没有名气！恕我直言，你只不过是个会用英语写作文的中国小孩而已。”维诺雷姆说着看了看剧本：“这一叠废纸，你可以拿回去了。当然，如果你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我还是愿意用30美元收购这个剧本。虽说不一定会投拍，谁让它有趣呢？有空时我可以拿它读一读，图个乐子。”
“你面前这个几度被你称作‘小孩’的人，他14岁就读完了高中，15岁就已经是著名的纽约大学的学生。”朱迪说道：“就我的了解，维诺，你快到40岁了，似乎都还没能取得大学文凭。似乎你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维诺，难道你真的认为，你可以像打发万圣节上门讨要糖果的小孩一般，打发掉我的小唯儿？或者说，你认为我很愚蠢，没有把握就到你这里来？”
“啊哈？”维诺雷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朱迪。
朱迪笑笑，示意司徒唯将图纸和乐谱等也交过去给维诺雷姆看：“维诺，你面前的并不仅仅是一份剧本。有了它，你可以不用请人谱曲。甚至不必请著名的舞台剧的导演来，只需要请个二流的就可以拍出很好的效果。小唯儿能够给你提供的，是一个完整的、可以立即执行的音乐剧方案。而且是革命性的！”
等维诺开始认真审视图纸，朱迪接着说道：“当然，所有的这些，包括你看的，每一张、每一页、每一个图案、每一个音符，都已经有版权。”
维诺雷姆不接话。过了很长时间，维诺雷姆再次拿出雪茄点燃开抽，抬起头来，额头见汗：“这些东西，”眼神中精光闪耀：“司徒先生，真的都是你创作的？”
司徒唯笑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笔在维诺面前写了几个字，正是维诺雷姆所看页的头排最前面几字。
维诺雷姆仔细比对，果然是同一个人的字迹。半晌不说话，猛吸一口，继而站起来烦躁的在办公桌后边走了几步。维诺雷姆这时当真意识到了，自己正面临一个巨大的机会。维诺雷姆从一个贩卖热狗起家的小贩，二十几年努力做到了百老汇一家剧院的所有者，靠的并非他过人的才智。更多却是靠直觉。
这些年他所阅览的剧本不下数千册，其中或许有文辞比眼前这本更优美的，但却没有任何一本能够给出这样详尽的关联资料。这些关联资料，上面精美、奇特的人物造型，准确而具有创建力的角色调动方案，音乐，五线谱他倒是看不懂，可是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另外找人来谱曲，关键是这个剧本的可操作性，以及呈现在他眼前的前景实在诱人！
百老汇最赚钱的剧是哪一种？不是恩恩爱爱到你死我活的爱情剧，也不是炫耀诡异、灵奇的鬼怪剧，不是仇杀、侦探剧，恰恰是眼前《猫》剧这样适合全家老少一起观看、充满温情、亲情、欢笑、眼泪、哲理的剧目。类型对头，加上极具创新性，没有任何理由不值得维诺雷姆投入进去。
但是！但是！维诺雷姆一想到眼前这些人可能会索要的金钱数额，就感到有几只蚂蝗在吸自己心脏的血液！他们要多少？？更多？他们怎么不去抢？
维诺雷姆又想到，如果放过，朱迪这个婊子立刻就会带着这几个华人去见另外的剧院老板。想到这里，维诺雷姆连最开初对朱迪打的种种念头都消失无迹，内心中充斥着对朱迪的愤怒！如果不答应，她会就背叛！
维诺雷姆居然想到了背叛这个词汇！
我是不是该警告一下她？我要警告一下她！她不应该对我狮子大开口！这一刻维诺雷姆连可能站在朱迪背后的华人黑帮都不顾了，他停下脚步，想开口。
却这时，朱迪款款走向壁灯前，背对着壁灯，面向众人，她唱起了歌！
正是《猫》中那首注定要风靡世界的《回忆》：
“回忆，把脸转向月光。
让回忆引领你，
打开心灵，进入记忆……
在那里你将找到：幸福的意义。
新的生活即将开启！
回忆，当我独自在月光里。
我的笑只在往昔，
那时多么美丽！
回忆当时，才知快乐是什么含义。
让回忆重新降临，
每日都象燃烧的烟雾，
霉味充满清晨空气，
街灯熄灭，又是一夜过去！
又将是另一个黎明！
日光，我等待太阳升起！
我要为未来思考，
而我不能放弃！
当黎明到来，今夜也将成为过去！
新的一天就要开启。
阳光，在夏天穿越树林，
投下斑驳阴影，
就像破晓时的花儿。
