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知义否

　　一个温柔和善的人会有人不喜欢吗？梨花觉得不会，因为蓝染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武馆里所有与蓝染打过交道的人几乎都这么认为。

　　在好几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都红着脸“偶尔”地从他们身边擦过后，梨花终于忍不住对蓝染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一些，这样春心萌动的小姑娘们，就不会总以为你在对他们笑了。”梨花仰着脸，煞有其事地说着，满脸认真。

　　蓝染显然被她突然的这句话听愣住了。他有些疑惑的微微歪着头，柔软的棕发顺势荡过他的眼前，在眉宇间投下浅浅的阴影，困惑的眼神看上去无辜而又迷茫。

　　梨花对着蓝染的脸不免也晃了下神，可是下一秒她就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因为她清楚的听到刚刚“偶遇”的两个女孩在他们身后发出的惊叹声。不用回头，梨花就能想象出她们捧着羞红的脸，或者捂着小鹿乱撞的心脏的娇羞样子。

　　这一幕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她已经看了不下四十回了——自从蓝染伤愈，能随意下地走动后。

　　她对着蓝染纯净得毫无杂粹的眼睛抖了抖嘴角，最终还是没憋出什么话来。

　　“这是我们的演武堂。”无数次被怀春的少女以各种理由拦路后，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梨花第一次觉得从住处到演武堂的距离那么遥远。

　　演武堂位于整个地甲馆的中心，是个巨大的圆形建筑。正中间那座两层高的矮楼是习武堂，四周是露天的演武场。

　　“菱叔说让我带你到处走走。”梨花笑眯眯地摸了摸鬓角，“你身体太弱了，这儿人都能打能抗。带你过来沾沾他们的精神气，说不准你以后就跟他们一样强壮了哦。”

　　蓝染微微摇头失笑，明明是个小女孩，却像个顽皮的男孩一样，总是生龙活虎地到处蹦跶。

　　青木一族的武馆他也有所耳闻。尤其地甲馆，据说是整个流魂街里实力最强的一座，许多人都慕名前来，眼前的盛况也很好地证实了这一传言。

　　露天的演武场上或坐或站了好些人。比试的、切磋的、交谈的，不胜枚举。每个人的脸上都朝气蓬勃，阳光倾泻在他们脸上，铺了满满的希望的光辉。

　　“诶？青木小姐！”有个眼尖的男人发现了场外站着的两人。那人兴奋地朝他们挥舞胳膊，朝四方大声呼喊：“青木小姐来了！”

　　一时间，场上的许多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向这边望来。蓝染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在那群人的脸上看见了十足的崇敬和钦佩。

　　蓝染看着身前这个还未及他腰间的小姑娘，心里充满了惊叹，这副小小的身躯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力量呢？

　　前几天他刚刚伤愈，能勉强下床走动。这小姑娘担心他心情阴郁，一下了武课就会到他这来，想法设法地找些新鲜玩意逗他开心，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只是比同龄人更加细心和热情罢了。可是，能让这些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可不是仅仅靠着细心和热情就能做到的。

　　“梨花小姐，您现在有空吗！”一个黑瘦的男人从人群中挤到两人面前，汗水混杂着尘土味，分外刺鼻。

　　蓝染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良好的礼仪和教养让他依然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我有个招式一直想不明白，就是这招……”男人在众人中间特地避开的空地上挥舞起浅打，朝梨花示意着，“就是这里，这一招要怎么避开呢？”

　　“……我先过去一下？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吗？”梨花转过头，看向蓝染，“抱歉啦。”

　　湛蓝的双眼仿佛水洗过一般，清澈见底，蓝染从她的脸上没有看见一丝不适合勉强。

　　“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小姑娘很快就融进了众人之中，蓝染看着她在场中毫不避讳地和那帮人打成一片，面上不显，可是心里却有些想不明白。

　　据他的了解，青木一族也是个贵族，而且梨花也基本上是家族里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在他的常识里，大家族里的人们一般都不会和平民接触的太频繁。梨花作为家里的女孩子，从小也应该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娇生惯养的她为什么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依然显得如此自然呢？

　　难道她没有觉得那些人粗鲁而又无礼吗，更何况还那样的不修边幅。

　　“嗯？并没有啊。”最终蓝染还是没有忍住，他向从场上下来的梨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梨花看上去很诧异地看向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她将因打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然后领着蓝染走出了演武场。

　　“难道贵族就理所应当的高人一等吗？”她仰起脸认真地看向青年，“并不是。”

　　小姑娘的表情肃穆极了，她睁圆了眼睛，盯着自己。蓝染在她这清澈的目光下第一次为自己的想法汗颜。

　　“在每个家族的建立之初，那些先人们也曾经摸爬滚打过。及时现在的后人养尊处优，但是不管再怎么优越的条件和雄厚的家庭背景，也不能抹去他们祖先曾经的艰苦经历。所以贵族和平民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一个沉迷享乐，不懂得体恤平民苦难的贵族家族是不会长久的。他们会从根子里就腐烂掉，最终倾塌，归于尘土。”

　　高高束起的马尾被穿堂而过的微风拂起，漆黑的头发看上去好似上好的缎子一般，在阳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小姑娘抿起的嘴角、握紧的双手还有挺得笔直的脊梁都在彰显着倔强和坚定。

　　“我知道，你的家族也成盛极一时。但是，人活一世，应当知晓何为大义，何为情谊。”小姑娘清脆稚嫩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而且不管曾经遭遇过什么，一个人都不应该自怨自艾或者就此消沉下去。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内心坚守的信念。”

　　“当苦难时，只需要铭记住一点就好了：不怨不艾，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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