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杀心

　　＂奶奶，你听说了吗？那个巫大人竟然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骗了很多镇民的钱财。他明天就要开溜了，可没有人敢找他麻烦，只能吃哑巴亏了。＂

　　＂嗯，听说了。真是个挨千刀的家伙。＂

　　＂奶奶今天的语气怎么如此平淡，可又不似那种真正事不关己的感觉。＂小福默默思忖着，竟一时无话，奶奶也并没有再多说的意思，就这样两人虽都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菜，但是各怀心事。

　　饭毕。＂小福，你在家守着，把碟碗都收拾了，奶奶出去了一会，很快回来。＂不等小福回应，崔奶奶就已经起身出去了。

　　起身收碗，＂奶奶今天大有问题，难道是……不好。＂小福立即追了出去，看到奶奶朝东门方向走去，于是进身跟上，虽然刻意保持着距离，但如此拙劣的跟踪手段竟没被察觉，心中反而泛起了不好的感觉。

　　东门，云徕客肆。诺大的客肆竟然没有掌柜、小二，不过从桌面与地板来看，这里应该每日都是有人打扫的。这里便是李至巫佐的暂居之所，为了不被打扰，包下了整店，又令掌柜和伙计除了三餐供应外，不要来此晃悠。（估计是为了被特定的人群来打扰而故意安排的吧。）

　　平山镇晚饭点较早，更不论暮春时节本就是昼长，因而还是十分明朗的天色。李至正打算出去散步，迎面走来了一老妇。

　　崔奶奶定了定神，调匀了呼吸后，缓声说道：＂巫大人，我孙子的选拔之事，您安排得怎么样了？＂

　　＂哦，此事啊，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看到崔氏点头，便引着她朝客肆走去，可转念又想了想，又向着一小巷走去。

　　崔氏略犹豫了下，便果断跟了上去。

　　小巷中段。＂究竟怎么样了？＂崔奶奶质问中略有一些担忧的问道。

　　＂老夫人啊，你有所不知，河卢郡一带的选拔之事向来由我南师叔负责，我是没有权力过问的。不过，我可以帮贵公子美言几句，估计可让贵公子获选几率增加一两成。所以啊，老夫人你就放宽心，等好消息吧。＂

　　看到李至后，小福只好远远的跟着，看到他们进了小巷，便悄悄躲在拐角处。

　　＂哼，增加一两成？我看原本的几率与零也差不离吧！＂

　　＂既然你非要把这层纱揭开，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帮不帮得了你们，我不管，也不在乎，但你要记住，能让你花钱孝敬本大人，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你浑蛋，这些钱是我为我孙儿攒的啊，辛辛苦苦十数年，省吃俭用才有这些家底，你，随随便便两句话就想唐乎过去……＂

　　听到这里，小福不禁心中一颤，责骂自己起来，＂哼哼，枉费奶奶一片苦心，全心全意照顾我，我却自己跳不出血缘的桎梏，只知道怀疑奶奶。＂说着说着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啊！＂一声惨叫，打断了小福的思绪。

　　只见奶奶被大力推倒在地，＂老东西，得寸进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虽然穿的是绛紫络绸，可看这颜色褪的，您老是穿了三十年吧？没钱，你也好意思学人家装大能，既然拿了你的钱，我就祝你和你的穷孙子好死。今日，我就大发慈悲，先让你好走，免得连累儿孙！＂说着，只见李至嘴唇频动，两手泛起红光……

　　此情此景，由不得小福多想，眼底光芒一闪，大叫道：＂我们去那个小巷子玩吧，哦哦，玩捉迷藏咯。＂

　　听到喊声，李至手中动作一滞，内心琢磨着，这里怎么可能玩得了捉迷藏，捉迷藏！＂哼，本大人今日就放过你这老东西！＂说罢，收手后大步从另一头离开。

　　看着奶奶躺在地上抽搐，自己仿佛也听到了从大地传来的老者泣声，心好痛，好想冲过去扶起奶奶，却又怕给奶奶平添心里负担。一个人呆靠在墙头，踌躇，彷徨。拳头捏实，被指甲戳红的手心，本应传入大脑的痛觉却无感，只有心痛与无能为力的愧疚。小福不知道，两肺之中其实也传来了极强的痛苦，只是他想当然的以为是心痛。

　　灵魂深处的缱绻，躲在角落里的内心，面强而实弱，本以为自己勇敢，其实也不过如此，连冲上去的勇气都没有，更何谈手刃李至。

　　＂手刃！＂脑海中闪现的灵机，仿佛迷航许久的帆船终于看到了未来的方向，更是像将溺死于江河时唯一可以抓握的救命稻草。

　　杀心即起，那么就该好好合计合计。抹去了眼泪，抬起头，小巷里并没有奶奶的身影。

　　一阵心乱，＂你这老太婆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眼。＂啊，奶奶，小福欣喜若狂，却不一会有冷了下来：只见奶奶晃晃荡荡地行走，脚步不稳，且没有方向。连忙上前扶住了奶奶。

　　崔奶奶回头看了一眼小福，无言，只是已经干涩的眼底泛起了血红。

　　小福咽了咽口水，强抑这喉咙的酸涩，＂奶奶，我等你半天不回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便……便跑出来找你。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没事，没事儿！就是未来的日子要过得更苦些了，你怕不怕？＂