回忆开始消退……
靠近我，离开我那么容易！
让我独自回忆，回忆昨日美丽！”
朱迪的歌声，是哀愁、是期望、是动摇、是坚定、是繁华过后火焰的灰尘，是盘旋在煤气灯上的飞蛾，是缓缓渗透到心让人温暖却又寒冷的溪水，她演绎得如此完美，连司徒唯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原版的《回忆》有朱迪唱得好吗？司徒唯无从分辨，他只发现，在场的，李文凤哭了、洪达哭了。
甚至连维诺雷姆也捂着心脏，眼中泪光闪闪！
不！我不能毁掉她！她是个女神！维诺雷姆看到朱迪背后有光，但他不认为那光是壁灯的灯光，他觉得那光是上帝降下的启示！标志着他要赚到无穷的财富！维诺雷姆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走到桌前，开出了两张支票：“5000美元！我要剧本！要图纸！要乐谱！要全部的版权！美元，朱迪，我要你跟我签下3年的契约！我要捧你做主角！你必须是！”
朱迪没有回应，温柔而鼓励的看着司徒唯。
司徒唯笑了：“维诺雷姆先生。”
“是的！”维诺雷姆坚定的说道。
“我一分钱都不要！”司徒唯很快从这个犹太胖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要把人吞下的暴戾，但他不为所动，接着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司徒唯提出的条件，其一自然是让洪达在剧场工作，而且必须安排一个能够实际介入剧院剧目的岗位。这一点没有问题，犹太胖子在知道洪达在哈佛大学修过戏剧之后，立刻许了他一个《猫》剧副导演的岗位。
另一个条件则令人意外：
司徒唯不给版权，但是愿意跟维诺雷姆签订一个期权协议。协议规定，未来一年内，维诺雷姆都享有对剧本以及相关资料的专享权，只要维诺雷姆决定投拍并且满足司徒唯的合理要求，就可以组织人员来排练、上演《猫》剧。
至于“合理要求”，司徒唯则愿意另外签订一个备忘录，将其细化规定。备忘录里面要求优惠得让维诺雷姆不解！
备忘录要点一，司徒唯愿意放弃《猫》剧在维诺雷姆剧场的一切收入，包括版权使用费、包括相关衍生产品的版权使用费。
备忘录要点二，鉴于维诺雷姆剧场的经营状况不算良好，为确保《猫》剧有足够投资，直到《猫》剧上演到第101场，才开始收取版权费用。
备忘录要点三，第101场到第500场，只收取1%总票房收入作为版权费，以后每上演50场，增加1个百分点，一直到25%封顶。
备忘录要点四，在维诺雷姆的剧场所取得的版权收益，司徒唯将以自己的名义，并在维诺雷姆方的监督下，将其捐献给司徒唯指定的宗教团体或者社会团体、公益机构。
备忘录要点五，当版权使用费开始产生，司徒唯有权派一代表，监督《猫》剧的票房。
维诺雷姆听完司徒唯的五个要点，只感到眼前这个华人男孩要么是疯了，要么还是疯了！——他凭什么断定《猫》剧能演到场？更不用说，要达到25%的票房分成简直像个笑话，难道一部剧能上映数千场？最关键的是，这些收益他居然一分不要？
不单维诺雷姆，就连司徒唯这边的三人也是愕然。
“你要捐钱可以！但你不许捐给中国！也不能捐给没有资质的社会团体和信徒在5万人以下的宗教组织！”维诺雷姆思考了好一会儿，想到司徒唯备忘录中第4条有可能被钻空子，强调道。
司徒唯同意了，他本来就没想过要钻这条空子。
“另外！”维诺雷姆见司徒唯成竹在胸，又说道：“在500场以内，我不许你授权给其他剧院上演这一剧目！”在维诺雷姆想来，在自家剧院上演500场，基本已经能榨干《猫》剧大部分的价值。
司徒唯也同意了，维诺雷姆提的这两条也便作为附注加入了备忘录。
维诺雷姆固然精明，但他不是司徒唯，不可能知道《猫》剧在后世一直上演了20多年，而且在全世界都开演！不可能知道单在百老汇，《猫》剧就有3.5亿美元的累积票房，带动了20亿美元以上的周边经济收益！更不用说在英国、在其他欧洲国家，甚至在中国《猫》都曾掀起吸金狂潮！
穿越者的优势是什么？司徒唯想笑，但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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