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偷听
凉风袭袭，冬夜里的风吹到脸上，好像利刃划过一般，火辣辣地痛。头发在凛冽的风中乱舞，时不时地拍打到脸上，脸被抽打着痛。
我把手缩在袖子里，拉着袖子捧住自己的脸，摩擦着：“好大的风啊，我们快点跑好不好？”
“跑起来风更大。”
“那一会儿就好了嘛，长痛不如短痛啊！与其现在受那么久的冻，不如快点跑，反正脸都麻木了，冷……”
“嘘——”浪枫对着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开始细细聆听。
“怎么啦？”我小心翼翼地问。
“看来我们暂时不能回去。”他的目光在皎洁的月光下，灿若明星，折射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采。
“为什么呀？”的低声问，声音已有些发颤——我可阻止不了自己的牙齿打架。
“偷听。你会感兴趣的。”浪枫突然闪电般地出手，一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我身上，在我身上走了一圈。
啊！你干什么呀？！我想开口问他，却突然发现说不了话了。正急得跳脚，浪枫却好似听到了我的话似的回答我：别说话，用传音术。
这声音好怪异，好像只在耳朵里面响。
啊！传音术？好像很好玩的样子，你要教我吗？
笨丫头，懒得教你。
浪——枫！不准再说我笨！
我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以示抗议。原来我在他心里是那么笨呀？！自信心受到打击——我一直自认为还可以的。
身子突然往后一仰，原来是浪枫把我拉了出去。
思维很活跃，动作太慢，再慢就听不到了。他的声音又在耳朵里响起，虽然无甚波澜，但我怎么都觉得有种讥诮的味道呢？
我一怔，他不会我想什么都知道吧？天那，那我岂不是很惨？
现在才发现？外加反应迟钝。他依旧“说”地波澜不惊。
浪——枫！我歇斯底里地在心里大吼一声。
突然，浪枫停住，好像刚才急速行进的根本不是他。因为就算是撞到了墙，也会有反弹，而他居然站得那么稳——稳如泰山。而还没有刹得了车的我，就这么僵硬地撞了过去，额头撞着了他的下颚。
啊！我吃着痛在心里哇哇乱叫。你不会来点缓冲呀？！那么快，要停还没提醒一下！过分！
浪枫目顾四周，手上却是将离他不到三寸的我搂进怀里。
啊！呵呵呵……好暖和啊！
我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吃吃地笑，不过现在不能算偷笑了，因为不论我想什么，身边这个大帅哥都知道！啊啊啊！窥探别人的心理，好不道德啊！
浪枫目光悠长地望了我一眼，抬起头来，不再“说话”。
嗯？他好像开始的时候说过，我们是偷听的来着，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我鼓足勇气从他温暖的怀抱里露出一双眼睛，迎风望去，只见林中的一小块空地中隐约站着两个人。啊不，是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的。站着的好像是逍遥，而跪着的则是一个陌生女子。
风将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如耳中——“……我是你的妻子啊……当真什么都……”
“……不可以……玩笑……除非……”
听不清啊。我抱怨。
浪枫的手一拍我的后背，顿时又有一种东西在我身上游走了一圈。他们的声音很奇怪地明朗起来。女子已经站了起来。
“啊，对了，转世之后是会失去前世的记忆的。瞧我，见了剑仙您太高心，把这事都忘了。”
“哦……姑娘，这么说……你是我前世的妻子？”
“嗯。剑仙。是我，忧梦。”
剑仙？他真的是逍遥剑仙？
也许……
等等……忧梦……好像有点熟悉……
忧梦……逍遥剑仙……忧梦找逍遥剑仙……
啊！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她的！在扬州城外，她救过寒呢！
我兴奋地满脸堆笑，抬眼看浪枫，正要向他炫耀时，却见他依是用一种悠长的目光看着我——深不见底。
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种心虚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哎，浪枫，我们这样偷听是不是很不好？人家夫妻相认，我们在这做什么？
做给别人看。你以为你动静那么大，跌跌撞撞地，他们还没发现？
别人？
这十丈之内，除了我们四个，至少还有六人。浪枫“说”得笃定。