　　＂不怕，孙儿以后还要好好孝顺奶奶呢，只有我吃苦，决不会让奶奶吃苦的，决不会！＂

　　崔奶奶勉强挤出了笑容，＂就知道我家小福有志气，走，我们回家。＂

　　＂嗯。＂

　　小福知道奶奶只是为了自己宽心，什么都不说。强撑着气力才走回家。

　　一回到家，奶奶就瘫软在了床上，动弹不得，精疲力竭却难以入睡。小福煮了碗定神汤，喂过奶奶后，见她浅浅入睡，便点着脚尖，慢慢挪出了屋子，悄悄阖上了门。走入厨房，一阵翻腾后，把一柄水果刀藏进了衣袖，出了门去。

　　＂他每天晚上都喜欢去玲珑坊去看歌舞，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才结束，时间够我好好准备的了。去玲珑坊必会吃酥心酥，此酥可口易多食，会让人吃过身心放松，略有一些飘飘然之感，配上陈酿之后会更加让人不亦乐乎。不过，美酒配酥是好，可偏偏有一忌讳，就是不能沾染或误食安神草了，否则必会瘫软几天，对于巫师效果应该会打些折扣吧。＂

　　＂看他之前对奶奶使用巫术时，手上是红色光芒，而且周围有气流波动，应该是火焰类的力量了。安神草易燃，看来稍微准备下还有妙用。＂

　　＂先动身去买安神草吧。＂打定主意，便一路小跑而去。

　　走到了药店后，小福可是一阵撒娇，借口奶奶最近睡眠不好，想给奶奶熬制定神汤，又想给她一个惊喜，就把自己的零花钱全部拿了出来……左磨右泡的骗了一包安神草，主要是安神草便宜，不然药店才不会随便卖给个孩子。

　　＂哈哈，安神草是搞定了。然后就是……＂

　　蹬蹬地又跑回了家，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罗氏精品手工弹弓，别在了腰间。在厨房里开始把安神草捣成末状。

　　＂好了。＂小福把药末分出来一小份装了起来，又把其余的与胡椒粉混在一起，包在了一个厚纸包里。做好了准备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往永安巷去了。

　　＂永安巷，玲珑坊到云徕客肆的必经之路，本来行人就不多，而且云徕客肆被包了店，这里就更没什么人，在此地埋伏是最好的了。＂

　　永安巷。＂果然没人，那么再晚的话应该也会没有行人。嗯，这个转弯处不错，到时候我就躲这里。杀人劫财，不对，是取钱！永安，永安，就叫你在这里永远安息。＂

　　玲珑坊外。＂朱家齐，我们算不算朋友啊。＂小福拍着另一个少年的肩膀说笑道。

　　＂当然算了。嘿，先别急着贿赂我，就直说吧，找我什么事？＂

　　＂就是想去你家酒坊里卖些花啊什么的补贴家用！＂

　　＂啊？你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啊？＂

　　玲珑坊内。＂卖花了，漂亮姐姐你要买束花么？＂小福有模有样地叫卖着，看到了李至后，便逐步靠去。

　　＂大爷，您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怜可怜我，就买我束花吧。＂小福把花束举到了李至眼前，右手在花束下抖了抖。

　　＂滚滚滚！本大人烦着呢。＂李至推开了小福后，就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看到这一幕，小福欣喜异常，连忙跑了出去。

　　约莫两刻钟后，永安巷。＂他应该快来了。＂小福静静地等待者，陪伴自己的只剩下怦怦的心跳声。

　　＂嗯？来了！＂小福开始屏住呼吸，怦怦，怦怦，心跳声也更加快了。

　　李至小幅度地摇晃着前进这，＂酥心酥，果然是好东西，舒坦。＂打了一声哈欠后，＂今天还真是有些困了。＂当走到离拐角还有两三丈的时候，突然。

　　＂巫族乱贼，吃我一招。＂小福窜了出来，大吼一声，之所以喊巫族乱贼是为了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异修，便会认真对待自己的攻击。满弦弹弓射出来一个纸包，直向李至的面门而去。

　　本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所惊，又见一异物飞来。不假思索地就是动用巫力攻去。火焰巫力一碰纸包，就炸了开来，迸出一团粉末，这些粉末尚未完全散开，就又被二度点燃了起来。对于这种变故，若是平时的李至自然可以应付，但在安神草的作用下，肢体的反应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眼睛被胡椒粉伤，一时睁不开眼睛，偏偏无孔不入的粉末又被吸进了口鼻中，鼻中一股辛辣，躯体则更加乏力。

　　看着李至的火燎妆，小福一时不敢有所动作，毕竟是第一次杀人。但一想到奶奶的遭遇，便硬下心来，闭著眼睛向李至刺去。

　　＂啊！＂猛然的疼痛让李至清醒了几分，一脚踹开了小福，勉强睁开双眼，看到自己小腹上的刀柄，嘴角抽搐，当意识到伤到自己的居然是个孩子，一时间怒火焚胸，＂小兔崽子，你找死！＂说着双掌之上幻化出一个火球，冲向倒地的小福。

　　看着火球袭来，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火球似乎是以极快的速度逆时针旋转。算了，赌一把。＂几个呼吸之间，小福也顺着逆时针方向转身跳开，＂哈哈，躲过去了，好险。可惜衣服了。＂（都这个关头了竟然还担心衣服）

　　＂呵，小子，有点能耐。那我就看看这招你还有多少运气可以躲过去！＂随即口念咒语，双掌张开，化出两条火蛇，一左一右向小福攻来。

　　这次，小福彻底没了主意，死亡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小福瞳孔收缩，周围环境瞬息变迁，仿佛时光的飞速流逝，火龙熄灭了，李至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息沧桑，这是李至此刻的感觉，但没等他想明白，身躯便极速干瘪，体内的水分被一丝不剩的逼出体外，骨骼内水分也是，没有来得及疼痛，李至就已经咽气。旁人要是看了他的尸首，定会认为是具千年的干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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