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咫尺天涯
夜，很晴朗。记忆中似乎从未见过如此亮堂的夜晚。封魔谷、仙灵岛这样处处溢着水润感觉的地方是做不到的。苗疆才能体会到那种空旷、畅然，却也更添了几分凄凉。
我抬头望天，原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倒吸一口气，强忍住将涌出的泪水。上苍究竟还是喜欢选择在这样的月圆之夜，上演这一幕幕离别吗？
不自觉地拉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要不是看尽了人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在它永恒的生命中，又拿什么来聊以慰藉？
有风吹过，树影在恬然的月光下摇曳，感觉很轻、很凉。只是不论风如何吹，也吹不散心中的阴霾。
我倒抽一口气，又意味深长地吐出。死亡的阴影我无可奈何，但心中压抑已久的疑团我却可以努力去解开。从前我并不那么在意，但不表示我在面对死亡带来的阴影时还能无动于衷。所以，我选择在好一阵默无声息中开口。
“浪枫，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低缓道。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有很高的兴致，况且面对的是这样的人，这样的问题。
我可以感到身后那人的沉寂，就连枯叶在脚下碎裂的声音也只有从我脚下传来。当然，我不会选择让它继续下去。
止步回身，八年来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衣袂在风中翩扬，同样白色的长发带纠结着长发毫无规律地在风中舞动。明亮的月色下，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如用纯无瑕疵的玉石雕刻成的精致面庞，在静谧的月光下，更添几分幽冷。那绝对是再看上几千年也不会觉得厌的。
没有太多的沉寂，他淡定如初的声音飘来：“你认为我是怎么样的人。”
我默然一下，说：“你杀人的时候挺让人害怕，但是对我很好。”
“那就不需要再问什么。”他闷闷一句，走过我身边。
“我想知道！”我转身，竟然歇斯底里地对着他的背影喊，“你怎么可以让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因为你而死去？！逐月为你而死，圣姑婆婆也因为你而死在飞鹰圣主的手下！为什么天神也与你为难？！”
他突然听下了脚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落寞。我不禁有些后悔了。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看着他落寞的身影，我总会觉得很伤感，很压抑，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心疼。他这几十年来，甚至可能是几百、几千年，他都是那么寂寞的吗？我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严重的话呢？
他依是惯有的冷漠，回身看着我。我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然，并且我的语气过于激烈了，但是既然说了，我这次就绝对不会让他以沉默来回避问题！所以，我沉了沉气，低声追问：“你并非人类，对不对？”
他泛着寒光的星眸中陡然射出一丝一样神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缓步走向我。
不知天空从哪儿来了片浓重的云层，将那一轮圆月遮得严严实实，天地霎时间暗了下来。风劲了许多，树影摇曳发出海浪的声响。哦，月黑风高，杀人的好时机。
隐约还可以辨别出他白色的身影在靠近。他在我面前停下，不到半步的距离。我可以感到他的气息。
他低下头看我：“你不觉得这样询问别人的隐私……会很危险吗？”
我闻言一愣。一种感觉……好陌生。眼前的人，我虽然从未认为可以走进他，但也从未觉得他离我竟是如此遥远，如此陌生。
面对他，我也需要戒备吗？——对这个……让我觉得，很安全的人。我不愿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太累了呢。
而他的下一句话更让我如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脑中是一片空白。他用一贯冰冷而很有魄力的口吻开口：“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杀你吗？”
……
我突然笑了，笑得很凄厉，很绝望……我竟不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的一面。
浪枫，你以为我会怕死吗？你以为支持我留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呵呵，一个冰冷少年，一个如出水芙蓉般圣洁的女子，除此，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
只是我离开，恐怕纵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再见不到你了吧！
而这一切，是否从来都只是我的自做多情……
梦萦……你傻啊你！从来都是……如此……
很久，我抬头看他：“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呢……我、我当时为什么会留下来？我早该在灵儿消失之后就离开了啊！我发什么神经答应跟你去封魔谷！我凭什么来管你的事！对于这个世界我……”说到此，我住口了。灵儿……他救了灵儿。凭这一点，我如此对他说话，是不是错了。而我自己也是……
突然间觉得好凄楚，就连声音也变得低沉而绝望：“对于这个世界我也是个异类啊。又凭什么来追问你什么？……”我转身向回走，没有太多的思绪，好像有泪流下，但很快便散入了风中，无可觅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灵儿，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我、我不该问这些。以后一定不问了。”
走出几步，感觉一阵蚀骨的寒意从脚下上传。我开始并未在意，但很快这股寒意已直冲向脑门。
我还来不及惊诧，就被冻得停住脚步不住地哆嗦。意识在一点一点流逝。
恍惚中听到自己倒地的声音，好像还有被扬起的枯叶安静地落在发际。
然后有人抱起了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唤我。我努力聚起那一点几乎散尽的气力睁开眼睛。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我竟很意外地看到了他眼中难得的一丝担忧。然后感觉……好温暖……
※※※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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