啊？那么多人偷听？啊不，光明正大地听。都被发现了，还算什么偷听？
浪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似乎很无奈，很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那么重要的事……谁不感兴趣？
“剑仙，我这次来，一方面是要提醒您一些天界的事，另一方面就是助您恢复前世的记忆。”他们的对话在继续。
“天界的事？”
“嗯。父皇已经派人下界到处找你。您必须尽早恢复前世的记忆，这样……您至少可以自己选择以后的坚持，不至于……不至于被父皇利用。”忧梦语中有隐忍的忧伤。
“哦。明白。前世……应该是很痛苦的吧？……”逍遥仰面望天。
忧梦歉然一笑，优雅地转过身来，正对着我们的方向：“林中的两位朋友请出来吧。”
我心下一颤，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看着浪枫。呀！真的被发现了。
此时，突听林外几声风响，只见两个女子身形从忧梦右后方的树上跃了出来。定睛一看，却是灵儿和月如。
呼——浪枫说除了我们四个，至少还有六个人在“偷听”，那忧梦说的也不一定是我们嘛！灵儿、月如都出来了，那至少还有四个，我们慢一点好了。
正庆幸着有许多人“陪”我们“偷听”，不至于就我们两个被抓到了尴尬，浪枫却很镇定地走了过去，仿佛“偷听”得理所当然。
喂！——我在心里叫一声，赶紧跟住。
灵儿笑得温婉而充满歉意：“灵儿与月如姐姐见逍遥哥哥迟迟未归，所以出来看看，无意中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真是抱歉。”
忧梦的笑容好似雾中的水仙，她笑着看了我和浪枫一眼，以示友好之意，然后细细打量了灵儿半天：“女娲的后人各个都有如你般的气质吗？”
灵儿一怔：“忧梦姐姐过奖了。”
忧梦赞许地一笑，转而又对月如道：“朔月仙子，好久不见。”
“我吗？”月如撑大了的一双杏目在皎洁的月光下熠熠闪光，“我……我怎么……”
我也懵了，怎么身边的人那么多都是神仙转世或者神族后裔，要不就是个实打实的神仙？！我运气难道就那么好了，神仙原来那么容易碰到啊……
“对，你也不是普通人。”忧梦继续对月如说，“我会让你和剑仙的记忆一起恢复。不过，不知道女娲的记忆是不是可以在灵儿姑娘身上体现。”她说着，又转过身，“我不想在施法时有人打扰。”
她目光流转间，似有似无地对浪枫使了个眼色。浪枫微一颔首，转身就走。可怜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也只能紧随其后。
怎么就这样赶人嘛！太没礼貌啦！啊不，好像是我们没礼貌在先，人家没生气就好了。
喂，浪枫，刚才为什么出去？你不是说有六个人吗？还有四个都没有出去。
我有点心里不平衡地用袖子随意拍打着身边的一些矮树的枝条。
浪枫又拍了我一下，我顿时像被点中了穴道一样不能动弹。
喂！你干什么？我不能动啦——啊——浪枫轻轻抬手，我的双脚已然离地，整个人好像失去了重量，被什么东西轻轻拖起，一直往上升。
动静太大，碍事。
浪枫的声音在耳朵里散去，我已不由自主地做在了一枝比较粗的树干上。
干嘛把我放在上面，还不让我动？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动静大点有什么关系？一个人在这上面我难受啊！那么高，风又那么大，树枝又那么干燥，坐着一点也不舒服啊！我很困也很累了，我想回去睡觉！
我兀自在树干上滔滔不绝地抱怨着。树下的雪衣大帅哥突然就悄无声息地飘上了树干——像幽灵一样一点声音也无。
一双胳膊将僵硬的我抱进怀里。他的声音又在耳朵里响起：睡。
为什么不回去？房间里舒服多了。还要偷听啊？
望风。
淡淡的声音，很简洁。
望什么风？帮他们望风吗？对哦，他说还有四个人的嘛！他们刚才都没有出来，不排除有不良动机的嫌疑。原来忧梦说的不希望有人打扰是要浪枫帮她看着呀？真奇怪。周围的人都是奇奇怪怪的。哦，不是人，奇怪的大多是神仙。雨霖嘛，我对她几乎没话可说，单纯到这地步。真不明白神仙是不是都那么单纯，身边这个大帅哥也单纯得可以。幽雪也是这个德性。哎……幽雪……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呢。飞鹰圣主上次要杀浪枫的那个气势显然是敌非友。那幽雪现在一定很痛苦吧？真是麻烦，为什么要动感情呢？神仙也那么容易动心吗？……神仙可以结婚生宝宝吗？啊，当然可以，要不浪枫哪来的？不是说“人仙殊途”吗？那么人和神仙可以结婚生宝宝吗？……
我的思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突然察觉有注视的目光，猛然抬眼，正对上浪枫清冷的目光。他“说”：别想那么多。
如果我现在可以动，一定一拳打过去了。不许我说话还不许我想呀？谁让你要给我下这个什么咒，让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呀？我的思想是不可以停止的，但你可以不“听”啊。我已经觉得很不公平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而你想什么我却一点也“听”不到——我是绝对不相信你什么都不想的，估计现在就在想我烦死了。哼——你不是要睡觉？
想事情是一种催眠方法嘛，对我很管用的，我每天睡前都会想很多，幻想的，真实的，什么都想。
幻想都想些什么？他好难得地“问”。
很多啊！我不告诉你。我这样“答”他，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道：笨蛋浪枫，反正也会想你。
哎呀！真麻烦，丢脸死了！想什么他全知道了！最可恨的是还要引诱我去想一些一直克制住不去想的东西！啊啊啊——喂，这样很难受，睡不着啊！我转移话题。
帮你催眠。
可是能不能先把定身法去掉？这样真的好累。
好好躺着。
嗯嗯嗯……我忙不迭地应着，一定好好躺着，不弄出什么声响，我睡着了也弄不出什么声响——那么舒服，不躺白不躺，反正我也不吃亏。
被浪枫的手扶着的地方微微一震，全身一下子松散了，好像原来带着许多枷锁，现在一下子全被打开了，好轻松。不过能换个姿势就更加好了。
浪枫啊，手可不可以动一下？
浪枫低应一声。
啊，呵呵！我像得了宝一样，高兴地动了动胳膊，然后抱住他腰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好啦，你催眠吧。不过有情况发生一定要叫醒我哦。
如春日般暖暖的感觉，让人觉得懒懒的，直想睡觉……眼皮越来越重……
浪枫真好……
※※※
我醒来的时候，正是一夜之中最黑暗的时候。
睡眼惺忪地看着浪枫模糊的轮廓，含糊地“问”：有事啦？
都走了。
浪枫说着，抱起还没完全睡醒的我，跃下了树枝。他的动作很轻很轻。
我揉揉眼睛，推他一把，从他怀里跳下来。往树林外面一看：忧梦他们还在啊。
其他人走了。浪枫淡淡“说”着，向忧梦他们走去。
“你长得像你娘呢。”忧梦微喘着对浪枫笑道，显然是刚才耗力过多。
逍遥、灵儿、月如都盘膝做在地上，闭目坐息。不同的是，逍遥神色痛苦，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像是正在与什么做挣扎；灵儿神色恬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而月如眉心微锁，似在回味什么，偶尔会有一丝不甚分明的笑意浮上嘴角。
浪枫轻轻点了点头：“出问题了。”
忧梦面有忧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你已经破了他的仙位，不过……有人又新加了封印，逍遥剑仙再次被封印。”浪枫语声冰冷，带着恨意与讥诮。
“父皇……”忧梦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你擅离天庭，会怎么样？”
忧梦摇了摇头：“只怕父皇早不认为有我这个女儿了，从他把我嫁给剑仙的那一天开始，他自始至终可有真正为我考虑过？”
忧梦……原来是那么可怜……是不是嫁给逍遥剑仙也知识玉帝对逍遥剑仙使的怀柔之策？……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地生活在一起，一定要有什么仇恨、阴谋，一定要争什么名誉、权力呢？
你无法解释。浪枫的声音冰冷，几乎将我的思想冻结。
我抬头看他，他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继续对忧梦说：“你还会为他做事吗？”
“如果不伤害到剑仙，我想……我还是会的。不过为了剑仙，我已经背叛了他。”忧梦笑得凄楚，“你可要我帮你什么？”
浪枫的目光陡然变得幽邃比见底：“我要近二十年来新入天界的所有仙、神的资料。”
忧梦一笑，如雾中水仙，简单的一个字，却说得坚定：“好。”
回到房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路过雨霖的房间，窗口半掩着，她睡得正沉，唇角带笑，似乎有个很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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